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輕輕看一眼女子,帶着一抹讚賞之意道:“天地造化,實在鬼斧神工。只是可惜了。”
女子眼中閃爍着濃濃殺意,一雙眼睛變得血紅,驀然長嘯一聲。
整個洞窟都猶如遭遇地震,劇烈顫抖。地上那些碎成了一塊塊的妖晶碎片倏忽飛起,一塊接一塊連成一道長虹依次投入女子口中。
女子卻是在瘋狂吞噬妖晶,想要壓榨自身潛能掙脫王陽明的束縛。
王陽明也不着急,只是繼續緩慢的運轉着拳印,一招一式無比清晰。
這就給了王庸一個觀摩學習的機會。
“雖然我知道歷史上王陽明用兵如神、武功高強,但是史書中從未記載過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現在看來王陽明的功夫恐怕要超越丹勁境界,進入一個我根本不能理解的玄妙之境了。這一式混沌母印雖然招式簡單,可重在拳意。這種拳意我可以學習,卻無法效仿。境界未到,強行效仿只會自傷其身。”王庸心中默默道。
噼啪、噼啪,洞窟裡時不時傳出爆竹一般的炸裂聲音,那是精魅們一個個相繼暴亡。
混沌母印的強大威壓對於這些精魅來說根本無可抵禦。
女子看着自己手下一個個死去,眼中不由流出絲絲着急之色。
驀然,她手一揮中斷了吞噬妖晶的動作,餘下妖晶碎片化作一道道流星墜入地面。
女子身後九尾再度暴漲,九條長尾將整個洞窟都遮蔽住,乍起的千萬根白色毫毛放射出絢麗光芒,對抗王陽明的混沌母印。
“王陽明!沒想到我白謎兒引狼入室,如果今天我無法保全此學宮道統,那我哪怕化作厲鬼殘念也會糾纏你一輩子!”
女子終於說出自己名字——白謎兒。
王陽明無動於衷,只是點頭:“只要你喜歡,有何不可?”
白謎兒冷笑一聲:“果然負心多是讀書人!我白謎兒今天算是瞎了眼睛!”
王陽明輕咦一聲,忽然中斷了混沌母印的施展,道:“你這麼一說忽然提醒了我,我是讀書人,不能這麼沒有禮數。”
白謎兒微微一喜,以爲王陽明善心大發,準備放過自己一馬。
可接下來王陽明的話卻再次讓她陷入絕望。
“讀書人,讀書人,自然不能像是江湖人那樣打打殺殺,是要讀書的!”
說着,王陽明身前忽然浮現一本青冥冥的古書。
那是王陽明的神念化作的一本書籍,書上一個個字跡猶如星河燦爛,記載着王陽明的畢生學問。
民間傳說古代大儒胸有溝壑,能夠容納萬千文字寄居其中。那是傳說,可王陽明現在展現出來的卻是事實。
白謎兒看都王陽明神念化作的這本書,登時如遭雷擊,九條長尾憑空矮了半截。
“我讀書不多,學問也不深。就勉強動用十個字鎮壓於你吧!”王陽明道。
然後他伸出手指在書頁中連點,每點一下就有一個字從書頁之中飛出,化作一個金燦燦的文字星芒懸浮空中。
十個字依次點完,最終空中浮現一句話。
“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卻是王陽明流傳後世的千古名言。
“去!”
隨着王陽明一聲指令,十個字大放光芒,掩蓋了天與地之間所有的顏色。
彷彿整個世界一下子都變成了文字的海洋,一筆一劃、一撇一捺,充斥其中。
十個字鋒芒畢露,轟然砸向白謎兒。
白謎兒面色驚懼,奮起九條尾巴試圖阻擋十個字的鎮壓。
可無濟於事。
十個字輕易就洞穿了白謎兒的九尾,盡數砸落在白謎兒身上。
“啊!”白謎兒慘叫着。
轉眼間她就被十個字的筆畫構成的囚籠鎮壓,束縛在十字筆畫之中難以逃脫。
王陽明臉上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同情之色,卻毅然手一揮。
只見虛空之中構成十個字的筆畫急速流轉重組,一個又一個的漢字閃過。
每次筆畫重組一次,白謎兒的身影就會黯淡一次。
也不知道最終筆畫重組了多少次,只知道白謎兒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湮沒在了空中這一個個全新的文字之中。
那些文字緩緩飛回,投入王陽明的神唸書籍,歸於寂靜。
而整個洞窟瞬間變得極度安靜,安靜到近乎窒息。
除了地上一堆堆精魅骸骨跟那條迅速乾涸的泮水,再也看不出之前學宮的模樣。
王陽明靜靜看着遠處,幽幽嘆息:“該回去了。”
這話,讓寄身於殘念世界裡的王庸一怔。
王庸不知道王陽明所謂的“該回去了”是指的王陽明自己,還是王庸。
下一刻,就見王陽明大步流星,悠然離開。
而原本寄身於王陽明身上的王庸,卻像是被遺忘在學宮裡的孤魂野鬼,竟然幾次掙扎都無法離開學宮大門半步。
“這是什麼情況?”王庸大駭。
按照王庸之前的經驗,殘念世界的一段記憶結束,就是自己掙脫殘念世界的時候。
可這次爲什麼明明記憶已經結束,自己卻依舊被禁錮在裡面?
發生了什麼?
刷!
這時王庸眼前畫面驟然一變,地點還是月下學宮,但是場中的精魅骸骨跟泮水都已經消失不見,地上鋪滿厚厚一層塵土,洞窟角落滿滿都是大片的蛛網。
“這是……出來了?”王庸疑惑的看着眼前學宮模樣,猜測。
無論是塵埃還是蛛網,分明都是學宮被數百年歲月沖刷留下的痕跡。
照此推測王庸應該是走出了殘念世界,回到了數百年後的現實。
“奴兒!奴兒!你在哪?”王庸高聲呼喊。
可洞窟之中除了不斷迴響的聲音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人迴應。
王庸試圖穿過學宮大門,回到雪淵門口。
可馬上就發現,他仍然無法邁出學宮半步!
“糟糕!還是幻境!我根本沒有離開殘念世界,而是掉入了又一段新的回憶裡!”王庸驚聲道。
話音未落,忽然就聽虛空之中響起一個聲音:“很聰明。不過這不是回憶,而是未來現實。”
王庸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不禁面色大變:“白謎兒?你沒死?!”
虛空之中空氣一陣盪漾,一個雪白的身影從虛空浮現,赫然是已經被王陽明鎮殺的白謎兒!
白謎兒臉上帶着神秘微笑,道:“我當然沒有死,我說過我代表的乃是天地正道。而道,是不會消亡的。”
王庸目光連連閃動,一言不發。
“你似乎不太相信?沒關係,我留下你本來就是要讓你看到真正的未來,讓你知道我們之間誰纔是最後的勝者。”白謎兒道。
“我們之間?”王庸忍不住質疑。
“當然。我是白謎兒,而你就是王陽明啊!”
“我是王陽明?我是王陽明?”王庸大腦一下空白,呆若木雞。
白謎兒微微笑着,也不解釋,而是素手一揮。
空中立馬出現一副畫面,畫面之中是一個小女孩。
儘管只是一個背影,可王庸還是一眼看出這小女孩是胡梨兒!
胡梨兒此刻像是一隻覓食的孤狼,正奔行於鋼筋水泥的城市之中。她肆意攻擊着一個又一個武者,從他們身上汲取出一縷武道精意,吸入口中。
就跟之前在醫院胡梨兒吸納帝流漿的情景一模一樣。
胡梨兒驀然回頭,眼中猩紅光芒流轉,對着王庸咧嘴一笑。
“怎麼會這樣?”王庸難以置信道。
白謎兒手再次一揮,只見虛空浮現更多同樣的畫面。每一個畫面之中都有一個類似胡梨兒的身影在瘋狂覓食,殺戮跟血腥在城市之中瘋狂蔓延。
有的人已經進化到了極爲強大的地步,面對***的攻擊也怡然不懼,輕易接下,隨即將一隻部隊殘忍吞噬。
“這些人都是我族的種子。他們偶然得到了散落的妖晶碎片,然後從碎片的傳承中洞悉了自己的使命。看,他們進化的多快。很快不光炮彈無法對他們造成傷害,連你們人類最先進的**都不能將他們殺死,除非你們人類願意犧牲整個城市的平民投下核彈……只可惜,那時候固然我族這些種子會被消滅,你們人類也會一起滅亡。”白謎兒悠悠道。
王庸則踉蹌幾步,嘴脣顫動:“不可能,不可能……”
白謎兒哂笑一聲:“是不是很絕望?是不是很想挽回?但是很遺憾,你沒有機會了。你已經不是五百年前那個王陽明瞭,你現在弱小的可憐。弱小如你,在這滾滾洪流大勢之中猶如螳臂擋車,毫無作用。王陽明,你說這最後一場,咱們究竟誰贏了?”
白謎兒臉上充滿得意之情。
王庸則失魂落魄,如喪考妣。
“哈哈哈哈……”洞窟之中滿滿都是白謎兒肆意的笑聲。
“不對!”這時,卻見眼神渙散的王庸忽然眸光堅定起來。“且不說你這是不是真正的未來,就算是真正的未來又能怎樣?管他什麼歷史洪流,管他什麼天下大勢,哪怕我明知自己不可能逆轉這洪流大勢,可一點都不妨礙我要逆轉它的決心!這跟能力無關,只跟我的本心有關!”
“我要逆轉!與誰無干!”
王庸一字一頓,驟然吐出八個字。
虛空中的白謎兒聽到這八個字,面色驟然一變。
然後她的身形就發出咔嚓碎裂之聲,如年久失修的神像金身,一點點凋零坍塌。
那一幅幅所謂的“洪流大勢”的影像,也瞬間湮滅不見。
“爲什麼?你竟然識破了我的幻象?”白謎兒逐漸消失的身影喃喃問道。
王庸臉上神光閃動,淡淡道:“還記得王陽明鎮壓你的十個字嗎?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這話同樣也是說給我聽的,正是這句話才讓我破除了心賊的迷惘,洞徹了本心的力量。
其實我根本不是王陽明,而你也根本沒有留下什麼種子。這一切,都不過是你心中之賊在作祟而已,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