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
王庸首先衝着觀衆們一鞠躬。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新主講人,王庸。”
嘩啦啦!
臺下響起一片掌聲,跟之前張慶之的待遇完全兩樣。王庸的上位之路可以說是觀衆們一路見證走過來的,觀衆們對於王庸有一種天然親切感,所以鼓起掌來也不遺餘力。
何況王庸這人損人相當有一套,說不定做節目也一樣出色呢?
觀衆們眼裡都冒出絲絲期待。
導演組則個個神色緊張,更多是擔心王庸作爲一個新人會怯場,會卡殼,會弄砸了。
誰知道,王庸接下來的話語跟表情都無比自然,就像是在自家一樣,絲毫沒有一點緊張感。
比上過N多舞臺的大明星們還要淡定自如。
“這人好像專門爲舞臺而生一樣,言行舉止真的很上鏡啊!我這麼多年的節目製作經驗都挑不出一點瑕疵來。”導演感嘆。
導演卻是不知道,他這句看似誇獎王庸的話語,卻是把王庸的格局說小了。一代特工之王,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如果上個舞臺就會怯場,那未免太侮辱“龍麟”這兩個字了。
“就是不知道他要講什麼,說實話沒有稿子,真的有點擔心他。”製片人插話道。
倒是韓粒在旁邊一直沒走,爲王庸說了一句話:“相信我,他一定會讓你們驚訝的。”
這邊導演組小聲交流着,舞臺上的王庸已經開始了講課。
“今天的題目是莊子,莊子是一個很廣很深的題目,我覺得我作爲一個末學後輩是講不透他的。所以我們不如講講張慶之老師。”
“啥?”臺下觀衆一臉懵逼。
講不透莊子就要講張慶之?這人好像挺記仇啊!
“沒錯,正如你們想的那樣,我這人有點小心眼。關於張慶之屢次攻擊我的原因,我得解釋一下。
從前,有一位賢人外出遊玩,走到一座山腳下。看見一株大樹,枝繁葉茂,聳立在溪水旁。這位賢者就問伐木者:這麼高大的樹木,你怎麼不砍伐呢?砍了可以賣號多錢的啊!
誰知伐木者卻不屑一顧的回答: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樹的材質根本就不中用。用它來作舟船吧,則船容易沉水;用來作棺材吧,棺材會很快腐爛;用來作器具,器具用不了幾天就毀壞;作門窗,則水分不幹,不結實;作柱子,很容易遭受蟲蝕。這種樹就是傳說中的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無所可用,所以才能長這麼大這麼粗。
賢者聽了此話,不由感嘆:樹不成材,方可免禍;人不成才,亦可保身也。不成材的人,當然不會有人攻擊他,不會遭受到同事莫名的擠兌,不會招來嫉妒。而那位賢者就是——莊子。”
“我靠,繞了半天原來關鍵在這裡!跟今天的講課主題契合上了!”有觀衆恍然大悟。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啊,確實,沒用的樹木就不會被砍伐。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越是優秀的人才就越會被嫉妒。我終於明白我爲什麼老是被排擠了!”一個年輕人也是若有所悟道。
而旁邊跟他一起來的同事卻一臉嫌棄:“得了,你被排擠哪裡是太優秀,根本是太摳門好麼?同事聚會輪流請客,每次輪到你了就老婆難產、丈母孃去世。這一年加起來你老婆都難產八回,丈母孃去世十一次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月月換媳婦呢!”
“……你不知道有句話叫看破不說破嗎?你這人真討厭!”
導演組那邊。
馮導剛纔還皺着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
他聽到王庸第一句話,真的以爲王庸要在節目上報復張慶之,抖摟兩人的那點小恩怨呢。直到王庸最後一句話落下,他才明白,原來王庸藏了一個包袱在裡面!
這個包袱不用問,一下抖響!觀衆們反響很好!
“咦,這人有點意思啊。我都聽懂了!原來莊子也沒那麼高深,說的也都是咱們說的大白話啊!”製片人唸書不多,就是有錢。他感慨道。
旁邊幾位導演組成員則憋着笑,不敢笑出聲。更不敢提醒製片人,王庸只是把文言文轉換成了大白話,通過自己的敘述將莊子的道理講了出來而已。
不過幾乎所有導演組人員都認爲,王庸這種方式很好。通俗易懂,又不乏吸引力。
畢竟觀衆們最愛聽的還是故事,而不是枯燥的文化理論。
舞臺上,王庸看着觀衆們的反應,笑了。
看來他賭對了,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喜歡聽故事。這是人類潛藏在骨子裡的獵奇心理在作祟,大段的說教永遠比不上一個有趣的故事有用。
就像是“實踐出真知”的哲學道理,僅僅用一篇《小馬過河》的課文,就完成了最潛移默化的教育。相信很多人遇見同類困擾的時候,都會想到課文裡的松鼠、老牛、小馬。而不是大段的說教言論,跟哲學道理。
“當然,莊子後來還說了一句話,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意思是,人們只看見了有用的東西的用處,卻沒看見‘廢物’的用途。其實所謂的廢物也是有用途的。在沒有人發現你真正價值時,這種無用恰好可以保護你韜光養晦,不被外物干擾。你可以盡情的蟄伏,積攢實力。等到時機成熟一飛沖天,然後面對暴風雨。所以,暫時沒有發光的同學不要沮喪,你只是在蟄伏。只要你肯努力,就會迎來春天。”
王庸又道。
“聽了這個老師的話,我怎麼一下子充滿了力量呢?難道我真的是大隱於市的超級英雄,終究有一天會拯救宇宙?”
“切,白日做夢!麻煩你今年先把英語四級過了再說!”
“呵呵,英語四級而已。你看着,我回去就努力複習,絕對一次過!”
王庸見觀衆討論的差不多了,話鋒一轉,又拿張慶之說事了。
“其實張老師攻擊我,還有一個原因。他懷疑我踩着他上位,搶奪他的名利。對此,我只能再用一個故事回答。
莊子有個好朋友叫做惠施,惠施在樑國作了宰相,莊子想去見見他。有人急忙報告惠子:‘莊子來,欲代子相。’說莊子來樑國不懷好意,是想取代惠子的相位。惠子一聽自然很慌恐,就想阻止莊子,派人在大梁城裡搜了三天三夜。結果什麼都沒搜到。
正當惠子懊惱的時候,莊子卻不慌不忙的來拜見他了。莊子什麼也沒說,只是給惠子講了一個故事:老鐵啊,你聽沒聽過南方有種叫做鵷雛的鳥?這鵷雛展翅而起,從南海飛向北海。一路上它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而這時呢,一隻貓頭鷹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只死老鼠。貓頭鷹看見鵷鶵從頭頂飛過,嚇壞了。急忙用翅膀護住死老鼠,仰頭衝着鵷鶵發出一聲恐嚇的叫聲:‘嚇!’老鐵,你現在也想用你的樑國來嚇唬我嗎?”
“噗哈哈!原來莊子玩起冷幽默來也牛的一比啊!”
“王老師這一口一個老鐵,樂死我了!不知情的還以爲莊子是東北銀呢!”
“王老師這跟莊子一個德行啊,損人不帶髒字。莊子用鵷鶵的故事損惠子,王老師這也是在損張慶之。說張慶之看的很重要的名利,在王老師眼裡不過是一隻死老鼠。”
“老王頭,這年輕人講課很有意思啊。比之前那些什麼專家教授講得好多了。我竟然都聽懂了!”
“嘿嘿,跟說書先生一樣,我喜歡。下次要是能講紅拂女私奔的故事就好了!”
……
現場氣氛熱絡起來,觀衆們的互動也變得多起來。這在一檔文化類節目裡是很少見的。
王庸無疑取得了成功。
而王庸見狀,趁熱打鐵,又開始了第三個故事。
“諸位可能不知道,不光我看不慣張慶之,就連兩千年前的莊老先生也看不過他呢。”
衆人聞言全都不解。莊子在兩千多年前就預知未來,知道有個叫做張慶之的人了?
吹牛比!真以爲莊子是神仙啊!
有觀衆撇嘴,不信。
王庸則不慌不忙解釋:“有一天莊子到魯國見到了魯哀公。大家都知道,魯國是孔子老家,所以儒士特別多,滿大街都是。哀公很得意,對莊子說:看,我們這裡沒有人信奉你的學說,到處都是儒士,談的是儒學。
莊子也不翻臉,只是說:確實牛比。不過依我看來,魯國儒士不是多,而是少。
魯哀公不懂,問:怎麼會少呢?
莊子回答:因爲名符其實的太少。你看儒服樣式,圓冠方殿。圓指的是天,方指的是地,也就是說儒士當知天文地理。國君你不妨下一道命令:沒有經天緯地之才的人敢穿儒服,立馬賜死。你看還有多少人敢穿。
於是魯哀公真的下了一道命令,結果整個魯國只剩下一個人敢着儒服上街。魯哀公趕緊召見了那個人,發現確實有真才實幹。
看吧,莊子不就看不慣張慶之這種僞學者嗎?放到兩千年前,張慶之早被抓緊大牢砍頭了。所以他得感謝新社會,給了他活着裝比的機會!”
“哈哈哈哈!”
笑聲頓時充滿整個演播大廳。
不光觀衆笑得前仰後合,就連導演組的人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馮導指着攝像機裡的王庸,道:“這個王老師,太壞了!這麼一來,觀衆們想不知道張慶之是壞人也不成了!張慶之得罪王老師,算是他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
而此時燕京電視臺休息室裡,張慶之有氣無力躺在牀上,異常淒涼。
“阿嚏!”張慶之忽然連打兩個噴嚏。
“誰在罵我?!”
張慶之轉頭四望,找不到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