李承訓又對那店小二連哄帶嚇地問詢了一陣,再也得不到半點有價值的消息,這才作罷.
但他畢竟好心,想這店小二無緣無故遭到如此驚嚇,多少也該補償他一下,便從懷中摸出十兩銀子,仍了過去,“今夜的事情,不許告訴任何人,你只當是做了一個夢便好!”
“謝謝爺爺,謝謝爺爺。”那小二哥此時已得李承訓解開綁縛,聞言連忙跪下叩頭。
出了來福客棧,李承訓擡頭觀望天色,見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便決定趕緊出城,免得白日裡行動不變。
就在他轉身欲走之時,卻發現自己身後,當街月影之下,竟然突然多出一個人來,正巧堵住他的歸路。
這人一身白衣秀士打扮,好似那即將破曉的啓明星一樣惹人注目,他雙手揹負在身後,緩緩向李承訓走去,所表現出來的那份雍容氣度,好似在閒庭信步。
李承訓沒敢妄動,他知道來者不善,既然被對方盯上,要跑,恐怕是來不及了。
白衣人越走越近,直至與他三尺開外,始才停住腳步,與李承訓可謂是咫尺相對。
夜幕此時已被日光破開一道縫隙,此時得天色濛濛發亮,雖然看不得很清楚,但如此近的距離,還是讓李承訓看清了此人的樣貌,“哎呀!”一聲,李承訓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見這人居然與自己一般的面容。
那人微微一笑,開口說道:“李幫主,在下久候多時了!”
“你是誰?”李承訓聽他如此稱呼自己,便猜想裝扮自己這位餓老虎,一定是與自己熟識有舊交的,可會是誰呢?他腦海中瞬間閃過了幾人的影像,卻很快都被自己否定了。
“很想知道我是誰,對嗎?”餓老虎笑容越發燦爛。
“是的,爲何要冒充我?”李承訓心知若此人真是傳言中的“餓老虎”,恐怕自己是在劫難逃了,但無論他能否從此人手中溜走,都不是目下最要緊的,真正緊迫的是瞭解無憂等人的下落,畢竟,這是他距離真相最近的時刻。
餓老虎顯然知道他的用意,卻好似貓捉到老鼠一般,有意捉弄他,“想知道,來打贏我,我讓你雙手!”
一個人的樣貌可以僞裝,但其身形氣度卻是直接產生於性格,而做不得假的。
李承訓感覺他除了扮相象自己,其他沒一處象自己的,反而卻像極了另一個人,一個他朝思暮想的人。
“賈維,是你!”他衝口而出,反正是猜測,說錯了也無妨,不妨一詐。
“嘿嘿嘿!”那人陰測測地笑着,卻並未否認,而是伸出了背在身後的一隻手臂,挑出了大拇哥,“想不到我賈維需要妝扮你,才能博取功名!”
李承訓心中一涼,同時也豁然開朗:賈維易容假扮自己,借用皇帝封自己的官職,去剿滅暗影門,使自己身敗名裂,從而一雪前恥。與此同時,朝廷那邊不僅除掉了暗影門後患,還絕了自己的後路,可謂坐收漁翁之利。不過,相信朝廷也是給了賈維足夠的好處的。
“不如我們來賭一局如何?”賈維饒有興致地道,“你易筋經已失,我與你動手,勝之不武,因此我讓你雙手,二十招內勝不了你,你走,若是我勝得了你,你需乖乖跟我走!”
“行,但我得加一個條件,”李承訓見他如此篤定,心知自己勝算極少,可既然有機會,便不能放過,“我若勝了,你放了竇紅娘,無憂,還有阿大!”
“你憑什麼講條件?”賈維嘲弄地道。
“憑你賈維的自信!”李承訓連捧帶擡。
“哈哈哈!”賈維發聲狂笑,在發白的晨曦中好不張狂。他也的確有囂張的資本,就說現在,他站在大街中央,那些早起的百姓,無論是胡人還是漢人,遠遠望見他,沒有不躲開的,甚至連偷看都不敢。
笑過之後,賈維說道:“好,一言爲定,來吧!”他依然負手而立,等待着李承訓的攻擊。
“再確認一下,我用出二十招後,你若是勝不得我,便算我贏?”李承訓一字一頓,很認真地道,他拿不準對方是否真的會踐行諾言,卻不妨耍他一耍,反正自己也別無出路了。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賈維似乎已把李承訓看做了囊中之物,如此淡定。
“看招!”李承訓話音落點,足間發力,一招鷹翔,猛地向後躥去。
賈維蓄勢待發,卻發現對方根本不是進攻,而是逃跑,不由得一愣,他不相信大名鼎鼎的李承訓會不戰而逃?
“豹子出林,遊蛇翻滾,猛虎下山……”李承訓舞得身體上下紛飛,煞是好看,招招確是百獸之拳。
賈維見他口中唸唸有詞,轉身便跑,不明所以,不禁心中納悶,卻是不肯讓他就此跑了,忙追了過去。
此時的賈維太虛功更加深厚,綿延的真力砥出腳下涌泉穴,展開迷幻般的太虛步,瞬間便超過了李承訓“蛇移百尺……還剩十招了!”李承訓腳步不停,繞過賈維繼續前行。
賈維此時才反應過來,原來對方口中再數招式,這怎麼也算?“想不到當年獨挑暗影門的李無名,如今要靠使詐來逃命!”他顧不得細想,忙伸手攔截,可拳出一辦纔想起自己承諾過不用雙手,忙又換腳踢出。
李承訓見聽到身後風聲,不敢大意,他沒有內力護身,不敢硬碰,只能躲閃。
他的百獸拳雖然詭異,那也只是通過提升身體骨骼筋肉的極限,而達到的一種物理狀態,比通過內力崔導升發出來,從而使人至幻的太虛步差了許多,因此堪堪躲過了三招便肩頭中了一腳。
李承訓悶哼一聲,借力倒在數丈之外,“鷂子翻身!”“白馬燿蹄”,他口中這些招數,有些是他根據自己琢磨的招式自發的,也有此刻應急胡扯的,總之是快點數到二十便好。
賈維這一掌未盡全力,只用了三分力道,他不想傷他太重,那便不好玩了,卻不想李承訓雖沒了內力,卻還是這般扛打,他忽略了李承訓的天生神力。
愣神的功夫,他又聽得李承訓連滾帶爬的唸了數招,最後喊道:“還有三招!”
賈維嘿嘿冷笑,也不慌亂,一個踏步過去,直衝李承訓後心,同時擡腿橫掃他的下盤。
勁風再起,李承訓想用蛇式避開,但對方動作太快了,快得他意念剛起,對方的腿已然攔腰踢來。倉促間,他忙運起千金神力,配合着牛式鐵骨之功,硬生生扛下這一招。
“哇!”的一口鮮血,李承訓的身子如斷線的風箏一般直飛出去,直接撞在路旁的一堵牆上,隨即邊聽“轟隆”一聲,那牆應聲倒塌,而他的身體則被淹沒於亂石之中。
賈維恐他再次耍滑頭避開,這次用了八分力道,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身上,卻不免心中無底,恐傷他性命,忙一躍跟上。
“砰~砰~”石塊翻動間,李承訓從中鑽出,晃盪着身體,坐到地上,同時雙腿腳心朝天互疊,形成參禪盤坐姿態,而雙手從左右向中合攏,口中說道:“第三十招,金剛坐禪!”,說話間,他口中鮮血不斷涌出,染得衣襟通紅。
百獸拳中其實根本沒有這招,不過是已然精疲力竭的李承訓耍得滑頭,他已做不出任何動作,就算是如現在這般原地打坐,也需花費他全部力氣。
現在,只要他能雙掌合攏,便說有這一招,又能如何?
“坐禪,豈有雙手不合什的道理?”賈維的一隻腳剛好停在李承訓雙掌之間,“你輸了!”
可惜,李承訓終究還是沒能完成這個動作,他無話好說,慘然笑道:“你贏了,是殺是剮,悉聽尊便,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傷害那些無辜的人,把紅娘他們放了吧!”
賈維撤腳探步,點住了李承訓幾處經脈要穴,而後從懷中拿出藥丸,撬嘴放入他的口中,“按賭約,你得老老實實跟我走了!”
李承訓感覺賈維點了自己的穴道之後,痛苦減輕多了,雖不知他給自己吃了什麼藥,但覺得腹內一團熱氣,蒸烤得四肢百骸很是舒服,可他沒有內力,自然無法去運行這團熱氣,只能隨着它自身慢慢的散開,而感受它帶來的效用。
“你給我吃的什麼藥?”李承訓不由得有些擔心,畢竟藥色和尚喂他的毒蠱,令他杯弓蛇影。
“你放心,我不是藥色和尚,做不出那骯髒事,給你吃的是療傷聖品。”賈維說完,也沒有捆綁束縛他,而是當先從他身邊而過,甩下一句話,“跟上!”
李承訓覺得賈維真的很奇怪,按照小二哥的說法,或者看着集市上百姓對其畏懼程度,這“餓老虎”該是兇橫惡煞一般,可從昨夜至今,這餓老虎賈維似乎處處一反常態,透着邪門。
難道他真的很變態?李承訓突然想到一個殘酷的現實,好比一個殺豬的屠夫,他在養豬時對豬關懷備至,而爲的是殺豬那一天!
賈維在前面引路,李承訓後面跟隨,不一會兒便到了都督府,此時天色已亮,衙役已開始辦公。
“李將軍!”守門的兵士擡頭昂胸行了個軍禮,推開了都督府大門。
賈維“嗯”了一聲,也不停步,邁步而入,同時拉扯着跟在後面的李承訓。在接近都督府的時候,賈維在李承訓臉上抹了許多爛泥,用以遮擋他的面容。
李承訓即便沒有受傷,在人家的地盤也是不敢亂來,雖然他的面容與賈維一般,可以隨時揭穿他,可誰會信他?而且即便揭穿了也是無用,那賈維會輕而易舉的取了他人頭,然後逃之夭夭,誰又知道他的真容?
所以,他只能聽從賈維的安排,老老實實的,他不知道賈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此刻唯有寄託於他的良心發現,能放過紅娘和無憂二人,至於自己,也只能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