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有了主意,李嘉毫不含糊,直接召崇福司的進來,親自問詢。
國之大事,在祀在戎。
中國一向是個比較早熟的國家,對於宗教的管理,在商朝時,開始在王權、教權反覆,到了周朝,徹底奠定天子的地位,這意味着皇帝不需要通過祭祀來溝通天地。
爲啥?
天子、天子,天都是我爸爸,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後來,秦漢後,歷代王朝的宗教事務管理機構一般都稱爲太常或太常寺。
宋朝時,先由太常寺掌管,後歸鴻臚寺,到了明朝,朱元璋或許是和尚出身,對於宗教特別敏感,太常寺外,又增設僧、道司,管理州縣的道士和僧人,城隍廟就是他老人家推崇到全國的,清朝沿襲。
由此,天下的宗教,就一分爲二,正祀和淫祀,一個支持,一個被封殺。
唐朝時,由於李耳這個唐聖祖的緣故,所以推崇道教,甚至將道士的籍貫納入宗室,強調大唐的天命。
對於宗教,李嘉則施行積極的應對策略,唐武宗、周世宗的手段,太過於剛烈,一心求財的想法暴露了太明顯了。
一開始,李嘉就設立崇福司,將廣大的道士和僧人納入其中,賦予其權力,讓他們進行互管。
之後,他不斷地提要求,如限制各州縣寺廟的數量、限制寺廟的大小規模、僧衆人數,然後對於廟產進行剝奪。
這樣一來,皇帝就隱身其後,崇福司則成爲了衆矢之的。
管理崇福司的,自然是岱宗派的道士,作爲皇帝最親近的教派,岱宗派不僅積極配合朝廷,而且對於皇帝的言語,可謂是言聽計從,以至於在道教諸派中,一直處於領先地位。
崇福司的太祝令,名喚李申,法號玄申子,年四十多歲,面容清瘦,穿着道袍,與尋常的道士風輕雲淡不同,或許是經常與地方州縣往來的緣故,他倒是頗有些官僚的色彩。
“貧道李申,見過陛下,願陛下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李申連忙彎腰行禮,口中呼喊着,比尋常的官吏們還會拍馬屁。
“起來吧!”李嘉笑了笑,問道:“天下十一府,崇福司可曾都建好了辦事處?”
“回稟陛下,因爲人手不足,除了東川、西川,以及閩南府外,其餘府州已經建了分司,管束着各教派寺院!”
李申彎着腰,恭敬地說道。
“那天下寺廟,在冊的道士、和尚,能有多少?”李嘉好奇道。
“約莫有三十餘萬!”李申思量片刻,就說出了一個令人吃驚地數字:“主要是江西府和江寧府兩地,僅一個金陵城,就有佛寺兩百餘座,道觀三十餘座,此二府,崇福司在冊的,就有十餘萬!”
“還有許多寺觀建立在窮山僻嶺之處,時間太緊,還來不及登記造冊!”
三十多萬人,而且巴蜀之地還沒來得及統計,甚至還有許多遺漏的。
聽聞到這個數字,李嘉不由得咂舌,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都快比得上嶺西府了。
亂世中,困苦的生活,就需要信仰來支撐,這也是無法避免的,只是那麼多勞動力的逃缺,着實令人不安。
什麼銅錢還在其次,因爲無論是賦稅、徭役、徵兵,都是建立在人口上的,爲啥南唐一直是南方第一大國,就是因爲其人口在五百萬以上,哪怕失去了淮南十六州,還有三百多萬。
當然,這點人數跟頻繁戰亂的中原相比,小巫見大巫了,郭榮整治宗教時,中原九十州,但寺廟卻有三萬多座,也就是說,每州平均就有三百多座。
也就是說,中原不服徭役者,約莫百萬,也怪不得屠刀向佛了。
不過,亂世中,佛寺吸收了大量的人口,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避免戰亂對百姓的傷害,保存了漢人的元氣,所以周世宗郭榮接受了佛教大禮包,立馬就敢東征西討,南下淮南,不然瀕臨破產的中原,哪裡養得起二十萬禁軍?
說着,看着皇帝臉色陰轉不定,李申微微一笑,故作感嘆道:“江寧、江西二府,甚是推崇佛教,人皆沐佛,道觀頗爲勢微……”
他以爲皇帝準備下刀宰肥羊了,連忙將佛寺拋出來,然後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李嘉感嘆了一句,不再看他,而是言語道:“百姓困苦,生活不易,不然怎會如此嚮往佛事,說到底,還是朝廷的問題!”
好端端的,哪個男人願意鳥大守身,還不是社會逼的。
“這兩年,某看其地新入,也就罷了,如今,卻是縱容不得了!”
感慨了一句,李嘉瞬間就恢復了冷靜的狀態,他對着李申說道:“佛門道觀,總有敗類不守清規,崇福司莫要放縱,必須嚴懲,廟產以及規模,一律按照崇福司的標準,沒收或者還俗,三十多萬人,至少縮減九成。”
聞言,李申渾身一震,皇帝這又是要拿佛教和道教開刀嗎?
“另外,崇福司在僧道中,給我篩選一萬年輕力壯,持守清規,另外更是要識文斷字,明年開春,我有大用處!”
“喏——”李申連忙應下,如此一來,崇福司又開始掌握生殺大權,也意味他權勢的增加,這可比當觀主舒服多了。
沒點權欲,怎麼會進崇福司。
“不知需要還俗多少人?”李申小心地問道。
“按照規定的來吧!”李嘉輕聲道。
之前規定,不符合現實,崇福司經過了一番修改。
如,寺廟道觀,分爲四等,一等僧衆,百人以上,每府只得有三座;二等,僧衆五十至一百之間,每州只需有三座;三等者,僧衆五十人以下,十人以上,每縣不得超過三座。
至於四等,則十人以下的,則不受約束,小打小鬧,荒山野嶺的,幾年就會破滅。
崇福司管控度牒,就是爲了限制人數。
由於沒收大部分的田產,所以地方州縣需要對寺廟進行撥款,縣兩百貫,州五百貫,府一千貫,無論僧衆增添多少,撥款總數不變。
對於財政而言,與那些沒收的田產賦稅相比,可謂是九牛一毛。
而對於僧衆道觀而言,這人均攤不到五百錢,只能算保底,歸根結底,還是得依靠佈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