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田鎮東面,樹林中一家茅草茶棚內,此時已是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修者,少說也有上百號人。
他們郝然是受到向家的邀約,今日準備圍攻黑虎寨的最後一支隊伍。
能有資格坐在茶棚內寥寥數張桌子前悠閒喝茶的,自是這些世家的領頭之人。
那左側一張三人落座的桌子上,已有一位靈海境四重的玄衣老者放下手中的茶碗,笑道:“此次我等動用愈五百修者分成三路,圍攻黑虎寨,無論那頭黑老虎此前如何強橫,也只能乖乖伏誅了。”
老者右邊那位腰身渾圓似球的壯漢,仰起幾乎看不見的脖子,將一大碗茶一吞而盡之後,砰得一聲,連手和碗砸在桌面上,粗聲道:“這是那黑老粗活該,明明是一窩上不得檯面的山匪,非要裝那勞什子綠林好漢,滿口劫富濟貧,老子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
胖子右側一位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中年擺了擺手,卻是陰惻惻笑道:“誒!朱兄,大可不必動怒,待我等抄了那黑老虎的寨子,還怕他這些年吞下去的錢財能不吐出來?”
玄衣老者一皺略有發白的眉頭,道:“黑虎寨的東西…只怕我等佔不上手。”
胖子也是眼睛眯得都快看不到眼珠子了,道:“唐老說得沒錯,縣尉大人怕是不大會同意。”
斯文男子湊近兩人耳旁,笑道:“兩位怎麼這會犯糊塗了呢?”
他掃了一眼四周,旋即壓低聲音道:“這次我們分三路進攻黑虎寨,西面肯定是由縣尉大人親自壓陣,黑老虎便不得不帶上大部分人去牽制,而北面,馬家所帶領的隊伍實力也很強,那麼,黑虎寨剩下來的好手中又得有大部分要去應付他們。我們的隊伍雖然實力最弱,主攻東面的山勢也更陡峭,不利於衝鋒,但遇到的抵抗也絕對是最薄弱的,我們反而會率先衝上山頂,到時…”
那胖子也壓低聲音,嘿嘿笑道:“到時,我們可以先偷偷洗劫一部分,諒縣尉大人也不清楚黑虎寨到底有多少財寶。”
玄衣老者捻着鬍鬚,點頭小聲道:“即便縣尉大人明明知道我們順走一部分,但只要剩下來的是大頭,想來,他也不會當着大傢伙的面戳穿我們,畢竟,他還應承過大夥,事後會付另外的七成物資補償,如果這點小事都要計較的話,大夥便要懷疑他所說的話,還算不算數了。”
斯文男子笑道:“兩位說得對極,面子這事,他們當官的最是在乎。”
然而,人一旦高興過了頭,有很大可能下一刻便會樂極生悲。
即使這茶棚裡擠滿了人,而這些人幾乎個個氣勢洶洶,面色不善。
但還是有着四個身穿粗布麻衣的修者,滿不在乎地擠進了茶棚,要了四大碗涼茶,一頓猛灌完後,隨意找着一塊空地,便大大咧咧地坐下來。
此時,一位身材看起來有些瘦小,卻滿臉虯髯的青年男子,無視周圍投來的道道兇光,扯着嗓子,對着身邊三位少年修者,揮手高聲道:“你們趙大哥我,生平從未服過任何人,哪怕是黑虎寨的那頭老虎,就算他現在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絕不會喊上一聲服氣。”
聽着這個陌生人的瘋言瘋語,原本仇視着他的世家子弟們皆是無語的搖搖頭,心說原來是碰上瘋子了,盡會胡吹大氣。
那三個少年中,左側那一位,眼裡還算能看出一些靈光,他道:“聽趙大哥的語氣,你似乎有了佩服的人?”
聞言,那虯髯青年一頓捶胸,頗是不情不願地感慨道:“唉!其實趙大哥也不想對這人服氣,可他最近所做之事,實在是驚天地泣鬼神,我若再裝瞎瞧不見,只怕天地鬼神都會來罰我。”
幾個少年頓時雙眼發亮,紛紛搖晃着他的大腿,急道:“趙大哥,趕快跟我們說說唄,是誰這麼厲害呀?”
那些此前還看不起這個青年的修者,也忍不住看將過來,豎起耳朵。
他們倒想聽聽,這個連樑天虎都不服的瘋子會服誰?
便是坐在左側那三位靈竟四重的修者也投來目光,心說,難道這夕河縣最近又發生了連他們都不知道的大事?
似乎是察覺到了周身微妙的變化,那虯髯青年嘴角不着痕跡地微微掀起,問道:“不知三位小老弟有沒有聽過秦舒玉這個人?”
一聽到秦舒玉三個字,有些修者瞬間直起腰身。
此人這近才突然出現在大家視野裡的,聽說是從向家兩位護院手裡,救走了一位姑娘。
但此事實在算不上驚天動地,所以,他們還想知道虯髯青年是不是要說這件事。
三位少年齊齊搖頭道:“沒聽過。”
虯髯青年便笑道:“他本是夕河縣城秦家莊的少莊主,今日,卻被趙大哥的朋友瞧見,他帶着他夫人去到了玉田鎮北面交界的柏樹林。”
聞言,那三位靈海境四重的修者心中頓時一沉,那柏樹郝然是馬家所領那支隊伍的必經之地。
他互相看了一眼,那位老者便點點頭。
斯文男子會意,便起身來到虯髯青年身後,隨手掏出一小錠銀子,對着三位少年笑道:“在下想請你們的趙大哥去我那邊,好好說這個秦少莊主的故事,不知三位小英雄願不願意……”
說着,他手中的銀子也遞過來。
那三位少年眼睛一亮,似乎看直了,但無人接過,而是看向他們的趙大哥。
虯髯青年擡頭瞧了一眼斯文男子,又猶豫許久,才彷彿極不情願地道:“三位小老弟,你們先回家吧,我改日再來跟你們說那秦舒玉的故事。”
三位少爺齊道一聲好,臨走時,還不忘拿走那錠銀子。
見此,周遭圍着的世家子弟也往外邊挪了幾個身位,而坐着的另外幾個只有靈海境三重的領隊之人也識趣走出了茶棚。
虯髯青年的屁股纔剛挨着長凳,那胖子已橫起粗眉,問道:“你趕緊說說,秦舒玉和他夫人到了柏樹林後,有沒有碰着什麼人?”
似乎有被這胖子面露的兇光嚇到,虯髯青年幾乎不敢有任何猶豫,道:“他確實是碰見了一大隊人馬,聽朋友說,那至少得有兩百號修者。”
那老者皺眉問道:“你朋友可曾聽到這秦舒玉去柏樹林是幹什麼的?”
虯髯青年道:“他告訴我,秦少莊主正是衝着這些人去的。”
三人同時一挑眉頭道:“哦?”
虯髯青年道:“秦少莊主一碰見這隊人馬,便直接表明了來意。”
斯文男子愣道:“他如何說?”
虯髯青年喝了一口茶,才道:“他說,他是來給這隊人馬指條明路的!”
那胖子眉頭一橫,道:“這小子瘋了吧,當着這麼多修者的面,還敢這麼囂張,就算別的修者因他身份不敢揍他,但馬家那兩位管事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虯髯青年卻搖頭輕聲道:“恰恰是馬家的管事在一見着秦少莊主後,臉色顯得極不自然,對於後者的張狂,他們二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胖子頓時愣道:“這如何可能?”
斯文男子也是凝眉問道:“那其他修者呢?真就放任這秦舒玉如此猖獗?”
虯髯青年道:“那倒沒有,他們都很憤慨。”
他猶豫了一下,道:“可當秦夫人站出來,說了幾句話之後,他們便是連言語上的侮辱也不再敢了。”
那老者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道:“他夫人說得什麼,能嚇退如此多的修者?”
虯髯青年嚥了口唾沫才道:“大概意思是,向家的公子向坤在秦少莊主手上吃過大虧,向大公子不服氣,爲報復他,便和馬家連手設下一計,引秦少莊主出秦家莊,然後,向家再派出護院隊長張權和不類老翁劉溫準備截殺秦少莊主,只是…”
胖子修者面色一急,叱道:“你再說話不說完,老子就撕爛你的嘴,讓你以後都不能說話。”
虯髯青年縮了縮脖子,連忙道:“張權和劉溫非旦沒能殺掉秦少莊主,他們倒被秦少莊主反殺了,是他一個人殺的。”
胖子噌地一聲蹦了起來,驚呼道:“此話當真?”
桌子都差點被他掀翻。
虯髯青年道:“這事是那馬家的管事親口承認的。”
這…
三人頓時傻眼,他們想破頭也想不明白,一個靈海境兩重的修者,是如何能殺掉一個靈海三重的修者,特別是還聯手過一個靈海境四重的。
那老者或許是修爲深一些,又或是見得奇事多一些,他率先緩過勁來,道:“這事應該還不算完。”
虯髯青年點頭道:“您老說得對,此事過後,秦少莊主又說,來此之前,他先上了趟一黑虎寨,並與黑老虎已達成合作。”
斯文男子也已清醒,問道:“什麼合作?”
虯髯青年道:“他幫黑虎寨化解世家子弟的聯合,至於他要黑虎寨爲他做什麼,他並沒有說。”
那胖子最後一個清醒,他重新坐下來,問道:“他要如何化解?”
虯髯青年忽得站起來,抱拳陪笑道:“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得罪三位,倒時還請高擡貴手。”
那老者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道:“你儘管放心大膽的說,我等絕不會動手傷你。”
他並不奇怪這青年能看出他們的來意,圍剿黑虎寨的事早就傳開了。
虯髯青年這才坐下道:“秦少莊主對着馬家兩位管事說,他們這一隊實力較強,他只要將他們逼退,三位所在的隊伍如果有自知之明的話,便會自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