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離大唐幾百年前,三分天下的蜀國與魏國之間,也有着一場與今日極其相似的戰爭,街亭之戰。
那是蜀國丞相諸葛亮精心準備的第一次北伐,蜀軍主力主攻關中屏障祁山,諸葛亮不停諸將勸告,委託自己看中的參軍馬謖爲主帥,於街亭防禦蜀軍側翼,結果馬謖紙上談兵,驕傲自大,更兼愚蠢的放棄了山下水源城鎮,反而全軍據守街亭南山。
結果魏國名將張郃到後,包圍了南山,切斷了蜀軍水源不說,又放火燒山,一把火不光擊破了馬謖的數萬蜀軍,更加斷送了諸葛亮北伐的希望,街亭之戰後,洶涌而來要光復長安的蜀軍不得不灰溜溜的向四川盆地狼狽而逃。
如今的右路軍也是差不多,阿拉伯人的猛火油兼如山一般的超長槍陣壓迫下,前路的左右千牛衛已然崩潰,後軍更是有阿拉伯人鐵騎接着山勢衝殺進本來弱了幾分的府兵軍陣,已然有數路府兵驚恐的向山後拜託。
站在全軍的制高點上,眼看着山一樣壓過來的阿拉伯人還有一步步走向毀滅的右路大軍,李業詡已經絕望到了極點。
“陛下,末將無能,有愧於陛下!爺爺,孫兒不孝,敗壞了我李氏名聲!”
痛哭流涕的李業詡跪在地上對着東方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後,終於是狠心拔出了橫刀,擱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李業詡,向大閩謝罪了!”
說着,狠狠地劃了下去。
不過改着李業詡命不該絕,一刀沒等切深,虎的匆匆趕到的盛連山一個大腳踹過去,踹的李業詡一個趔趄,刀也飛出去了。
“李兄,阿拉伯人退兵了!”
急到了極點,嘶啞着喉嚨,盛連山一股腦拼命地嘶吼着,聽的李業詡卻是慘然一笑,怎麼可能?
脖子上差點劃到咽喉的傷口皮開肉綻,向外面流淌着粘稠的鮮血,李業詡迷茫的擡起望遠鏡,可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直了。
剛剛還大佔上風殺得自己屍積如山的阿拉伯人這會兒突然的向後匆匆退卻,流下不知所措的左右千牛衛殘軍,後軍在府兵中縱橫的阿拉伯鐵騎亦是向外分離了出去,連續三天如同泰山那樣壓迫在對面山丘的阿拉伯大軍,數不清的部落大旗也是緩緩向後退卻,就連剛剛還在兇狠發射的投石機亦是被拆開一塊塊的,放在駱駝背上拖着就走。
李業詡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這是爲什麼?阿拉伯人還要耍什麼陰謀嗎?可是如今的戰局,也用不到陰謀了吧?
糾纏在一起的兩軍脫離就花了十多分鐘,不少阿拉伯人還在戰場上收集了陣亡的同族,綁在駱駝上匆匆離去,不過陣營破碎的閩軍已經無力追擊,僅僅能任由他們退卻。
大約半個時辰,阿拉伯人已經如同一場噩夢過去辦,除了血,馬蹄與燃燒後的灰燼,一丁點痕跡都沒有留下,整個沙場都寂靜了下來,行存下來的閩軍如同噩夢醒來那樣,呆愣的看着空空蕩蕩的前方。
“我們,贏了?”
脖子上包裹了一圈白沙,李業詡蹣跚的來到陣前,驚愕的低頭撿起一把染着血的阿拉伯彎刀,好半天方纔艱難的回過頭看着同樣迷茫的盛連山問道。
盛連山沒有回答,可他身邊沒了半個胳膊的親兵卻忽然哭泣了出來,旋即這哭泣聲傳染一樣迅速蔓延了全軍,整個山谷中,瀰漫着這悲愴的哭泣聲,震得羣山似乎都跟着悲切起來。
哭聲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方纔停歇,倖存下來的右路軍又不得不爲生存忙碌起來。
這一戰閩軍又是陣亡了四千餘人,重傷千人,這還是指缺胳膊斷腿,開膛破肚的,至於輕傷人人都有,幾處箭傷簡直不算傷了。
因爲崩潰,逃散了又有四五千人,右路閩軍已經整個縮水了一圈。
低矮的帳篷裡,傷員痛苦的呻yin瀰漫着,紅葫蘆隊幾十個軍醫已經忙不過來了,上百口大鍋燒着從山下阿拉伯人蓄水池打上來的泉水,幸虧用於消毒的反覆蒸餾酒沒有被當水喝掉,軍營中四處瀰漫着一股酒氣。
這一回深受教訓的李業詡與盛連山卻是顧不上傷,焦慮的指揮能調動的軍兵佔領阿拉伯人的軍營,守住了山谷幾百米的平地以及蓄水池,捂着傷口嗷嗷叫的兵士又是滿頭大汗砍伐樹木打造簡易的拒馬,放在路上山坡上,雖然不知道阿拉伯人爲什麼突然退卻,不過李業詡也不打算被動的等着神來救援。
急促的搬運中,好歹山谷有了個軍營的模樣,成羣弩兵守衛在道路邊,李業詡可算鬆了口氣,心神一鬆,身上的傷痛又傳了上來,汗水流淌在脖子傷口上,發出驚人的刺痛。
一瘸一拐的,李業詡也想去找軍醫看看,可就在這時候大地忽然再一次震撼了起來。
幾個阿拉伯人挖掘的蓄水池都是水波一圈兒一圈盪漾着,地上的木頭拒馬震得嗡嗡作響,有的還倒在了地上,明顯是大股騎兵接近的預兆,眼看着身邊親信與傷痕累累的軍官們驚愕且畏懼的臉,李業詡的心又是提了起來。
咬着牙,拔出了橫刀,李業詡親自替代已經躺進傷兵營的盛連山站到了第一線。
盾兵,刀牌手還有槍兵幾乎死傷殆盡了,僅僅留下弓弩手還有少量輕兵據守在拒馬旁邊,聽着由遠及近越來越劇烈的馬蹄聲,每個人心臟都是瘋狂的跳着,幾乎跳出胸口。
拿着劍的手也是劇烈的抖動着,嘶啞着嗓子,李業詡還在進行着最後的努力,不斷向士兵演講着。
“爲了大閩!爲了遠方的親人,爲了後世子孫!我們永遠不會被忘記的!”
不過心臟劇烈的跳動中,就連李業詡自己都是有些心不在焉。
終於,那滾滾的騎兵還是從北方山谷中顯露出來身影,透着斜照的陽光,第一眼倖存的右路軍甚至沒有看清對方模樣,僅僅看到一排整齊的鐵騎打着密集的戰旗,呼嘯的出現在面前。
好一會,終於有人眯着眼睛看清了飄蕩的旗幟,玄黑的旗身,一個雪白的隸書在烈風中凜凜飄蕩着。
閩!
“是閩軍!援軍來了!”
不知道誰率先驚喜的叫嚷了起來,旋即整個軍隊都是揮舞着兵器,發出了由衷的歡呼聲,那種劫後餘生的歡呼,動人心魄。
“將軍,是我大閩援軍!”
就連平日裡訓練有素的親兵此時也有些語無倫次,激動的跑回來,可他一句話後,李業詡卻是腿兒一軟,無力的癱坐在了沙地上。
援軍,終於來了!
…………
也算李業詡與盛連山運氣,如果正常條件下,飛鴿傳書也需要一天時間抵達,加上與戰馬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覈對,兵部召集大馬士革附近各屯大軍,補給糧草裝備,六天都是快的。
李業詡的求援信發出時候,卻正好趕上了李捷舉行秋獵,關寧鐵軍,十六衛的常備軍還有幾萬亞美尼亞鐵騎,幾萬突厥阿蘭粟特等中亞部落騎兵還有本地徵召,數萬阿拉伯人騎兵,李讓的麾下都被集結起來進行田獵磨合。
省去了集結軍隊的時間,才三天半,李捷的大軍就從大馬士革趕到了黎巴嫩山。
幾個時辰的時間,挽救了右路大軍。
夜半,附近的山脈山谷幾乎被人羣塞滿了,除了幾百年前亞歷山大征服波斯時期,這裡還是頭一次塞了這麼多人,聯營幾十裡,就連山峰上都是駐守軍士的火堆照耀,巡邏的兵丁猶如螞蟻那樣密集。
有了主力部隊上千個紅葫蘆隊軍醫的忙碌,右路殘軍也終於安穩了下來,就是傷兵營中時不時傳來撒酒精消毒時候殺豬一般的慘叫聲。
整個軍隊的氣氛卻是無比凝重,這一戰閩軍死傷將近兩萬,一路主力算是被打殘了,上萬被白布單覆蓋的遺體堆放在山坡戰場上,火化的烘爐燃燒個不停,加上道士,和尚,牧師,婆羅門甚至阿訇等各種神職人員爲傷亡將士的祈禱聲,更透出一股悲切來。
安撫完麾下後,已經被繃帶包裹成木乃伊的盛連山還有脖子墊的老高的李業詡戰戰兢兢的去主帳拜見閩王。
拉開帳篷後,李捷還穿戴全套盔甲,在蠟燭照耀下死板的臉頓時透露在了兩人眼前,不敢多看,兩人一起跪伏在了地上。
“罪將李業詡/盛連山叩見閩王陛下。”
李捷的臉色的確很難看,鐵青的可怕,不過提着毛筆看着兩人可憐的模樣,李捷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