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景,李承訓猜測定是唐軍撤到關隘底下,受到頭上弓兵手的保護,而使得突厥騎兵無可奈何.
於是,乙先生憑藉武力,出面挑戰,而唐軍這邊,白將軍自持勇武,自然挺身而出,因此二人這才于軍陣前鬥將。
對於乙先生的武功,李承訓雖未見其出手,卻是早有耳聞,知其功夫與耶律黷武在伯仲之間。若是以往,他根本不是敵手,但在頓悟太極拳後,與之對敵,倒不至於落敗。
至於白將軍,由於其內功底子薄,雖說在醫佛的幫助下功力大爲提升,怕仍是鬥不過這老頭兒。
果然,白將軍憑藉年輕氣盛,開始倒與乙先生對敵個半斤八兩,但在百招過後,他明顯感覺內力不濟,招式上也無法出新,漸漸落於下風。
乙先生則是招招進逼,絲毫不見手軟,突然,他尋得一個空當兒,一刀向白將軍脖頸上砍去。
此時,白將軍正與其錯鐙而過,立時便以鐵板橋避過,驚魂甫定之際,發現對方這大刀突然臨時變線,直直向腰腹間連人帶馬的砍來。
白將軍正仰面躺在馬背之上,面對迎面而下的大刀,眼看無法躲避,只能加速催馬前行,驚得牆頭上觀戰的李承訓高喝一聲,“大哥!”
怪事發生了,乙先生非但沒有將那刀向下落實,反而被迫得連人帶馬急速變向。
李承訓這才發現,是橫在馬背上的白將軍以極其怪異的角度,將手中長矛從自己馬腹的一側,斜向上挑向乙先生的小腹,而且那矛頭已經幾近乙先生身體。
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雙馬錯鐙的一瞬間,就這幾秒的瞬間,兩個人都是從死亡線上又掙扎了回來。
“回馬槍?你是羅傢什麼人?”乙先生勒馬而立,未有再發起攻擊。
白將軍羅成提轉馬匹逡巡而回,與乙先生對面而立,心中卻是驚疑不定,他未想到對手武功竟是如此厲害,而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顯然抵敵不過。更重要的是,在方纔千鈞一髮之際,他不得不使出了家傳絕學,羅家槍中的回馬槍,不想卻被乙先生一語道破。
爲了掩飾身份,他終身以面具對人,爲了掩飾身份,他深藏家族武藝不用,如今還是被人看了出來,相信白將軍原來是叛臣羅藝之子的傳聞,很快便會震動塞外。
“廢話少說,縱然我死,你們也休想再回龍口敖!”白將軍所問非所答。
乙先生戴的是鬼面青銅面具,定定地看着對面帶着白色獸骨面具的白將軍,他沒有說話,似乎要從對方面具露出雙眸的孔洞中,看透他的心思。
戰場上出現了一副有趣的畫面,白將軍白衣白馬,戴着白色獸骨面具,提着一杆地上隨處可見的長矛;與之相對的是乙先生,黑衣黑馬,戴着鬼面青銅面具,提着一柄地上隨處可見的大刀,二人就這樣久久注視着對方。
將近正午,日頭濃烈,白將軍坐在馬上巋然不動,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靠時間,待金甲率領的那一萬步兵趕到這裡,他再率領騎兵發衝擊,勢必將對面這股突厥騎兵剿滅,那時他會再次糾纏住乙先生,縱然粉身碎骨,也要完成阻擊任務。
乙先生此刻卻是騎虎難下,他之所以敢衝出龍牙隘口,是因爲那三個白衣和尚已經在龍牙隘口上擊傷李承訓,眼看收服隘口便是頃刻間的事情,而他必須要火速出兵,剿殺隘口之外的唐軍,以防止他們逃躥。
事實也的確如此,他們衝出隘口之時,唐軍根本無力阻攔,但誰知道頃刻之間,戰局發生了逆轉,一個黃袍老僧力退三證道金剛,也爲唐軍穩定了龍牙隘口上的戰局;同時,白將軍單人獨騎殺入突厥陣營,並率領着幾近混亂的唐軍騎兵,撤退到關口之下,得到關口之上唐軍弓兵手的掩護,而使他剿滅唐軍騎兵的計劃泡湯,自己這一萬騎兵也隨即被隔離在了龍牙隘口之外。
他等不起,也拖不起,因爲突厥在龍口敖的守軍只有兩萬,他分出一萬騎兵隨他出了關口,剩下那一萬人棄馬步戰,以奪取龍牙隘口爲目的,可看着唐軍在隘口上從容不迫的摸樣,很難說自己這一萬突厥勇士還能生還幾人。
“報!”一騎突厥斥候遠遠奔來,及至乙先生近前才勒馬駐立,“軍師,後方發現大唐步軍,看規模當有萬餘人!”
“來的好,給我向後衝殺,先滅了這些唐軍步兵!”乙先生雖然吃而來一驚,卻果斷的下令所有騎兵調轉馬頭,向唐軍步兵發起衝擊。
他沒有辦法,既然前方有隘口阻擋,回不去龍口敖,那就必須要解決掉後面的唐軍,否則將被前後夾攻,死傷殆盡。
白將軍見乙先生率領突厥騎兵回撤,他長矛斜指向天,向唐軍衆軍士下達命令,“兄弟們,咱們援兵已至,給我殺!”說着,他一抖馬繮,向前追去。
乙先生帶着氣勢洶洶的突厥騎兵殺到身後步兵方陣前,又傻了眼了,居然又是步兵方陣?他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來破解,何況此時倉促出戰,哪有什麼準備?
對面的步軍方陣已經停止行進,樹立起一排排高大的盾牌,挺立起一杆杆三米長矛,更有攢射的箭只從方陣中穿越而出。
乙先生現在是騎虎難下了,向前衝,必然全軍覆沒於方陣之前,向後撤,必然會被身後的追兵衝擊得七零八落,可總不能傻站着,那還是個死。
“從兩側迂迴突圍!”乙先生也算應變得快了,現在是在青龍峽外的闊地上,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施展,只有繞過方陣,纔可免受夾攻,但如此一來,卻真是隻有被人追着屁股捱打的份了。
疾馳的駿馬如何能立即折返?所以突厥騎兵分做兩隊向兩旁撤退之時,無疑成爲了步兵方陣的活動標靶,一時間慘號聲不斷,處處人仰馬翻。
站在龍牙隘口上的李承訓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情無比激動,有種無與倫比的爽感,因此這一刻始,他們算是真真正正地守住這個隘口了。
他再次環顧這狼牙隘口內外,得見這地貌全部,李承訓的頭皮不由得發麻了,這地勢也太險峻了,絕不是自己在銀環送來的青龍峽地圖上所見得那麼簡單,更不是那般容易被攻破的,險甚,幸矣!
龍口敖如其名,是段長方形的區域,準確的說倒像塊龍舌頭,其地勢平坦整齊,有數裡之闊,完全可以騎兵對決,期間還有些淺溝雜通兩旁,這溝壑走到盡頭便是左、右龍鬚溝,而龍口敖的左右側後方,則分別是左、右龍角敖,再向後,便是龍睛地域,也就是十萬唐軍被困的區域,可以說這龍口敖是整個龍頭區域的焦點與樞紐。
而這個樞紐的門戶,就是李承訓現在腳下的這個龍牙隘口,同時他也是整個青龍峽的門戶,一旦被突破,其後龍口敖的闊大區域便毫無遮攔,奈何這龍牙隘口山勢並不複雜,也不高峻,所以,這龍牙隘口既是防守的重中之重,卻又是不好防守的地方,不然乙先生也不至於在隘口外挖設陷馬坑,更不至於在龍牙隘口之後的龍口敖區域佈設二萬騎兵。
如今,他強攻奪下了龍牙隘口,贏得有些僥倖,若不是有醫佛和鐵手鷹的加入,敗得將是他李承訓鐵定無疑,然而若是沒有那三個證道金剛出現呢?以李承訓和賈墨衣的勢力,纏住耶律黷武和乙先生,他們也未必會輸,這就是戰爭,充滿了僥倖與偶然。
此即豔陽高照,陽光透過青龍峽斑駁的岩石身軀照射進來,驅散冬日的寒,大獲全勝的唐軍兵士正在隘口下清理戰場,而李承訓身上還有一些寒冷,那是源於賈墨衣的安危。
經過這一會兒的休息,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好了許多,已經可以正常邁步行走,不由感嘆醫佛大師醫術精湛。
其實,他不併知道是他自己能夠挺住證道金剛的攻擊,並恢復如此之快,有醫佛的靈丹妙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筋脈骨骼,因百獸拳和易筋經的錘鍊已經脫胎換骨,可以承受如此之重。從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這點,單說賈墨衣,其僅是受了武功遠不如三證道和尚的耶律黷武一掌,便斷了肋骨,而李承訓可是受了不知多少金剛掌力。
站在由戰旗圍和樹幹攏起來的簡易窩棚前,李承訓猶豫了,他不知道是否該挑簾進去。一來他擔心影響醫佛大師療傷,二來他知道賈墨衣傷在胸口,此即其胸口必然毫無遮攔,他進去也不太合適,可他心中實在惦記賈墨衣的安危,他通過露出賈墨衣體外的箭羽長度,估摸那箭入肉至少有三寸深,這個深度足以穿過肋骨進入到胸腔中,而狼牙箭是有倒刺的,甚至箭桿上都是放血槽,不可能直接將箭拔出來,可若用通常割肉挖箭頭的手法,由於箭頭已入到胸腔中,顯然也是不可行的,此難一也。
第二難,賈墨衣的肋骨斷了至少三根,這是他親手摸到的,而且觀其面色,他還可以肯定其脾臟也收到了損害,這也是經過醫佛大師所親口證實的,那如何接骨,以及將扎進脾臟的斷骨移將出來,將是一個最大的難點,若是在現代可以數種方法剝離碎骨,固定肋骨,但在沒有外科手術的古代卻是難上加難。
“罷,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反正我也是個大夫。”李承訓實在是熬不住心中疑慮,與在門口守衛護法的鐵手鷹打個招呼,便一挑旗簾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