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晚上過去,又是新的一天。
在微涼的晨風裡,天泰這個古老城市就像是睡醒的巨獸,再次睜開眼睛,審視着每個匆匆而過的人。
存在了上千年的它不會明白,這些人爲何行色匆匆。
昨夜的廝殺就像是影院裡播放的一個打鬥片段,就這樣一閃而過。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發覺。
偶爾經過將軍道的行人也只是低聲怒罵一句:“哪個沒有公德心的,把雞血潑到路上!”
唯一讓人懷疑的是那座倒塌了半面牆的將軍廟。居委會大媽納悶的看一圈,搖搖頭走了。反正都要拆了,倒了就倒了吧。
這個廟年久失修,幾次申請維修經費都下不來。現在倒了反倒省心了。
“什麼?二十個人都沒弄死他?我們還折了一半多?”李德利睜大眼睛看着蘇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蘇瑞一臉的心有餘悸,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眼中帶着絲絲驚駭。
“我也沒想到那小子這麼狠!本來已經把他堵住,差一點就做掉他了。沒想到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把大槍,艹,二十個人被他幾槍杆子就戳的東倒西歪。有這種功力的,整個天泰市除了我師父,我想不出第二個人來。媽的,邪門了!”蘇瑞緩了緩,才忿忿說道。
李德利則面色憂慮,不斷在房間裡踱着步:“這事情可不好整,弄不好我們都得玩完。這種狠茬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必須要弄死他才行。”
“李哥你放心,大不了我找道上的兄弟弄幾隻狗,再堵他一回!我就不信了,他功夫再高能躲得過現代武器!”蘇瑞拍着胸脯保證。
狗是道上的黑話,其實就是槍。子彈則叫做狗糧。
蘇瑞說的沒錯,如果昨晚那二十個人手裡拿的不是斧頭,而是手槍。王庸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但是槍也有缺點,一旦響了槍,事情就很容易敗露,而且公安機關追查的力度也會隨之加大。
動了槍的,基本能稱的上大案子了。
李德利想了半晌,忽然否決了:“不行,咱們已經打草驚蛇,我估計下次未必有這種機會了。再說槍這種東西能不沾還是不沾的好,太容易被警察查到線索了。不像是斧頭,大街小港的五金店都能買到。”
“那難道就這麼算了?要是那小子找上門來怎麼辦?我們不是隻能坐以待斃。”
“蘇瑞啊,你還是太年輕。有時候殺人未必要自己動手,我們完全可以借把刀。”李德利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說。
“借把刀?借誰的?”蘇瑞不明白了。
李德利恨鐵不成鋼的瞪蘇瑞一眼,然後附在蘇瑞耳邊說出一番話。
說完後,蘇瑞先是一喜,衝李德利伸出一個大拇指。接着卻又犯難了:“要是那些人不肯怎麼辦?”
“不肯?那可由不得他們。老實聽話還能拿十幾萬補償,不聽話,那可就連錢都拿不到了。人照樣還得進去!”李德利惡狠狠說。
蘇瑞眼角一跳,這才發覺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李老闆,實際纔是真正的狠角色。吃人不吐骨頭就是說的他這種人。
“好了,你去辦吧。辦利索點。”李德利拍拍蘇瑞肩膀,說。
蘇瑞點點頭,出門去了。
與李德利的胸有成竹不同,徐子安此刻除了暴跳如雷以外,根本就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啪!啪!咔嚓!
凡是徐子安能接觸到的玻璃製品,全都被他憤怒的摔在地上。
一箇中年男人低着頭,一言不發。
“廢物!都是廢物!這樣都能讓他跑掉,你們是幹什麼吃的!讓你找殺手,你找的什麼玩意?現在竟然完全失聯了!到底是被王庸幹掉了,還是拿着定金跑了?”徐子安咆哮着問。
中年男人微微猶豫,隨即回答道:“對不起大少,我真的不知道。”
“呵呵,一問三不知。徐林你是不是覺得我進來脾氣太好了?”
叫徐林的中年男子趕緊搖頭:“不是。是我辦事不利,望大少懲罰。”
“責罰?責罰你有用嗎?能讓王庸那個王八蛋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嗎?”徐子安轉頭看着徐林,冷冷發問。
“……”徐林不敢回答,也沒法回答。
他雖然也姓徐,但卻不是徐家的人。就像姓朱的未必是大明皇室子孫,姓孔的也比盡然是孔子傳人。
他只是一條啃骨頭辦事的狗。徐子安給他骨頭,他就替徐子安咬人。
只是這次沒有咬成。本以爲百分百成功的計劃卻莫名其妙失敗了。
花了不少錢找的殺手也消失了。他調查過,殺手乘坐的車子確實被王庸開走了,今天早上低價賣給了一家收黑車的汽修廠。
現在想來,那殺手多半也遭遇不測了。
“哼!”
見徐林不答話,徐子安重重哼了一聲。
片刻後忽然想起什麼來,又道:“對了,白靜那個小賤人有消息了沒?” wWW¤ ttkan¤ c o
徐林面色一苦,真的很想回答一個“沒有”。但是轉念一想,今天似乎還沒給徐子安一個好消息。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思忖了片刻,用了一個意思含糊不明的詞語。
“快了。”
快了,那就是還沒有。至於還差多少,那就是徐林嘴一張的事情了。差百分之十是快了,差百分之九十同樣也可以是快了。
徐子安面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卻是沒發脾氣:“那就抓緊一點!這臭娘們跟王庸一樣可惡,竟然跟王庸聯起手來出賣我!不把她扒皮抽筋難消我心頭之恨!記住,抓到她之後別急着做掉,帶回來給我!”
徐林暗暗鬆了口氣,趕緊點頭:“是!”
“行了,也沒什麼事了。再過一週我的禁足令就到時間了,這一個個跳樑小醜就先讓他們蹦躂着,等本少出去,一個都不會放過!”
徐子安對自己的能力倒是出奇的自信。
聽徐子安這麼說,徐林如逢大赦。又說幾句話,退出去了。
將軍道。
本來連協警都不會光顧的小道,忽然來了幾個正規警察。
幾個警察不斷勘察着現場,還拉起了警戒線,把所有帶血跡的地方都保護了起來。
甚至那堵倒塌的廟牆都成爲他們研究的重點,幾個人湊在一起不住討論着。
“這牆看起來還很結實啊,不像是年久失修的樣子。”
“肯定不是自然倒塌。看這塊石頭,發現沒,輻射狀崩開的。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堵牆是被人惡意撞塌的!不過這個輻射中心點如此細小,不像是什麼重器啊。奇怪。”
“看那個神像!神像手指部位有鐵鏽,還有明顯的摩擦痕跡。看來居委會大媽說的丟失的鐵槍就是這把了,被人用蠻力拔了出去。難道……”
幾個警察視線匯聚在一起,一起想到了一種可能。
下一秒幾人就面色大變,臉上全都是震驚。
“不可能吧?直接用槍撞塌廟牆?那得多大的勁。他放着正門不走,爲什麼偏要走牆?”
“還用問,正門肯定被人堵上了。現場提取的血跡不是出自同一個人,初步分析至少有七八個人在場。聯繫廟牆倒塌的情況,可以推斷出案犯被人堵在了廟裡,然後才迫不得已撞塌牆,然後殺了個回馬槍。”
“這倒是跟那個匿名舉報電話吻合上了。不過電話裡說出了命案,死了不少人。怎麼一具屍體都沒看見?”
一個個疑問被警察記了下來,準備以此爲偵破點,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
他們是剛剛收到的舉報,一聽舉報人說出了命案,就趕緊趕了過來。
華夏可是要求命案必破,沒有追訴時效的。即便是過了十五年、二十年,人命案子也不會終止。
轄區裡發生這種大案子,他們能不上心?
“小陳,什麼情況?”這時,一個面目陰冷的中年警官急匆匆走過來,問。
“報告言隊,我們正在調查。應該是一樁特大命案。”做記錄的警察將記錄遞給中年警官。
中年警官擰着眉頭認真看起來,還沒看完,就面色陰沉的能低下水來了。
“這可是大案子,絕對不能姑息!你們倆留在現場繼續查找線索,小陳你跟我去附近尋訪。”言警官道。
“是!”
之後言警官則帶着小陳往將軍道另一頭走去。
目標,很明確,就是西荷酒吧。
這種暴力案件的涉案人員,十有八九出自酒吧裡面。甚至不排除是因爲酒吧內生出矛盾而蓄意報復。
進入西荷酒吧,言警官說明來意。
酒吧方面倒是配合,任由警察觀看監控。
只是昨晚酒吧內發生的那一幕,卻被抹去了。
言警官目光陰沉,他有意無意的掃了經理一眼,發出一聲冷哼。
原因無他,只因爲他就是昨晚那個言少的叔叔。
言聖海。
昨天晚上他就得知了自己侄兒被人整了的消息,還沒來得及詢問具體情況。沒想到今天這裡就發生了案子,看來一切都是天意。
監控畫面一幀幀的閃過,言聖海面色越來越難看。因爲監控裡顯示一切正常,連一個走向將軍道的人都沒有。
想想也對,能來西荷酒吧消費的人,哪個不是開着車來的?開着車誰會走將軍道?
有些煩躁的摸摸頭髮,言聖海準備出去透透氣。
剛想離開,他眼角忽然瞥到一個人影。
監控裡的人影。正快步走向將軍道。
“停!這個人,放大!”
言聖海迫不及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