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長孫無忌如此無力的癱軟在椅子上,不答應大軍就得餓死凍死,怪就怪皇帝太偏心或者新任的遼王實在是太草包,不得已,在兩個奸商逼迫下,長孫無忌簽下了多達五十萬貫的軍購案,這還是先期計劃,如果安市城之戰曠日持久的打下去,還不知道還需要多少銅錢要填進去呢。
要知道,初唐銅錢還是很值錢的,大唐一年的稅賦也不過堪堪兩千萬貫出頭,還要供應整個國家各部門運轉,也能剩下個幾百萬貫供皇帝大臣們支配了,長孫無忌甚至可以想象,這張賬單帶回去後,李世民難看的臉色。
長孫無忌鬱悶的跟瘟雞一般,初步撈回來一筆,李捷與長孫織冷冷的臉可算露出了和藹可親笑容,一左一右攙扶住了長孫無忌的胳膊,將一張臭臉的老狐狸從座位上拉了起來,陪着笑臉呵呵笑着往外走去。
“好了,岳父大人,錢是陛下的,命是自己的,有不是外人。”
“是啊爹,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十日之內,六萬套棉衣,五萬石糧食,必須送到安市城下軍營中。”眼看着自己女兒女婿搖身一變,又變成這樣一副笑臉,長孫無忌氣的鬍子直抖,悲憤的哼着,這回好不容易接上話的李佑則是趕緊把笑眯眯的腦袋點的跟貓頭鷹一般。
“一分錢一分貨,您老就放心吧!”
還真是花了錢就是不一樣,有錢就是大爺,涼透了的海邊小菜直接丟在小酒樓上,李捷架着長孫無忌直接去了停靠在海邊的大船上,這回可是新下水七十米級別的海神號,上了船,進了豪華的船長會議室中,長孫無忌可算見識到了李捷李佑兩個敗家王爺的奢華。
寬敞的宴會大廳,一個圓形宴會桌上撲的可是最光滑最不透水的白色絲綢作爲桌布,名貴的青瓷盤子裝滿了珍饈百味就不說了,桌椅酒櫃都是紅木做的,市面上千金難得的琉璃倆人竟然有一大塊,燒成花朵的模樣掛在頭頂上頂着蠟燭煞有夢幻感覺,不少小琉璃珠更是串在繩子上垂下來。
坐在主位上,擡頭看着大琉璃燈,長孫無忌都是心頭髮顫,生怕這東西掉下來,轉眼間上千貫就碎了。
“岳父大人,這蔥爆海蔘對男人可是大補,您老多吃點,公事談完了,咱們只談私事,好好給您老接風一般。”
一桌子魚肉蝦蟹,李捷這兒的菜樣式就是與其他地方的不同,李佑知趣兒的閃了,李捷則更加殷切,熱情的給長孫無忌佈菜,不過聞着濃郁的香味,長孫無忌卻是胃口乏乏,好不容易從燈上面挪回來眼睛,長孫無忌又頗爲無奈的嘆息着:“你啊,就是什麼事情太過極端了,之前一味的逞強上前,這會受到挫折,又是徹底抽身退出,這樣一份訂單老夫要是拿回安市城,你大父該如何做想?。”
說到這兒,長孫織愣了愣,李捷卻沉默了下來,好一會才擡起頭反問道:“當初陛下的許諾我也告訴過岳父了,既然陛下已經一點兒沒有顧及我的感受,把許諾與我的轉給他人,我李捷已經別無所求,爲何還要顧念陛下的感受?”
“接下來的戰爭基本上是要爲廢太子而戰,我與我的部下已經流了足夠的血,現在我想做的就是爲他們撈回來足夠的彙報,不能讓他們的血白流。”
“知道嗎,我的岳父,就這艘船,十多天前纔剛剛拉着滿船的骨灰會的長安,既然陛下鍾情於李泰,英雄就讓他做好了,就像曾經岳父說的一樣,功大有過,我再搶如此大的功績幹什麼?”
這話說的,李捷真是有種心灰意冷的感覺,不想長孫無忌卻滿是開懷,長長嘆了口氣:“你可算領悟了功大爲過這一條了,上一次老夫約你見面,就是想告誡你,不要再表現的太耀眼,你在蓋州穩固的根基,已經讓陛下側目,猜疑,結果你倒好,新城,長谷擊高句麗一戰又是太過張揚。”
“不過事情還有可爲,這一次,陛下封你爲丸王,安東大都督府大都督,世襲罔替的意向已經對老夫透出了口風,所以,別在那麼灰心,遼東的戰事好好幹,未嘗不能得償所願。”
“呵呵。”長孫無忌勸慰了一大通,不料李捷僅僅是冷笑兩聲,不屑的反問着。
“安東都督府人口幾何?照比遼河流域如何?爲了照顧李承乾,就算安東都督府,疆域頂多抵達鴨綠江,如此狹小,多山,荒蠻之地,我還要夾在李承乾李泰一對兒冤家中間,無海路,陸路通道完全被李泰卡死,憑什麼本王要做這冤大頭?恐怕就算我表現平平,陛下也是早就如此計劃好了吧?”
這話說的長孫無忌一愣,沒想到李捷早就想明白了,看着自己女兒也是憤憤然捏着碗筷的模樣,沉吟了一下,長孫無忌終於是無奈晃了晃頭。
“罷了,不想接收安東都督府也無妨,老夫豁出去老臉,幫你活動回你的五原,這段時間後勤轉運一定要用些心,老夫才說的上話……”
“不,不,五原我也回不去了!所以也不需要表現的好點,岳父應該知道,新任五原突厥道大都督是太原王氏的人,大批世家大族子弟又是進駐五原,我回去了,還能呆的好嗎?”
眼神中忽然閃爍出了閃亮的光輝,李捷似笑非笑的看着長孫無忌。
“況且,五原距離關中太近了,既然陛下忌憚我如斯,再呆在五原,稍微有點動作,恐怕陛下都會不安吧?”
“那你想去哪兒?不會想要回長安吧,那可就難了!”長孫無忌的眉頭當即挑的老高,李捷這笑容卻更加燦爛,小心的貼在了長孫無忌耳邊:“我想去……”
片刻,長孫無忌滿是愕然,驚駭的反問着:“你確定?”
“還需要岳父大人多多幫忙,至於偏遠?有我李捷的地方,只要不是沙漠,都會富庶的!”
眼看着自己這傻女婿滿是自信,傻閨女還崇拜的直點頭,長孫無忌不得不鬱悶的向下揮了揮手:“罷了罷了,這事兒倒是容易許多,老夫配合你就是。”
“多謝岳父成全!”
第二天一大早,在長孫無忌目瞪口呆中,小小的金州城居然拉出來了十萬石糧食,數千車的糧食足夠大軍幾個月所需,一時間竟然找不全車輛去運輸,看着長孫無忌愕然的模樣,李捷兄弟兩個卻是笑的奸詐無比。
幸虧當初與李泰受了悶氣,李佑一怒之下把李捷轉移出來新城的戰利品糧餉全都匿藏了起來,不然李捷在遼東局勢更加需要被動幾分。
又是兩三天過後,登州運送棉甲棉衣的船隊也到了,裝載上了這批物質,在李捷與長孫織的送別中,長孫無忌悠悠然踏上了規程。
原計劃是要在遼東修路的,可惜,沒等李捷展開龐大的計劃,他已經讓李世民清包袱走人了,李泰自然沒有修路的心思,結果最後,苦果卻要李世民大軍自己吞吃。
足足走了十五天,長孫無忌這才帶着軍資趕到了安市城下,東北的寒冷早在幾天前就鋪天蓋地襲來,幾場冰雨過後,唐軍竟然連持續攻擊安市城的力量都展不開了。
哪怕彪悍如玄甲軍,這陣兒都是瑟瑟發抖,出來迎接的隊列如同風吹拂的樹林一般,連着走過了幾個軍營,圍在烈烈燃燒的火堆旁,唐軍將士幾乎個個都臉色蒼白麻木,行屍走肉那樣堆萎在那裡,遠遠眺望着前來迎接的軍將,一圈兒人也是臉色發青,不斷跺着腳。
“陛下?”
走進了,長孫無忌還真是大吃一驚,趕忙跳下馬,三步並兩步衝上前去,一面慌張的解下自己厚厚的棉披風給李世民蓋上,一面暴怒的對左右嚷道:“如何照看陛下的?置陛下與如此寒冷困苦之境地,就是你們的爲臣之道嗎?”
同樣凍得直哆嗦,張士貴等一羣人無奈的垂下頭,李世民則是暖和暖和手,笑呵呵的擺手否決道:“好了輔機,是朕自己要這麼做的,沒事兒,當年躍馬關與宋金剛鏖戰之時冰天雪地,朕不照樣熬過來了嗎?”
“可是陛下…”
“好了,輔機,棉衣帶回來了嗎?再沒有棉衣,朕也真的要熬不住了!”面容都顯得蒼老了幾分,撫着頭髮,李世民笑呵呵的開着玩笑。
這時候可沒有人敢耽誤時間,不然的話估計他會被凍餓的軍兵撕成碎片,幾百個軍需官忙忙碌碌就把棉甲,棉衣發放了下去,甲冑裡襯墊上了棉甲,再敞開肚皮喝着長孫無忌新帶回來的小米粥,唐軍的士氣可算恢復了幾分。
御營大帳篷中,長孫無忌帶回來,壓得扁扁的厚實棉絮也都殿進了帳篷內襯,火光烈烈,煮的小米粥鍋咕嘟咕嘟作響,就連唐軍一系列重臣都是披着棉紡織行會特意爲將領準備的棉大衣,一面抽着鼻涕,一面捧着小米粥,就着小鹹菜滋溜滋溜吃着。
李世民也不例外,一連幹了三碗,堂堂天可汗終於舒服的拍了拍肚子,感慨的晃了晃腦袋說道:“平日裡總是責備勝之自賤身份,混跡於商賈之中,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託了他的福啊。”
陪笑着坐在李世民左手,長孫無忌卻是無語的在心裡唸叨着,陛下,但願一會看到賬單,您老還笑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