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衝動,對方很有可能故意綁架英朗,設下陷阱針對你。你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羅剎女勸道。
“只要不動用熱武器,再多的陷阱對我來說也是徒勞。而涓滴流道館作爲一家武道館,對一個對手動用熱武器可是莫大恥辱。相信他們還沒有拋下一切名譽跟臉面,對付我的準備。”王庸回答道。
羅剎女遲疑一下,仍舊堅持自己意見:“如果現在主事人是船越義夫,我認同你的說法。但是現在只是一個心生嫉恨的弟子,他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什麼事情都可能幹得出來。作爲一個曾經的頂尖暗殺者,我奉勸你還是不要把自己的性命押在別人的善良上。人性很多時候都是醜陋而又險惡的。”
“那作爲一個曾經的頂尖特工,我也告訴你,我從來不拿自己性命去賭。但根據敵人心理揣測敵人戰術意圖,也是一門學問。人性是否醜陋,這是一個哲學問題,在作戰中不具備任何實際意義。我之所以做出如此判斷,不是因爲相信崇義的良知,而是我猜測崇義根本不是主使。在見識過我的武功之後,崇義應該深知他跟我的差距,不會貿然挑戰,就算挑戰也沒理由時隔不到一天就下手。況且他所約定的時間是早上八點,一個根本不適合殺人的時間。綜上所述,我認爲崇義只是一個馬前卒,背後絕對有一個比他地位還高的人迫使他不顧傷勢,大半夜出來做這種事情。”王庸靜靜解釋道。
羅剎女聽罷,不說話了。
她只是殺手,而王庸是捕快。向來只有殺手犯案,捕快抓捕。沒有殺手反向研究這些抓捕經驗,反捕捕快的。王庸的判斷肯定比她的想象更加可靠。
只是她不懂,王庸竟然會爲了一個認識不過半天的人甘冒生命危險。
特工,不是都冷血無情而且惜命如金的嗎?
“如果不是見識過你的手段,我真懷疑自己遇見了一個假龍麟。這不像是一個大國特工,反而像是社團小混混之間的窮講義氣。”羅剎女嘆息道。
王庸一笑,也不以爲意。
而是走向窗邊,看着喁喁夜色,道:“你說對了,你確實遇見了一個假龍麟。在我的特工生涯裡,我曾經扮演過無數的角色,販夫走卒,鉅富商賈,境外傭兵,雙面間諜。即便現在,我仍然有數個不同的身份:商人,學者,國術高手。而在這些身份裡,唯一一個讓我無法忘卻也始終珍視的是——老師。”
“老師?那有什麼稀奇的?”羅剎女不懂。
“不走到那個位置上,你永遠不知道那個位置的特別。聽過一首歌沒?我將真心付給了你,將悲傷留給我自己;我將青春付給了你,將歲月留給我自己;我將生命付給了你,將孤獨留給我自己;我將春天付給了你,將冬天留給我自己……”
王庸情不自禁輕聲哼唱起來,在寂靜的夜色裡,如溫柔的夜風輕輕掠過心間。
“對我來說,老師,便是如這首歌裡所唱的那樣偉大的職業。對於所有肯叫我一聲老師的人,我都想對他們說一句話:謝謝你們作我的學生,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生守望你們的背影,哪怕你們不會回眸……”
隨着王庸話語,房間裡氣氛逐漸沉寂下來。
羅剎女怔怔看着王庸,眼角有一滴淚滑落,她嘴脣微張,想要說什麼,可最終還是放棄。
只是任由淚花在眼裡打轉,然後朝着某個方向輕輕頂禮合十。
那方向,傳聞是羅剎佛主誕生的方向。
只是,羅剎佛主是虛化的,羅剎女心中的那個人,也是虛化的嗎?
王庸察覺到身後羅剎女情緒不對,也不點破,而是道:“夜深了,睡覺吧。”
羅剎女“嗯”一聲,轉身離去。
這一夜,註定難眠。
翌日一早,王庸就跟羅剎女趕往大阪的涓滴流道館。
甫一到達,卻是愣住了。
因爲道館前掛着歇業指示牌,道館大門緊閉,卻是連一個人都沒有。
正納悶間,卻聽一個聲音響起在一側,然後一個身材瘦高的人出現。
他掃了王庸跟羅剎女一眼,道:“這位便是唐先生吧?久候二位多時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家道館的負責人,我叫秋野。”
“英朗呢?”王庸問。
“英朗啊,昨晚他喝多了,晃晃悠悠就走到了我們道館來,我們不得已只好安排他在道館休息了一晚上。唐先生進去就能看到他了。”
“閣下還真是仗義!爲了閣下這種仗義,我覺得很有必要發一篇文章,就說但凡喝醉的人哪怕素不相識,只要進了涓滴流道館,道館的人都會以家人待之。簡直是東洋道館之楷模,醉鬼的天堂啊!”王庸冷聲道。
秋野臉色頓時黑下來。
他還真怕王庸這樣幹。可以想象屆時全東洋的涓滴流道館門口,都會擠滿醉鬼。而涓滴流道館還不能驅趕了事,不然名聲全都毀了。
可一旦接待了,口子一開,後續事情就會如大河決堤控制不住。這種後果哪裡是他一個分部負責人能夠擔得起的?
“唐先生說笑了,二位裡面請。”秋野額頭上帶着一層細密冷汗,趕緊轉移話題道。
然後在前面引路,由道館側門進入。
涓滴流道館每一家的裝修風格都類似,王庸恍惚中還以爲重新走進了京都的道館。
雖然門口掛着歇業的牌子,但是道館內卻站着幾十個人,看來全都是這家道館的核心弟子。
不然是沒有資格見證這一幕的。
每個人身上穿着道服,手裡拿着一把木劍,一看見王庸,每個人的精神都下意識緊張起來。
“他們在緊張什麼?”王庸微微奇怪。
“唐先生,您要找的英朗在那裡。”秋野指向道館盡頭。
只見英朗被吊在空中,嘴裡還塞着一塊破布,看見王庸到來,英朗是又感動又激動,唔唔唔的大叫,卻發不出聲音。
“好一個待客之道!”王庸譏諷的看秋野一眼,然後就要走過去將英朗解救下來。
可腳步才動,卻見道館裡站立的幾十個弟子忽然“哈”的一聲大叫。
然後幾十人齊刷刷將木劍舉了起來,兩人一組,並列兩排,組成一道劍刃長廊,把通向英朗的道路給封堵住了。
“什麼意思?”王庸轉頭問秋野。
秋野嘿嘿一笑,說:“這是我們涓滴流道館的禮儀,遇見高手,門下弟子都要以此致敬。唐先生想要救朋友,只管從劍廊下穿過去便是。”
組成劍廊的弟子聽到秋野的話,立馬配合的將劍廊高度壓低了半米。
也就是說,王庸想要順利走過去,就得卑躬屈膝,才能通行。
這哪裡是什麼禮儀,分明是故意羞辱王庸。
英朗也是急的唔唔大叫,不讓王庸過來。
秋野面帶笑意看着王庸。無論王庸怎麼選擇,最終丟臉的肯定都是王庸。
走過去,王庸尊嚴丟失;不過去,王庸救不下徒弟,名聲丟失。
這個劍廊看着簡單,實際上暗含兇機。
而且每一個持劍的弟子都精擅劍道,屆時還能給王庸一些不大不小的苦頭嚐嚐。
能夠不用船越義真出手,自然最好不過。即便王庸勉強走過了,也重挫了他銳氣,對於船越義真也有利。
秋野心裡緩緩想着,大有成竹在胸之意。
王庸面無表情,似乎躊躇不下,膽怯猶豫了。
“也不過如此嘛!”秋野砸吧一下嘴巴,暗暗道,有些瞧不上王庸了。
崇義把王庸說的那麼厲害,現在看來多半帶了誇大成分,用來遮掩崇義的失敗。
“諸位,拿穩了!”
這時候,忽然聽見王庸迸出一句話。
衆人正不解其意,然後就見王庸嗖的一下竄了出去,如一頭下山的猛虎。
一縱一躍,近乎十米的距離被他跨過,帶起的聲勢真如一頭下山撲食的老虎,非常駭人。
站在最外圍的兩個持劍弟子明顯一驚,還沒反應過來,手裡的木劍就啪嗒一聲斷裂成了兩半,飛上天空。
虎形劈勁!
王庸不卑躬屈膝,也不軀殼投機,而是要用最剛猛的虎形劈勁,生生劈開一條通道!
持劍弟子們這才明白王庸那句“拿穩了”是什麼意思。
趕緊雙手緊緊握住劍柄,十根手指指節發白,顯是用上了最大力氣。
涓滴流平常授課也習練劍道,這些弟子每個人都在劍道上練習了五個年頭往上。每天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握劍,將近兩千個日日夜夜,他們握劍的力量已經達到了鋼澆鐵鑄的程度。
他們堅信,哪怕王庸兇猛如虎,能夠破開幾個人的木劍,但是絕對破不開幾十個人的木劍!
幾十個弟子臉上瀰漫出濃濃堅定之意,看向王庸的眼神充滿了挑釁。
而王庸根本不理會這些弟子在想什麼,他只是身形不停,如攢地的老虎,爪子在地上一按,身體就騰起,兇狠的力道施加在雙臂,打向那些阻礙他前進的木劍。
啪嗒!
啪嗒!
啪嗒!
只聽木劍斷裂聲音不絕於耳,漫天的木屑斷劍飛起,交織成一道視線屏障。
而在屏障的深處,一個人影如人形機甲,輕鬆的行進着,將劍廊鑿穿。
只不過數秒鐘時間,二十米長的劍廊就被王庸鑿斷了大半。
全場寂靜無聲,只剩下秋野跟持劍弟子目瞪口呆的表情,跟斷劍碎屑飛舞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