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有一座北起完達山脈。南延千山。長約一千三百餘公里。東西寬約四百公里。略呈紡錘形的山脈。光海拔在兩千五百米以上的山峰就有十六座。有詩讚其爲“千年積雪爲年鬆。直上人間第一峰”。
《山海經》稱這座山爲“不鹹山”。北魏稱其“徒太山”。唐則稱“太白山”。金始稱“長白山”。清代以後。此山更是被當朝統治者視爲神山。朝廷的龍脈。每年祭祀月都需皇帝親自或委派大臣到吉林烏拉(今吉林市)望祭這座山。
按照李承訓手中十二生肖寶圖上的圖畫示意。狗形扳指的所在地。正是在這太白山中。一塊類似橢圓形的區域。他清楚的記得。那塊區域還被一種特殊的塗料染成了純白色。倒真是符合這湖水結冰的氛圍。
太白山羣浩大。氣候條件惡劣。雖然這些對於李承訓來說。算不得什麼。但他畢竟不是這座山中土生土長的人。如果有個嚮導爲伴。那肯定會事半功倍。使他省卻好些力氣。所以他沒有急於上山。而是尋到了山腳下一處叫做太白村的小村莊。
由於是冬季。村民們基本都在家貓冬。所以村子裡面的人不少。李承訓豐碩俊朗。賈墨衣美貌健拔。二人並肩行走在這裡格外引人矚目。真好似那一對天仙隕落凡間。很快便引來了太白村的一村之長。
村長叫納金。四十多歲正當年。生得魁梧雄壯。一身狐皮大氅。頭戴羚羽。更顯出其與衆不同。他倒頗爲好客。將李承訓二人迎入了自己的居所。
這裡不是城市。沒有客棧、飯館之類的處所。甚至連客舍、祠堂也都沒有。可謂簡單至極。樸實至極。李承訓客氣一番。便與賈墨衣跟隨村長。步入了其宿洞之內。
宿洞是在巖壁內鑿出的洞室。一村之長的居所尚且如此。可見此處的簡陋與窮苦。而且這陋室僅僅是一間大洞窯。村長的三位夫人。兩個孩子也在這裡。
李承訓和賈墨衣與衆人見過禮。在那三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充滿豔羨的目光中。按照村長納金指定的地方坐了下來。
村長畢竟是村長。竟然懂得漢語。想來這也是向巫婆那般需要世代相傳的吧。不過這樣一來倒給李承訓省去了很多麻煩。
雙方坐定。自然都做了介紹。寒暄過後。李承訓便說他和夫人是來此遊玩的。並就此順勢展開話題。開始着意打聽這裡的風土人情。
村長很健談。而且似乎是因爲遇到了漢人。使他通曉漢語的技能得以發揮。很是高興。便口無遮攔的講了起來。他講了太白山的傳說。又講了親見的天池怪獸。還將了諸如長白瀑布等壯觀的景色。
李承訓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卻依舊耐心的聽着。還時不時表現出神往與歡喜。他在博取對方的好感。自然是爲了哄對方開心。同時麻痹對方。以爲其後來探聽消息做鋪墊。使得自己的真實目的能夠繼續隱藏於表象之下。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過後。李承訓便將話題引入到自己的思路中。他看似無意地詢問道:“村長大人。這裡白雪皚皚美景奇異。對於我等來自中原的漢人。當真是長了見識。不知像我等這般的中原人。來得多嗎。”
納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的黑牙。“嗯。不多。不過去歲七月間。竟然同時來了三十幾個漢人。倒是少見。我活這麼大。也是第一次見到。”
閉塞的民族。自然都實在的很。因此李承訓剛剛挑起話頭。他便如魚兒上鉤般。自己咬了上來。
李承訓心中暗笑。繼續啓發道:“是嗎。那他們現在何處。好歹與我們也是個玩伴。”
他藏頭露尾。不敢明目張膽的問詢。是不想納金看出他們是一夥的人。他之所以這樣謹慎。是因爲他不知道那些人失蹤的緣由。很擔心是那些人因與這些村民生了嫌隙而被剁殺了。還是保持高度警覺的好。
他的這種顧慮絲毫不爲過。因爲唐時東北地區尚未開化。生活在這裡的挹婁、勿吉、女真等少數民族。生活和生產條件非常艱苦。長期過着“穴居”的生活。《後漢書東夷傳》記載說。這些人“好養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膏塗身。厚數分。以禦寒;夏則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後。”
所以。不排除那些人得罪了這些生產生活物資極度匱乏的“野蠻人”。而被他們殺了。搶劫了財貨。但李承訓通過與村長短暫的接觸。覺得這些人雖然粗獷。但極其豪邁。雖然貧苦。卻並不仇富。也很難說就是這裡的村民殺了人。越了貨。
“那三十幾個人要找嚮導。我便將他們帶到村子裡最好的獵戶那裡。之後。我便下山了。而那些人卻再也沒有回來。”
納金說道此處。愁眉不展。而後又無限惋惜地道:“那些人都是好人。給村子裡留下了不少吃食。布匹。可惜了。哎。或許是掉到山裡了。也或許是給怪獸吃掉了。”
李承訓察言觀色。覺得納金不像是在說假話。那就是說探寶隊的確來過這裡。並找到了嚮導。之後才銷聲匿跡的。那這個嚮導或許會知道後來發生了些什麼。
“納金村長。咱們也要上山。也需要嚮導。可否請你把那個最好的嚮導介紹給我們。”李承訓笑容可掬。不露聲色。
“那可不行。”納金村長面有難色。連連搖頭“如今太白山正是冰封期。進山太危險。我勸你們還是在這山下轉轉。趕緊回中土吧。待來年夏日再來。”
“實不相瞞。咱們便是您說的那隊人的家人。這次專爲尋他們而來的。還請村長大人幫忙。無論如何咱也要見到那個嚮導。詢問一番!”
通過察言觀色。和旁敲側擊。李承訓已經確定那些人的失蹤與太白村無關。而且村民們還對那些人感恩戴德。念念不忘。他便順口編個瞎話。以示自己勢必要進山的決心。
“是這樣啊。”納金村長低頭沉思。兩隻手不停的敲打着因盤腿而隆起的膝蓋。最後勉強地點了點頭。說道:“大雪封山。縱是我也過不去前面那道山樑。若是你們非要去。我便告訴你們獵戶的住處。”
說到這裡。他雙手停止敲動。身體前傾。表情有些無奈地道:“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去了。你們又怎麼過得去呢。”
“村長大人放心。我們來自中土。都會武功。可以應付得來。”賈墨衣適時開口說話。作爲女人。她的話還是很容易令人接受的。
納金輕嘆一聲。算是答應了他們的請求。便向他們講起了那個獵戶的事情。
那個獵戶並不是本村人。在此居住差不多快二十年了。他從不輕易下山。也是長白山的封山期較長。他幾乎全年都躲在山裡。只是在夏秋之際。會將大量的皮毛獵物拿到山下與村民換些吃的。
那人也不怎麼說話。而且嗓音極其沙啞粗糙。也沒人見過他的容貌。因爲他總是帶着個斗篷遮住面部。但他的身體很強健。身手也很敏捷。不少村民在山裡迷路或者遇險。都受過他的恩惠。
所以。這人雖然不怎麼與村民交流。也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歷。但還是很受大家的信任和喜歡。不過平時無事。倒是也沒人敢去拜訪他。因爲這人住的地方是一座墳場。
這座墳場埋的屍體。都是來太白山遊玩或者探險的各國旅客。這些人死在太白山各處。被那獵人在打獵時發現。並好心收拾後統一埋葬在這裡。死者遺物和用具也都被那獵人保留。以期他們的親人能夠來此尋到他們的屍體。
“這樣看來。我們還真有必要去一趟那墳墓。”
李承訓猜想皇帝派來尋寶的那三十幾個人的骸骨。一定也會被那獵人葬在那裡。只是不知這些人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那是應當。只是你們來的不是時候。雖說那獵戶與咱們緊隔着一道山樑。可這山樑每到冬季便會被雪崩掩埋。你們若想過去。極不容易的。”
納金還是大搖其頭。顯然他對李承訓二人頗有好感。這人長得俊。就是招人喜愛。特別是面色有點黑。容貌卻極其秀麗的賈墨衣。瞪着一雙大眼睛。令人看起來總會覺得怦然心動。
“納金村長。您還沒有告訴我這獵戶名姓。有沒有什麼忌諱。咱們可不想觸犯這怪人的黴頭。”李承訓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這獵戶叫卜失仁。”納金村長隨口答道。
“什麼。不是人。”賈墨衣驚呼出聲。忙用俏手掩住櫻脣。
“這。這是什麼名字。”李承訓也是納悶。
納金村長嘿嘿一笑。“咱們野蠻之地。取這名字也沒甚。若不是我懂漢語。也不知這是罵人的話頭。不過也是奇怪。那怪人既然個漢人。竟給自己取了這種名字。或許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李承訓眉頭微蹙。這人必定用的是假名。而能用這名字的人。其良心未必能好到哪裡去。雖說這人十幾年來給了村民無數好處與幫助。可同時他的住地也平添了許多新骨。世事險惡。還真難說這人是善是惡。不過話又說回來。能用這種名字自污的人。其身上定然存在極大的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