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將信將疑的看着王庸,不知道王庸這個是個好主意還是個餿主意。
“快去,再晚了萬一潘森想走,那就完了。”王庸催促校長道。
“那……我去了?你抓緊去四班交待交待。”校長囑咐着,匆匆下樓了。
而王庸則不緊不慢的關上校長室的門,慢悠悠走向四班教室。
至於接下來用什麼講課內容來征服潘森,王庸只需要在走向教室的這段路上想想就足夠。
不知不覺,王庸來到了四班教室門口。
此時剛剛上課,正好是蘇煙的課程。
蘇煙站在講臺上,亭亭玉立如一朵芽苞初放的百合花。
“蘇老師,學校任務,這節課暫時由我來代替。”王庸站在門口,驀然道。
正在全神貫注講課的蘇煙被王庸嚇了一跳,她驚慌失措的看向門口,看清是王庸後,才眼裡露出一抹嗔怪,瞪了王庸一眼。
而四班學生齊刷刷轉頭,看到王庸,登時羣情振奮,當場歡呼起來。
“王老師回來了!”
“一個半月啊,王老師想死我們啦!”
“我就說王老師不會扔下我們不管的!王老師,請繼續帶我們裝比帶我們飛!”
“王老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月不見,如隔,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呃,總之就是隔了很多很多秋!您可回來了!”
看着一張張興奮的臉龐,聽着一句句發自肺腑的暖心話語,王庸不由眼眶微微溼潤。
果然這世界上最可愛的還是自己的學生啊!
“安靜!大家安靜下!現在正是上課時間,請不要大聲喧譁。”蘇煙敲敲講桌,道。
王庸也順勢走上講臺,揮了揮手:“行了,大家的心情我都懂,等齊心完成這次的任務後咱們再互訴衷腸怎麼樣?”
“任務?什麼任務啊,王老師?”
“哇,難道是碟中諜——不可能的任務?想想就來勁啊!王老師一回來就帶給我們這麼大福利!這破學校我只服王老師!”
……
一衆學生嘰嘰喳喳又喧鬧起來,看的蘇煙一臉無奈,只能再次白了王庸一眼。
不過蘇煙也很好奇王庸說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隔壁六班的事情大家都聽說了吧?他們很不幸運,失敗了,被一個老外用華夏文化打敗。而他們丟失的顏面,將要從我們手裡拿回來!馬上,那個老外就會來到我們班級再聽一堂課。你們有沒有信心跟我一起,用我們最美的語言文化徹底征服他?”
“有!”回答震耳欲聾。
所有四班學生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全都來了精神。
只因爲王庸一句話,六班丟失的顏面,需要他們來奪回!
這是何等重要又榮耀的任務?
蘇煙聽了,卻是滿臉的難以置信。六班的事情她也聽說了,當時也覺得惋惜。可怎麼也沒想到這種後續補救、力挽狂瀾的任務會落到四班身上。
王庸真的能做到嗎?
蘇煙不知道,也沒時間去考慮了。因爲潘森一行人馬上就要到來。
校園某處。
校長正站在潘森面前,緊張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他按照王庸所說,將王庸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給了潘森。甚至末尾還加上了一句:“王老師認爲您根本不懂。”
教委的同志也一臉懵逼的看着校長。他沒想到校長會冒出這麼一番話,這話哪裡是邀請,分明就是挑釁啊!
教委同志真擔心潘森會氣得拂袖而去。
而此時潘森臉色越來越難看。
“根本不懂”,這四個字就像是一枚**,瞬間將潘森平靜的心情引燃。
他從二十歲就開始學習華夏文化,到現在整整二十年。付出的努力比大多數華夏人都多!那個不懂禮貌的老師竟然大言不慚的說他不懂?!
“自以爲是的傢伙!即便知道你在激將我,我也要看看你到底何德何能敢這麼說我!如果被我發現你只是一個錦繡草包,那不好意思,從此我們三一中學任何活動都不會再考慮你們天泰一中!“潘森冷聲說道。
聽到這話,校長臉色不由一變。心中暗暗叫苦,萬一王庸搞砸了,那這次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可事到如今還有回頭可能嗎?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
“潘森先生這邊請,王老師已經在四班等待您了。”校長手一伸,對潘森道。
語氣不卑不亢,背水一戰的他,卻是莫名少了很多心理包袱,也挺直了腰板。
大家都是學校校長,你是副的,我還是正的,憑什麼讓我對你卑躬屈膝?
王庸說得對,今天就得讓你知道什麼纔是華夏文化的博大精深!不是知道一個古語釋義就可以跑來裝比的!
校長這麼想着,腰板不由再度挺起。昂頭帶領一行人朝着四班教室走去。
“來了!來了!”有靠近窗戶的四班學生看到了潘森等人的身影,衝講臺上的王庸喊道。
王庸點點頭:“大家別緊張,保持正常狀態就好。一句話,別拿他們當人。”
“哈哈。”王庸這話換來班裡學生鬨笑,緊張的氣氛倒是真的緩和不少。
很快,潘森在校長的帶領下,來到了四班門口。
潘森徑自推開後門而入,直接就毫不客氣的質問上了:“王老師,我需要一個解釋。什麼叫做我不懂華夏文化?難道我之前對於鄭老師的糾正是錯誤的?”
王庸微微一愣,滿臉黑線。校長這坑挖的還真深,怪不得這位潘森先生怒氣衝衝呢。
不過王庸依舊保持着微笑,淡淡道:“潘森先生,您的解釋沒有錯,但是並不代表鄭老師的解釋也不對。‘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話的本意本來就存在爭論,您那種解釋只是其中一種解釋,並不是絕對正確答案。以此批評鄭老師,我覺得是不禮貌,而且也是不夠虛心穩重的。懂得越多就越謙虛,就算是真正的國學大師遇見這種爭論,也不會篤定的說別人一定就是錯的。”
潘森胸膛起伏越來越厲害,他真是被王庸氣到了。
原來好心指出別人的錯誤,竟然成了不禮貌的行爲。
眼前這傢伙簡直就是顛倒黑白的高手!
但是潘森還是按捺住情緒,冷聲道:“難道王老師覺得貴國的孔子先聖也主張愚民政策嗎?”
王庸咧嘴一笑:“我可沒這麼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話即便這麼斷句,也未必就是所謂的愚民政策。孔子生活的年代民智未開,聖人之道對於那些人來說未免難以理解。所以孔子提出只需要告訴民衆哪些是符合倫常的,哪些不是,就可以了。這恰恰跟孔子的辦學主張所吻合,所有人都可以接受教育,不管有沒有文化基礎。只要把這些東西牢記心中,結合日常加以理解,早晚會真正透徹明白,變成一個有智慧的人。這怎麼會是愚民言論呢?”
“這也行?”潘森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因爲他發現王庸這種解釋竟然聽上去很有道理,以至於讓他都無法反駁。
“當然了,潘森先生所說也是一種理解,用一句西方諺語來說,一千個人眼裡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我覺得我們都是正確的,並沒有誰錯誤。潘森先生您覺得呢?”王庸迅速補充一句。
“我……贊同王老師的看法。”潘森終於點點頭,認同道。
“謝謝潘森先生的認同。那麼接下來是否可以上課了?”
“請。有剛纔那番言論,我變得異常期待王老師的授課了。希望王老師不要讓我失望。”潘森坐下來,目光閃爍道。
看到這一幕,校長跟教委同志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
潘森肯坐下聽課,就證明王庸距離成功邁進了一步。接下來只要王庸展示出讓潘森歎服的東西,相信潘森除了天泰一中不會再有其他選擇。
校長跟教委同志也坐下,期待的看向講臺上的王庸,想要知道王庸到底會講些什麼。
“上課!”王庸鄭重道。
隨着師生間的問好,授課正式展開。
王庸沒有說話,而是拿起一支粉筆,用異常漂亮的行書快速寫下四個字。
漢語之美。
方正有力,大方簡潔的行書,配上四個字的意思,瞬間讓一羣人產生一個幻覺,好像王庸還沒開講,就已經感受到了漢語的美麗。
潘森看到這四個字,也是一愣。即便他再對王庸有看法,也不得不承認王庸這四個字寫的真漂亮,簡直跟行書大家寫出來的一模一樣。就這份功力,他再練二十年也趕不上。
看來這個老師真的有幾把刷子,跟之前那個不一樣。
潘森心中默默對王庸下了評判。
不過對於王庸要講的內容,潘森還是保持疑問的。
每個國家的人都認爲自己國家的語言最美,王庸用了這麼一個標題,真的不怕他一個美國人產生反感嗎?
再看講臺上的王庸,似乎完全沒有照顧遠道而來客人情感的意思。王庸就這樣沒有任何教案,直接空手開始講起來。
“漢語美,可能大家都知道。但是漢語爲什麼會美,大家又知道嗎?”
“不知道。”四班學生齊齊搖頭。
“其實語言學界對此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模糊性。模糊性是世界上所有的語言所共有的,但是諸語言之間,其模糊程度又是各不相同。國學大師季羨林先生研究,沒有形態變化的漢語是世界上模糊性最強的語言。他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溫庭筠的兩句詩“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是膾炙人口的。詩中既無人稱,也沒有時態,連個動詞都沒有,只是平鋪直敘地列出了六種東西,其間的關係相當模糊。但是,無論誰讀了,都會受到感染。
人們可以根據各自不同的人生經驗,把這六種東西組合在一起,產生一種深秋旅人早晨登程的荒寒寂寞的感覺,從而具有極濃的藝術感染力。詩的主角是誰呢?根本沒有說出,然而又呼之欲出。如果我們用印歐語系那類富於形態變化的語言來重新加以改寫,六種東西的相互關係以及它們與“主人”的關係,會清楚很多,但其藝術感染力也相對地會減少很多。原因很簡單──這種明確了的關係會大大地限制讀者的想像力的發揮。
所以說,漢語以其獨特的組合關係構成了這種美。如果不是顧及潘森先生的民族情感,我真的很想將黑板上這個之字換掉,換成最字。”
漢語最美!
王庸嘴裡說着顧及潘森情感,實際上卻是毫不掩飾的將世界上其他語種給踩到了漢語腳下。包括潘森的國家語言——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