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gyu Takumi。
這是恆星集團在天泰開設的一家高檔主題餐廳,L型吧檯僅有12個席位。主廚的特菜是法式日本料理,也提供美味的鐵板燒。鮑魚、海膽、神戶牛肉是這裡的特色,鵝肝和鴿子也是不容錯過的美味。
這裡的料理精緻而極富創意,當然價格也是極爲昂貴。
如果是王庸自己,是絕對捨不得來這裡吃一頓飯的。
單單一盤藤級神戶牛肉的價格就在四位數以上,別說是一桌子菜了。
鍾南橋請的這頓上午茶,卻是異常奢侈。
王庸到達餐廳後,發現鍾南橋已經坐在那裡等待了。
看來他真的餓了,正吃着一盤鵝肝大快朵頤。
“你好,鍾先生。我是王庸。”王庸一眼認出鍾南橋,走過去說。
國字臉,劍眉,表情嚴肅。真實的鐘南橋就跟王庸想象中一樣,外表符合了王庸對他的推斷。
鍾南橋有些意外王庸能夠認出他,詫異的站起身,道:“對不起,因爲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飛機上的食物我又不喜歡。所以等不及先吃了一點,王先生不介意吧?”
先斬後奏式的交流方式。嘴裡問王庸介意不介意,事情卻早已經做了出來,王庸對他性格的分析還真是分毫不差。
王庸一笑,說:“不介意,您繼續。”
“坐,想吃什麼自己點。這家餐廳的菜式很不錯,每個一線城市只有一家他們的餐廳,分店控制很嚴格,保證品質高端性。尋常人是不大容易吃到一次的。”
“尋常人”,自然指的王庸。
王庸無所謂的笑着,反正他也確實是尋常人。
鍾南橋似乎察覺了話裡的不對,立即衝王庸道歉道:“對不起啊,餓暈頭了,有點口不擇言。”
還真是鐘意的父親,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好似一把水果刀,明明是對人有益的工具,卻總是在不經意間傷人。
“鍾先生,不知道你找我來的目的是?”王庸決定開門見山,問。
鍾南橋卻一指連續上來的菜式:“先吃,吃飽再談。”
王庸無奈,只能拿起刀叉,有些心不在焉的吃了起來。
而這種心不在焉的狀態,卻讓王庸無意中暴露了一點。
比鍾南橋更加標準而優雅的進餐禮儀。
只見王庸身體端正坐好,肩膀與手腕放鬆,兩臂貼着身體,手肘不過高也不過低,刀與餐盤的角度完美的保持在15度左右,毫無瑕疵。
擺在王庸盤子裡的是一條薰魚。魚是最考驗西餐餐具的一種食物。一般情況下都會有專門的吃魚工具。而王庸卻根本不換刀叉,左手刀輕巧的沿着魚脊骨用刀劃一下,魚肉便一下分離開來。
動作優雅的好似那句華夏古語“庖丁解牛”。
王庸用刀把魚肉掃到叉背上,壓平後送入口中,緩緩咀嚼着。
這是英式的用餐習慣,與美國人大爲不同。
這一幕,恰巧落入鍾南橋眼中。
鍾南橋露出一絲愕然。
現在國內好多人的西餐習慣都是沿襲美式,比較奔放。鍾南橋曾經跟一名英國貴族吃過飯,那位貴族的用餐禮儀曾經讓他一度感嘆世家的深厚底蘊。
那種大方優雅的進餐禮儀他也就見過一次而已。
而現在,他卻再度見到了。
不是在英國,也不是在美國。恰恰是在最不可能的華夏。
這傢伙,到底什麼來頭?竟然會最古老的近乎嚴苛的英式貴族禮儀?
難不成王鴻瑾這位國學大師在教育孫子的時候,連國外古老文化也一併教授?
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可惜了,還真是一位難得的好老師。”鍾南橋在心裡嘆息道。
如果不是徐子安的原因,甚至如果徐子安跟子玉風晴沒有半點關係,他都願意頂住壓力留下王庸。
只是現在,只能說造化弄人啊。
放下刀叉,鍾南橋擦擦嘴,開口了:“王先生,我聽說小女鍾心很喜歡你的授課。這丫頭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個喜歡的老師。不得不說,你很厲害。”
王庸微微一笑,道:“鍾先生過獎了,是鍾心自己好學,我稍加引領而已。談不上什麼厲害。”
“王先生真是謙虛。鍾心能夠成爲你的學生,即使只有短短几天,那也是她三生有幸了。”鍾南橋也笑道。
王庸心裡一動。看來眼前這位要露出狐狸尾巴了。什麼叫只有短短几天?明顯話裡有話,意味深長。
王庸只覺今天這頓飯似乎在復刻千年前的那場鴻門宴。
宴席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有蓄意奉承,有謙虛自省。有笑裡藏刀,有戰戰兢兢。只差一個叫做項莊的人湊上來,耍一出心機叵測的劍舞了。
只是王庸卻沒有“目眥盡裂”的樊噲前來護駕,只能自己應付。
“王先生家學淵源,能夠被顧老先生認可,想必沒少下了苦功吧?”鍾南橋問。
“是。”王庸答。
“聽說你還服了兵役,這一點更加讓人佩服啊。部隊上辛苦嗎?”
“還行。”
“回到天泰市還習慣吧?要是跟什麼人發生摩擦,可以找我。我鍾南橋在天泰市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呃,沒有。”
……
就這樣,一頓飯在這種一問一答中吃完。鍾南橋的問題漫無邊際,看似都是隨心所問。
可是所有問題綜合起來,王庸忽然發現這人幾乎將自己的情況側面摸索了個遍。
“老狐狸。”王庸不由暗罵一聲。
刀叉併攏刀鋒朝自己,叉背朝下,以4~10點方向並排斜放在盤上。王庸擺出一個進餐完畢的餐具放置。
一般情況下,服務員看見這種擺放就會主動過來收拾餐具。
“不急,還有一道菜沒上。路易十八披薩,如果不是今天要請王先生,我還真捨不得點這個。限量供應,每桌只提供兩小塊披薩,價格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昂貴。如果不吃完它就放下餐具,我晚上一定會心疼的睡不着覺的。”鍾南橋笑着道。
王庸聽到“路易十八披薩”幾個字,也是一怔。這可是真正土豪專享的食物,據傳一塊路易十八披薩餅的價格高達8300歐元。這種披薩餅都是按照客戶的要求進行訂做,披薩餅中配有三種魚子醬,紅色小龍蝦等幾種名貴龍蝦,製作這種披薩餅用的鹽也不是普通的海鹽,而是來自澳大利亞墨累河的鹽。
這家店的應該只是複製品,到不了8000歐元這種天價。不過顯然也低不了。
正如鍾南橋所說,不吃完這個披薩,晚上一定會睡不着覺的。
只是,似乎披薩的製作有些煩雜,所有菜式都上齊了,就差披薩還沒上來。
“耐心等會,應該馬上就能上來。”鍾南橋道。
說着,他忽然從身旁的公文包裡摸出一個鼓鼓的牛皮袋,輕輕推向王庸。
王庸一愣,不由問道:“這是什麼?”
“王先生這幾天的工資,你看看夠不夠,不夠跟我說。”鍾南橋不動聲色道。
王庸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重頭戲來了。
那個牛皮袋鼓起一塊,厚厚一疊錢塞在裡面,單是目測至少有五位數以上。這麼多錢別說是幾天的工資了,幾十天的都夠了。
“對不起,鍾先生,我不太明白。”王庸沒有碰牛皮袋,而是不解的道。
“呵呵,王先生是聰明人,相信一些話不用說太明白。”
王庸心一沉。他原本以爲只是一場鴻門宴,誰知道到頭來卻是一場更加殘忍的送行宴。
鍾南橋這是在變相的說,你被辭退了!
一股憤怒從王庸心底升騰而起,他想不通,他哪裡做錯了,會被鍾南橋以這種方式趕走。
有錢人以爲多給幾個錢就能彌補一切,他們卻不知道這比光明正大的辭退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因爲他們把別人最基本的尊嚴用錢一沓沓砸在了泥土裡!
“爲什麼?”深吸一口氣,王庸忍住想要質問鍾南橋的衝動,靜靜問出三個字。
“王先生,既然你一定要知道原因,那我就告訴你。第一,一個很俗套的理由,我沒覺得你的教育讓鍾心有什麼提高,哪怕一點。我昨晚剛打電話問過了心心的班主任,她說心心最近還是老樣子,學習態度上看不出什麼變化來,甚至還有一次在數學課上寫其他科的作業。幾天時間內成績確實無法直接性提高,但是至少態度應該有變化,我很失望。第二,這個是最主要的原因。我也是身不由己。話不多說,點到爲止。王先生你自己多想想吧。”
身不由己?
王庸微微愣了下,心中驟然閃過一個揣測,似乎想到了什麼。
“果然啊,錢是一個好東西,能讓人卑躬屈膝,放棄自己的尊嚴。不過我不是,謝謝鍾先生的好意。三天的工資九百塊錢,這些就夠了。”王庸打開牛皮袋,抽出九張鈔票,然後把牛皮袋推回鍾南橋一邊。
鍾南橋臉上是淡淡的哂笑。
他欣賞王庸的骨氣,但是不代表贊同王庸的理念。
一腔熱血成就不了什麼,沒錢的結果只能是寸步難行。
就像現在,他可以坐在最頂級的餐廳裡吃着天價西餐,而王庸費心費力賺到的九百塊錢,連路易十八披薩的一角都買不到。
“對不起先生,您點的路易十八披薩暫時無法供應,我們後廚的原材料只夠做兩個披薩餅,而那兩個已經被另外兩位先生提前預定了。”這時,忽然一個服務生跑過來,帶着萬分歉意說道。
“什麼?”鍾南橋面色一變。
吃不吃披薩他無所謂,但是服務生的說辭卻讓他異常憤怒。因爲他清晰記得,他來的時候,整個店裡只有他一個客人!那兩個所謂提前預定了的客人,根本就是在他後面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