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麓山後山,古楓參天,濃蔭覆蓋,走在其中,一股清涼之感撲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李嘉走在石子鋪就的小路上,腳着謝公屐,清澈響亮,響徹在空曠的山林之中,驚起許多棲息的飛鳥,一陣山風吹拂而過,讓他的長髮飄飄起來。
“陛下,頭髮亂了!”一旁的田忠連忙把襆頭遞上。
“戴它幹嘛!”李嘉甩了甩長髮,其烏黑而亮麗,雖不及腰,但也不遠,足以讓後世人羞愧。
襆頭,又叫頭巾,因襆頭所用紗羅通常爲青黑色,也稱“烏紗”,俗稱爲“烏紗帽”,乃是讀書人,以及官吏常用的,主要功能就是爲了束髮。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是爲子之道,也是孝道的規矩之一,社會綱常所在。
李嘉雖然是穿越者,作爲皇帝,但也難改這種大事,況且,爲了從根子上扳正五代以來的亂風,以及前唐的不正之風,他自然不會違背。
所以,頭髮再長,也得讓它長着,再束起,哪怕天氣再熱。
“是!”爲難了一下,田忠只能撤下,畢竟他不是宦官,而是宦官,萬事只能順着皇帝,而不能違背。
李嘉難得清靜一回,身邊只是跟着吳青、田忠二人,皇城司劉文,則留在長沙,負責監測。
護衛的元從軍,則幾步外跟着,不會打擾到皇帝的雅興。
這是前世和如今,李嘉第一次來到嶽麓山,興致頗高,哪怕只是平常的石頭,河水,他也饒有興致地觀摩一番,提筆想留下在此一遊的書法,但到底是皇帝,還是需要矜持一下的。
緩緩而行,不一會兒,他見到了一汪泉水,從石縫而出,源源不絕,水質清冽,想必是沒有多少污染的。
低頭,正待飲用,一旁的田忠連忙用手舀出一捧,大飲一口,待發覺渾身無恙後,這才笑道:
“陛下,這泉水能飲,甘甜的很。”
“恩!”這一刻,李嘉興致缺缺,問道:“這泉可有名字?”
見此,田中微微一笑,退了半步。
“回稟陛下,此泉喚作白鶴泉!”吳青作爲密探頭子,自然將嶽麓山調查個清清楚楚,連忙說道:“傳聞曾一對仙鶴常飛至此,因而取名白鶴泉!”
“名字倒是雅緻!”李嘉點點頭,說道:“既然有緣,也不能辜負了這等美景,就在其上建個涼亭吧,日後,來此飲酒泡茶,豈不美哉?”
既然來了肯定要留點什麼,留下一個建築,日久長存,哪個來此飲水,都會坐下,然後就談論其這等事情,他的名聲不就出來了,流傳千古。
比什麼到此一遊強太多。
又遊覽了些許,待回到後院時,突然響起了朗朗的讀書聲。
李嘉腳步一塊,只見幾個小童子正讀着書,面對的,則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頭戴黑色襆頭,一身長袍顯出其修長。
他讀一句,幾個小童就跟着一句,頗爲有趣。
“皇兄——”正捏着書本,艱難地吐字的李薇兒,一見到李嘉的身影,飛快的拋棄手中的書,一下子就撲了過來:
“皇兄去遊玩,怎麼也不帶着薇兒!”
李薇兒六七歲的年齡,小臉滑嫩,五官精緻,就是性格頗野,對於皇帝毫不畏懼,撇着嘴,埋怨道。
“皇兄——”
“父親——”
李賓和李黑牛二人,見到皇帝,立馬就膽怯了,輕聲行禮。
“拜見陛下!”教書先生胡賓王見到皇帝,行禮端正。
“哦,你也來了!”李嘉這纔想起,胡賓王是文淵閣大學士,負責教導幾個皇子讀書,當然,還兼任轉運使司衙門副總運使一職,位高權重。
“轉運使司最近如何?”
李嘉抱了抱李薇兒,摸了摸其小腦袋,這才放下她,對着胡賓王問道。
他對於胡賓王印象深刻,當初轉運使司新設,他就在其中,然後就任地方,也乾的出色,之後擔任長沙王轉運使一職,隨着遷都長沙,更是讓其位列諸轉運之首。
如今,孫釗已經擔任了宰相,自然無法再擔任總運使,而作爲副總運使的胡賓王,則成爲轉運使司衙門真正的主持者。
“春耕剛結束不久,再加上商稅等已有先例,轉運使司衙門如今倒是沒什麼事。”
胡賓王連忙說道。
“也對,夏秋兩稅纔是最忙的,平常的時候,你們倒是沒什麼事!”
李嘉點點頭,看着他作爲副總運使,不辭辛勞的來到嶽麓山來教導幾個皇子公主,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權勢什麼都是虛的,只有聖眷纔是爲真。
平常沒事在皇帝面前露個面,讓其記住,比什麼都強。
“轉運使司這幾年賦稅穩步增長,你們乾的不錯!”
李嘉誇讚道,然後找個位置坐下,看了看其千字文、三字經,隨口說道:“轉運使司作爲新設的衙門,如今又新增兩川、兩江、閩南五府之地,運轉的可曾順利?”
“回稟陛下,江西、江寧二府,人丁滋生繁茂,盤根錯節,許多都是從北方南下的宗族,少則百人,多則數千,他們坐擁良田,又聚衆抵稅,雖然比江南時多一些,但仍有許多潛力。”
胡賓王連忙開始訴苦。
“至於商稅,則勳貴遷徙入了長沙,倒是順利了些,牴觸者少!”
“收稅哪有那麼容易!”李嘉放下這些書本,說道:“江南之地,丘陵甚多,多爲不平之地,收起賦稅,自然千難萬難,再者,江南國可與咱們不一樣,人家官吏之家,可是免稅的,你們轉運使司的困難,自然就多。”
“不過,江南富庶之地,前唐時賴以運轉之根本,可不能輕易地就放棄了,轉運使司必須加大力度,只要有田者,必須納稅!”
李嘉站起,所說的話,擲地有聲,他沉着臉,說道:“朝廷這兩年兵事多,以至於水渠、道路等,開始停滯了,沒有錢糧,何來修繕之理?”
戶部的存糧,只有六百萬石不到,看起來很多,其實只有十萬人的戰爭,持續一年,就會消耗完畢。
所以,作爲富庶的江南地區,必須負擔其錢倉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