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周道鯉徹底消失在視野裡,王庸這才轉回頭對茶室裡的其餘衆人道:“協會邀請函屆時也會給各位一人一份,如果肯在這個節骨眼站出來挽救國學於水火之中,我王庸感激不盡;如果不肯,我也絕無怨言。今日多有唐突,再會。”
說完,王庸跟顧衷德轉身離去。
而茶室裡的其他學者面面相覷,各有疑慮。
“王庸的話不能信,總之這次我賣周兄一個面子,不給王庸下絆子就是。但是讓我參加那個什麼狗屁協會,抱歉,我一點都不想去!”李正一捏着茶杯,恨聲道。
他對王庸的恨意,恐怕這一輩子都無法消解了。
其餘學者倒是對此沒有急於表態,而是岔開話題,閒聊幾句就各自起身告辭。
李正一悵然若失看着一個個離去的學者,他明白,王庸一番話已經在他們這個陣營裡實現了分化。
這些人未必都會加入王庸的國學協會,但是至少會有大半的人加入。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李正一感嘆,以茶當酒,只願醉去永不醒。
茶樓外。
王庸跟顧衷德並排走着,顧衷德兀自面有擔憂的問道:“周道鯉會來嗎?他對你成見很深啊!”
王庸微微一笑:“換成我在他那個位置,也會有成見的,無關對錯,站位問題。不過當下不同以往,現在國學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周道鯉讀書幾十年,要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也沒資格做什麼當代第一國學宗師的美夢。之前他出茶樓的時候之所以說那番話,無非就是文人的傲嬌罷了!我給足他臺階下,又做足三顧茅廬的表面功夫,其實他心裡已經放下成見了。要不要打個賭,我賭周道鯉明天肯定會來,而且是比大多數人都要早到!”
顧衷德不信的撇撇嘴:“你小子這神神道道的模樣,真有幾分你爺爺當年的風範。當初我跟你爺爺打賭就經常輸,不過這次,我跟你賭了!我還真不信我這麼倒黴,接連遇見倆妖孽!”
王庸嘿嘿一笑:“那顧老要做好中午請所有人大餐的準備嘍!”
“周道鯉要是真能來,我願賭服輸!而且也樂意請大家吃這麼一頓飯!”顧衷德道。
此刻正坐在回家車中沉思不語的周道鯉,完全不知有兩人正拿着他打賭。
有關國學是糟粕文化的言論仍舊在持續發酵。
不同的是,這次網上多出來不少反對聲音。歷次營銷炒作事件都是這樣,一開始或許水軍可以完全掌控輿論風向,但是拖得時間越長,站出來揭開真相的網友就越來越多。
所以這種炒作營銷事件,不適宜拖得太久。最好的結果就是在輿論達到頂峰的時候迅速蓋棺定論,等到以後人們偶然想起這次事件,只會留下一個印象——國學不好。
類似手法多來幾次,就會有大量中立民衆先入爲主,產生國學都是糟粕文化的看法。那個時候,基本上回天乏術。
像是這次,短短几天對國學批評聲音就達到頂峰。不出意外,再有兩三天,就會迅速淡化下去,不給相關人員反駁闢謠的機會。
張慶之作爲急先鋒,又是撰寫了一篇萬字長博,從多個角度論證國學已經完全落後於時代。
而採用的手法無非是尋找傳統文化中的糟粕思想當做靶子,大肆攻擊。
而這個原本被王庸懟的已經名氣盡失的傢伙,竟然靠着這種博出位的方式重新換來一大票的粉絲。
更有甚至直接將張慶之捧上了“華夏良心”的高位,儼然又是一個國學圈的方洲子。
張慶之嚐到了掌控輿論的甜頭之後,自信心頗爲爆棚。
發表完萬字長博文,緊接着又發表了一篇指名道姓的挑戰檄文。
“某位學者,已經過去三天了,你還在沉默嗎?哦,抱歉,你不是沉默,而是黔驢技窮了。當初我爲了生存被迫委身於國學圈的時候,我不敢出聲揭露這些黑幕。但是如今我不想再欺騙自己、欺騙世人、欺騙這個民族了,我必須站出來!如果只是敲敲邊鼓,批判一些不痛不癢的東西,人們或許會認爲我在蹭熱度。
那麼,就讓我大膽一回吧!我要把矛頭對準你——王庸!
從這一刻起,請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張慶之,囂張的張!”
這篇充滿了硝煙味道的博文一經發出,當即就引發巨量的圍觀跟轉發。
“張慶之瘋了?竟然敢懟王老師!他是不是已經忘了之前被王老師懟到生活不能自理的過去?”
“大概這就叫好了傷疤忘了疼吧!以前我不信有這種人存在,現在我不得不信了。”
“樓上的別說風涼話,我倒是覺得張慶之這一波操作很爺們。他敢直接挑戰王庸,說明他確實問心無愧,國學確實有其糟粕之處。”
“得了吧!張慶之這種人也有人捧臭腳,忘了他以前什麼德行了?”
“人都是會變得。要照你說的,是不是坐過牢的人以後都不能當好人了?那國家爲什麼還要進行教育改造?在這件事情上我選擇相信張慶之!國學確實就是傳統糟粕文化,慶幸的是我們現在學習的都是西方現代知識,不至於淪爲戒尺下的冤死鬼。”
張慶之的這一波強勢操作,雖然有褒有貶,但是不得不承認確實將國學是否是糟粕文化這一話題,推向了高朝。
至少現在已經有不少人產生了“國學有污點”“不碰爲妙”之類的想法。
全國各地的國學書院或者培訓班,都先後遭遇不同程度的退學申請。
這固然打擊了一批打着國學幌子騙錢的培訓機構,可也對真正傳道受業解惑的書院造成了一定影響。
有不少業內人士已經在微博公開呼籲王庸站出來救救國學了。
可王庸似乎就像是張慶之說的一樣,黔驢技窮了,始終沒有迴應。
所有對王庸報以希望的業內人士,以及國學擁躉們,全都失望了。
有的人甚至刪掉了微博,表示從此退出國學圈。
張慶之看到這種微博,喜不自勝,還特意給那人點了一個贊,並且稱呼那人爲“真勇士”。
結果把人家氣得乾脆把宣佈退出的博文也一併刪掉了。
總之,網上一片烏煙瘴氣。牛鬼蛇神橫行,卻沒有一個衆望所歸的孫大聖跳將出來,“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翌日。
燕京一棟辦公樓裡,一家掛着“華夏國學協會”牌匾的樓層辦公室裡,莫名多出許多人。
這一層辦公室就在一天前還是空的,沒想到僅隔一天就租賃了出去,並且掛上了牌子。
路過此地的其他公司職員好奇的打量着這個神秘的機構,議論紛紛。
“華夏國學協會?最近國學在網上的罵聲可不少,還有人敢成立這種玩意?怕不是錢多了撐的吧?”
“這社會上唯有一件事吃多了不會撐,那就是錢!不要小看有錢人的心思,他們既然敢在風口上成立這種協會,想必認爲一定能從中賺到錢。”
“感情又是一個消費國學的黑心商人!文章書院那件事還不足以引起警醒嗎?果然商人都是貪婪的,只要能賺錢他們就敢幹出任何壞事。”
“哎,來人了!好像是朝着這家機構來的,不會就是這家機構的老闆吧!”
白領職員們一陣騷動,齊刷刷看向走廊盡頭走來的那個人影。
人影走的很緩慢,身體還有些佝僂,似乎是個老人。
“是個老頭子?不會吧?”一個女職員詫異的道。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現在老頭子利慾薰心的纔多呢!只不過這人看着有點面熟啊,好像在哪見過?”另一人疑惑的答道。
人影終於走近,整個人全部呈現在衆位白領職員面前。
竟然真的是個老人!
“你們好,請問這裡是國學協會的辦公室嗎?”老人有些拘謹的問。
前排一個白領職員看着老人,沒有回答,而是忽然激動的道:“您是周道鯉老師?”
周道鯉點點頭:“是我。”
瞬間,所有圍觀的職員譁然。
沒想到竟然是周道鯉!這個協會是周道鯉成立的?
他想幹嗎?趁着國學落難的機會,發一筆國難財?
不少持有這種想法的人,臉上忍不住露出一抹鄙夷之色。
周道鯉掃一眼衆人面色,頓時將衆人心思猜個八九不離十。不過以他性格,懶得解釋,看見門口確實掛着“華夏國學協會”的牌匾後,就伸手推門。
可沒想到一推之下,門紋絲不動。
卻是還沒開門。
“我不會是第一個來的吧?”周道鯉問。
幾個職員點頭道:“您確實是第一個。周老師,這協會是您開的嗎?”
周道鯉還沒回答呢,忽然遠處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次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
三人走近後,職員們又爆發出一陣驚呼。
這三人,赫然又是國學圈的三位大佬!
“老孫、老秦、老王,你們也來了?”周道鯉衝三人打招呼。
三人看到周道鯉之後,全都露出一抹詫異而興奮的笑容,快步走上去跟周道鯉重重握住了手。
“四個國學界的大佬,好像不是培訓機構那麼簡單啊!我總覺得今天這裡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一個先知先覺的職員小聲嘀咕道。
而這職員話音未落,就見遠處咯噔咯噔又迎來兩位來客。
周傳芳!馬一才!
京華大學的副校長跟語言系主任!
職員們再度倒吸一口涼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過五分鐘,又是一夥人結伴而來……
看着那一個個熟悉的面孔,聽着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名字,職員們只覺如墜夢裡。
他們這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辦公樓裡,今天怎麼一下子迎來這麼多學界大佬?
好像國學界能叫得上名號的都來了,除了王庸。
難不成,這夥人齊聚一堂是爲了成立“反王庸聯盟”?不然還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們如此大動干戈?
職員們心中這個猜測才浮現,就被遠處出現的一個人影打破了。
王庸!
王庸竟然也來到了這裡!陪伴在王庸身邊的,赫然是另一位國學大佬顧衷德!
一時間,圍觀的白領職員們被接二連三出現的大佬們震的有點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