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胡鬧。”盧昌青掃了盧承烈一眼,冷哼了一聲之後,就不再說話了。此事中透着詭異,盧昌青年老人精,自然能從裡面能看出點什麼來。那盧承泰爲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要奪取太子之位,這個時候,若是自己求情,那太子心裡會怎麼想?難道認爲自己爲支持盧承泰不成?但是若是自己支持盧照辭殺了盧承泰,這也不符合皇室的規矩,除非謀反大罪,否則的話,盧昌青是不同意誅殺皇室中人的。那盧承泰也是自己的孫子,祖父哪裡有殺孫子的道理。一旦傳揚出去,對自己的名聲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日後的史書上會怎麼記載這件事情。想到這裡,盧昌青的嘴巴里也僅僅是吐出了胡鬧兩個字來。然後就坐在一邊不再說話了。
他不說話,那盧照應和狄仁傑也就不再說話了,這兩個人又不是笨蛋,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問題來。各個都端坐在哪裡,默默的不出聲,等待着盧承烈自己的言語。
“怎麼,你們都不說話了。”盧承烈望着衆人,心中一動,頓時明白衆人的心思,自己也頓時陷入沉思中,說實在的,剛纔聽說盧照辭說出要毒殺盧承泰的時候,潛意識的就是不能讓盧照辭這麼做。一方面,是因爲盧承泰是自己的弟弟,而另一方面卻是因爲這天下哪裡有父親殺兒子的道理,傳揚出去的時候,天下人會怎麼說,史書上會怎麼記載。盧照辭乃是開國之君,一旦被人傳揚出這般模樣,還不是被人笑掉大牙了。不管是怎麼樣,這件事情都不能就這麼發生了。所以盧承烈待盧照辭回去之後,連想都沒有想,就找衆人商議,怎麼來解決這件事情。可是經過衆人這麼一鬧,也頓時冷靜下來,這裡面還有奧秘啊
盧承泰是什麼人?在士林中有很大的影響,身邊的文人士子不少,就這樣的人,在洛陽城內掀起了滔天巨浪,貪污數百萬貫,當然,這是不是第一次,盧承烈不知道,但是盧承烈知道的是,盧承泰早就對自己的太子之位覬覦已久,已經在暗地裡行動了,只是以前沒有表現出來而已,這次若非洛陽一案的爆發,恐怕那盧承烈還不知道,在自己的兄弟之中,還有一個藏着這麼深的人物。說實在的,一直以來,他都是注意兩個人,一個是長子盧承祖,一個就是盧恪,而長子已經被逐出西域,不可能對自己的皇位產生任何的影響,而第二個有影響的是盧恪,此人不論是聲望或者能力上,都能在競爭太子之位,對自己產生威脅,可惜的是,他身上的血脈,或者說他的性格決定着,他是不可能取得太子之位的,實際上也卻是如此。不過此人光明磊落,一經失敗之後,就不再爭奪,到如今,還是沉湎在溫柔鄉中,盧承烈還是十分放心的。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原本最讓人信任的盧承泰幾個王子,現在也開始不老實起來了,而且動作還是如此之大,盧承泰居然不聲不響的拉攏了鄭仁基,拉攏了鄭仁基也就等於拉攏了整個關東世家,這是前面幾個皇子沒有發生過的,有了關東世家的支持,盧承泰足以對他產生致命的威脅。現在東窗事發了,可以說,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除掉自己的潛在威脅者的最佳機會。難怪就算是盧昌青這個祖父,也不想在這方面表態。只要自己隨便說點什麼,甚至自己什麼也不說,盧承泰是必死無疑。他一死,自己也就再也沒有什麼威脅了。一想到這裡,盧承烈也不由的遲疑起來,說還是不說。大殿上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衆人的目光也隨着盧承烈的腳步聲動了起來。
坤寧宮,盧照辭躺在牀榻上,在一邊,崔瑩瑩和長孫無垢都坐在一邊,兩人臉色愁苦。原本兩人對盧照辭的歸來驚訝不已,但是經過盧照辭一番說話之後,兩人臉色都變了起來,長孫無垢更是面色愁苦。誰也不曾想到,當年宮中那個讓人憐愛的小胖子這次居然鬧出這麼大的禍端來。
“朕一想到那百餘名官員被殺,朕心都碎了。”盧照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朕不是說那百餘名官員不該殺,那些人不該殺嗎?該殺,主要貪污了民脂民膏的人都是該殺的,這些百姓辛苦勞作,每日才得多少銀錢,居然被這些人給貪污了,就這一點,這些官員就是該死的。但是朕心痛的不是這個,朕心痛是承泰這個小子,心腸是如此的毒辣,百餘人說殺就殺,連眉頭皺都不皺一下。他總以爲自己才能卓著,居然還貪圖太子之位。就他那個才能,若是做個一代文宗,朕毫不認爲自己的兒子不行,可是他卻想着奪取太子之位,那個位置是他能得到的嗎?還勾連關東世家,他若是聰明,難道就看不出來,朝廷和世家的關係嗎?朕立國到現在,就做了兩件事情,一件事情就是統一天下,平定外患,二就是削弱世家,維持朝廷的統治,好吧!世家的力量也被朕削弱了差不多了,居然又出現了這個逆子,與世家勾連在一起,也不想想,他若是一個普通的人,就算再怎麼有才能,整個關東世家也會爲他所用?就是因爲他是一個親王,他是朕的兒子,若是輔佐他登基稱帝,關東世家就會得到大量的好處,就會像以前一樣,世家操縱朝政。百年之後,這個朝廷還是大唐的朝廷嗎?這個天下還是我盧氏的天下嗎?早就成了關東、關中世家相互傾軋的戰場了。談何治理天下,真是愚蠢。最後更是說出了那麼一番的混賬話來,太子是什麼人,太子是他兄長啊!他也能下的了手?如此狠毒之人,也居然想掌控天下,繼承朕的江山?妄想。”盧照辭大聲的怒吼道。周圍的兩人卻是不敢說話,只能任由着盧照辭發火。
“殿下。”就在這個時候,後殿忽然傳來一陣嬌呼聲,盧承烈仔細一聽,知道是岑清影的聲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轉身看了看衆人一眼,卻見衆人各個端坐在那裡,目不轉睛,好像是沒有聽見有人在呼喚的模樣。
“孤先去更衣。”盧承烈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見一見這個岑清影再說,好歹她也是自己的賢內助不是。聽聽她的意見也是不錯的。那盧昌青等人見狀相互望了一眼,深深的嘆了口氣,這種事情,這幾個人確實不好參與其中的。
“愛妃,何事如此慌張?讓孤到這裡來,上皇可是在外面等着呢?”盧承烈微微有些不滿的說道。
“殿下,父皇剛纔說得事情,臣妾已經知道了。”岑清影卻是滿臉緊張之色。
“哦!那你認爲此事該如何解決?”盧承烈驚訝的問道。他倒是想聽聽這位女諸葛的意見,有的時候自己的這位女諸葛可以給自己提供更好的辦法來。
“殿下,此事你不能有任何的疑慮,必須奏請父皇,赦免魏王。”岑清影緊張的說道:“千萬不能有任何的疑慮和想法。”
“爲什麼要這麼做?”盧承烈不動聲色的問道。在他的心裡,若是可以的話,能借着這個機會除掉自己一個潛在的對手,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因爲盧照辭此刻正是壯年,雖然他曾多次表示要將皇位禪讓給自己,可是讓一個正是壯年的天子,拋棄手中權力,而且是至高無上的權力,他還真沒有什麼把握呢?天知道天下太平之後,天子會不會雄心爆發,再幹上十幾年,甚至更久,這樣一來,後宮中的皇子數量就會繼續增加。到時候天知道,皇帝盧照辭會立誰爲太子呢?那個魏王盧承泰弄不好就有可能成爲太子,若是可以的話,趁着這次機會除掉自己的一個對手,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卻不曾想到,自己的女諸葛居然反對,而且是強烈的反對。
“父皇這是爲了考驗你。臣妾以爲父皇這是在看看您對衆多王子的態度。”岑清影認真的說道:“父皇一旦禪讓之後,您就會登基稱帝,這些皇子們您會怎麼處置?盡數誅殺,或者是放任自流,或者說以禮相待?這些東西,殿下您想過了沒有。”
“這個?”盧承烈皺了皺眉頭,這些東西倒是沒有認真考慮過。
“說句大不敬的話,殿下,相比較而言,與殿下相比較,父皇更加重視其他的幾位王子。”岑清影嘆了口氣,說道:“太子可以另外選取,但是其他的皇室血脈卻是最重要的。魏王是犯了錯誤,可是因此被殿下所殺,或者說是因爲殿下的緣故,被陛下所殺,試問陛下以後會如何看待殿下,認爲殿下不容於這些皇子們,陛下一旦禪讓了天子之位,這些皇子們在殿下手中還有生存的機會嗎?臣妾認爲,此事殿下千萬不能爲眼前之事考慮,一定要保住魏王。”
“孤本來也是這麼想的。”盧承烈點了點頭,說道:“只是剛纔被上皇和懷英他們說了一下,就起了其他的心思了。”
“殿下本性善良,陛下也是看在心裡的。只是魏王這件事情做的實在是太過了一點,一旦讓外人知曉,恐怕就會惹起滔天的禍事。難怪父皇心中很生氣了,一定要將魏王斬殺。”岑清影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恐怕就算是殿下求情,也沒有任何的用處了。民憤滔天,父皇也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啊!”
盧承烈聞言心中一驚,擡起頭來望着岑清影一眼,雙目中閃爍着異樣的神情來,忽然擺了擺手說道:“聽說你身子骨不舒服,孤讓太醫給你看了,只是父皇突然來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趁着機會,你說說吧!太醫是怎麼說的。”盧承烈面色平靜,只是心中卻是如同翻江倒海一番,這個岑清影又向他打開了另外一扇窗子。
“這個,這個,殿下,您,您還是問太醫吧!”聰明睿智的岑清影此刻面色卻是露出潮紅之色,低着頭輕輕的說道。
“哦!知道了,孤會去問太醫的,你先回去好生休息吧!”哪裡知道盧承烈並沒有看清岑清影的臉色,而是擺了擺手,就朝外走去,顯然心裡是有其他的事情,看的岑清影眉頭緊皺,雙目中罕見的露出一絲幽怨之色。但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徑自回了寢宮,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剛纔的一番話給盧承烈帶來了什麼樣的衝擊。
“太子。”不知不覺中,盧承烈再次來到了前殿。狄仁傑趕緊站起身來,拱手說道。
“祖父、王叔,懷英,孤考慮好了。承泰雖然犯了錯誤,可是到底是我們皇家血脈。父皇血脈本來就很稀少,大哥遠在西域,章懷太子已經薨了,父皇心中不忍,那承泰自幼身子骨就不太好,加上腦袋瓜子聰明靈活,深的父皇喜愛,若是讓他受到國法的處置,孤擔心父皇會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孤認爲這次應該對魏王網開一面。諸位以爲如何?”盧承烈想了想還是淡淡的說道。
“也罷!既然太子已經有了決斷,那就這樣吧!”盧昌青點了點頭,說道:“宗人府那邊老夫回去打招呼的,我盧氏宗親雖然比較少,可是老夫還在,想必皇上會給老夫一點面子的。照應,我們爺倆走吧!”說着就站起身來,轉身就走,盧照應不敢怠慢,趕緊上前攙扶着。
“殿下,您可真考慮好了。”狄仁傑拱手說道:“雖然殿下說得有理,但是殿下這次可是一個機會啊!魏王能有第一次,也是有第二次的,現在陛下在位,日後殿下登基了,事情要是發生了,那就更不好辦了。”
“不管怎麼樣,他是孤的弟弟。”盧承烈忽然嘆了口氣是,說道:“懷英啊!此事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了,否則的話,就會激起民憤,到時候,就算有宗室求情,也救不了魏王的命了。還是太子妃想的周到。那許敬宗用密摺的方式送到父皇手中,顯然也是有一番考慮的。”
“太子妃?”狄仁傑迷迷糊糊的走出了太子府,腦海之中,卻是想着盧承烈剛纔所說得話來。盧承烈話語之間到底是什麼意思,作爲太子的親信,他是要認真思索好盧承烈每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永遠的成爲盧承烈的親信。
將這個消息宣揚出去,無疑是一個很冒險的計劃,但是也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最佳的選擇,最厲害的方式,到時候,就算有太子他們請求盧照辭不按國法處置盧承泰的話,盧照辭也是可以將借得這個機會殺了盧承泰,這樣一來,太子就少了一個潛在的對手。可是宣揚這個消息的狄仁傑,恐怕就要面對宗室的怒火了。甚至還有可能是要面對盧照辭的怒火,誰知道天子的心思到底是什麼,也許是藉着這個機會考驗一下盧承烈,看看自己退位以後,太子對他的兄弟如何呢?若是如此,那問題就大發了,想如今天子還在位,都已經是現在這個模樣,太子就想着怎麼樣才能除掉自己的兄弟,一旦自己退位之後,太子還指不定如何對待他的兄弟們,甚至將他的兄弟們盡數誅殺都是有可能的。如此一來,狄仁傑就要倒黴了,太子也會跟着後面倒黴。聰慧如同狄仁傑,這次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走,去首輔大人府邸。”忽然,狄仁傑雙眼一亮,總算是想到了一個去處,大唐最聰明的人是什麼人,那是岑文本,狄仁傑到現在還沒有發現,還有什麼事情是岑文本不能解決的問題。想來他對此事也許有一個更好的解釋。一想到這裡,狄仁傑哪裡還敢怠慢,趕緊命令馬車朝岑府行來。
“老師,不知道弟子現在該如何去做?還請老師指點。”岑文本端坐在太師椅上,狄仁傑恭恭敬敬的站在面前。
“那就照太子的話去做,那就沒事了。”岑文本笑呵呵的說道:“懷英啊!你想的太多了。太子仁孝,豈會殺了自己的兄弟呢?如今東宮之位已經確定,就算魏王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對太子之位產生影響,留下一個魏王,可以博得一個好名聲,太子爲什麼不這麼做呢?至於太子妃,婦人之見,豈能當真?陛下仁慈,魏王雖然辦了錯事,但是到底是天家的血脈,你難道讓陛下背上一個殺子的罪名嗎?日後指不定史書上會如何書寫當今陛下呢?”
“學生明白了。”狄仁傑趕緊點了點頭,又遲疑的說道:“老師,您說陛下現在心裡會怎麼想呢?”
“這個啊!不好說,不好說。”岑文本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他也是把不準盧照辭此刻心裡在想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