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在她的眼神深處看到自己的專注。
她可以在他的眼神深處看到自己的沉溺。
眼睛是不會說謊的,在雙方的眼神裡只能看到彼此,平靜卻涌動,如此矛盾的兩種狀態卻渾然天成地融爲一體,時間和空間似乎就這樣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一切都變得簡單而自然起來,這就已經足夠。
咖啡廳之中傳來了輕快而清新的旋律,小提琴的清亮和鍵盤的輕盈交織在一起,俏皮的鼓點穿行其間,讓空氣都變得靈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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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開始捲起袖子的時候,當我開始爲對手編號的時候,只希望你能夠站在我這邊,親愛的。”
淺吟低唱之間,耳朵能夠捕捉到支離破碎的詞彙,讓兩個人嘴角的笑容都不由上揚起來,就如同牛奶陽光灑落在薄荷藍湖邊的午後一般,青春的笑聲和喧鬧驚動了樹林裡的羣鳥和兔子,噗通噗通的跳水聲之中迎來了初夏的清爽。
歌詞之中透露出一股青澀愛戀時的哀切和真摯,在輕快的節奏中帶着些許美好的笑容,不由自主就讓人聯想到了夏日午後融化的香草冰淇淋,甜筒的奶油溼噠噠、黏糊糊地粘滿了雙手,卻毫不在意地用舌頭一舔,滿嘴都是甜意。
跟着旋律,藍禮輕聲哼唱着曲調,那歡快的樂符就在脣齒之間跳躍起來。
魯妮愣愣地注視着藍禮,笑容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溶解在五官的神色之間,血液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忍不住開始契合着節奏舞動起來,細細品味着空氣之中飄動的歌詞和旋律:
“但最好在事情開始之前就結束,我低頭盯着那褐色傢俱,不要左顧右盼纔是安全的,我根本沒有辦法隱藏自己對你的感覺,這些日子裡着實充斥着太多愛意……”
每一個字都彷彿敲打在魯妮的心房之上,回想自己剛剛回避眼神的緊張姿態,唯恐眼神就泄露了自己的真實情感,又緊張又忐忑,又雀躍又悸動,彷彿就連空氣都是香甜的,眼梢和指尖的顫抖悄悄地隱藏着幸福的氣息。
這讓魯妮的笑容肆意地綻放了開來,指着角落裡的音響方向,哭笑不得地說道,“咖啡屋老闆是不是提前和你串通好了?提前做好了惡作劇的準備?”
藍禮挑了挑眉尾,“前提是,你能夠跳入陷阱呀。”
魯妮頓時就意識到,自己剛剛閃躲眼神的小動作完全暴露在了藍禮面前,儘管她自己本來就知道那是不可能隱藏的,但現在再次被戳穿,臉頰還是不由微微發燙,只是這一次沒有再害羞地閃開眼神了,而是坦然地迎接藍禮調侃的目光,光明磊落地回答到,“總是如此自以爲是,小心沒有女朋友呀。”
“……”難得一見地,魯妮就看到了藍禮話語一塞的模樣,這讓她的眼睛彎了起來,發出了哧哧的低笑聲,但她也沒有得寸進尺,緊接着就轉移了話題,“這是什麼歌?我從來沒有聽過。”
“民謠。”藍禮簡單地說道,魯妮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這首旋律叫做“那兒有着太多愛意(There’s-Too-Much-Love)”,歌曲來自一支蘇格蘭的獨立民謠樂隊貝爾和塞巴斯蒂安樂隊(Belle & Sebastian)於2000年創作發行的專輯,對於日新月異的網絡時代來說,這已經可以說是數個世紀前的老歌了。
貝爾和塞巴斯蒂安樂隊成立於1996年,在世紀交接之際,他們曾經闖蕩出了一番名號,甚至還在北美市場也贏得了一席之地;但遺憾的是,隨後民謠就迅速沒落,整個市場都呈現出不景氣的發展趨勢,北美市場幾乎看不到任何新興的民謠,只有歐洲和南美洲等少數國家地區依舊能夠捕捉到獨立民謠的身影。
其實這支獨立民謠樂隊現在依舊在活躍着,並且擁有大量忠實而熱情的粉絲;遺憾的是,他們的音樂着實太過冷門偏僻,流行元素的稀缺更是限制了他們的進一步發展,這也意味着,只有少數專業資深樂迷們才能夠說出他們的名字。
魯妮對於民謠着實不太熟悉,此前沒有聽說過也實屬正常。
但今天第一次接觸,魯妮立刻就喜歡上了那跳躍於指尖的旋律,彷彿追逐着陽光斑點的蝴蝶一般,遊走在春天和夏天之間,涌動着繽紛而多變的色彩,整個世界都煥發出了一股全新生命力,讓人沉迷其中。
“我可以四處流浪自討苦吃,但我始終在你門前遊蕩,等待着我們故事的開始;你說我是一個完美無瑕之人,我的禮儀無可挑剔,但表面之下的我其實和你一樣。”
質樸簡單的歌詞背後卻隱藏着確切真實的情感,魯妮的視線不由就落在了藍禮身上,那一字一頓就彷彿正在講述着藍禮的故事一般,然後她就捕捉到了藍禮眉宇之間的歡快,溫潤的眼神透露出與年齡相符的張揚和雀躍。
這是常人所不熟悉的藍禮,卻是魯妮所熟悉的藍禮,只有在不經意間,才能夠捕捉到藍禮身上的大男孩氣息。
“我可以像靈魂男孩般徹夜跳舞,但你知道我寧願拖着疲憊的腳步橫穿舞池前來找你;我喜歡獨自一個人舞蹈,就好像沒有人認識我一般,我能夠僅僅用眼神就四處挑起戰火。”
噗,魯妮沒有忍住自己的笑容,用眼神詢問到:你確定?這是你嗎?
徹夜舞蹈?四處挑釁?這是他們所認識的藍禮嗎?
腦補一下藍禮徹夜狂舞的畫面,那畫面着實太美不敢看,魯妮終究沒有忍住,仰頭無聲地大笑起來,恨不得連連捶桌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但顧慮到咖啡屋裡的其他客人們,魯妮還是抑制住了自己放肆狂笑的聲音,滿眼都是笑意地再次看向了藍禮,連連搖頭,沒有說話,但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
“這不是你。上帝,這絕對不是你。”
但藍禮卻輕輕挑起了眉尾,眼神裡的光芒在咖啡屋裡的奶油色光暈之中熠熠生輝,那股少年心氣正在肆意張揚飛馳着,連帶着魯妮也不由雀躍激動起來,她忽然就明白了過來,輕輕頜首表示了贊同。
“當我開始捲起袖子的時候,當我開始爲對手編號的時候,只希望你能夠站在我這邊,親愛的。”
這纔是重點!
魯妮抿嘴控制住了嘴角的笑意,幸福而專注地注視着藍禮,眼神卻透露出一股堅定,連連表示肯定:我會站在你這邊,無論什麼情況,即使是整個好萊塢都站在了你的對立面,我也無條件和你並肩而起,甚至於……魯妮還做出了一個捲起袖子的動作,“我將和你並肩作戰”。
一個動作就讓藍禮歡快地笑了起來。
“我根本沒有辦法隱藏自己對你的感覺,這些日子裡着實充斥着太多愛意。”
正如歌曲名字一般,“那兒有着太多愛意”,從樂符到歌詞,從樂器到演唱,整首歌裡裡外外都透露着一股甜蜜而幸福的愛意,讓人忍不住就想要跟隨着節奏一起翩翩起舞,似乎只有將血液和肌肉裡的律動釋放出來,才能夠真正地自如起來。
藍禮和魯妮兩個人都輕輕點頭擊打着節奏,斷斷續續地哼唱從嘴邊輕溢出來,似乎整個人都融入了旋律之中。
難得一見看着藍禮如此吵鬧的模樣,全然不見平時穩重內斂的姿態,魯妮就忍不住笑容,只能用力抿着嘴角,但笑意依舊從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流淌了出來,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書,示意藍禮:看書,我們必須看書。
可隨後魯妮就看到藍禮做出了一個鬼臉,滿臉嫌棄地注視着那本書。
魯妮不明所以,低頭看了看,而後就發現自己面前的那本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上下顛倒了過來,顯然這不是正確打開書本的方式,然後她連連擺手,表示了強烈否定,似乎在說:剛剛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這樣的!
藍禮卻不斷搖頭:太遲了,真的太遲了。
魯妮仰天長嘆,用嘴型說道:我的上帝。
兩個人就好像神經病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以無聲的方式進行交談,但眉眼之間的笑容卻滿溢了出來,任何一點點小事都能夠成爲笑容觸發器,幼稚燦爛的、天真簡單的、落在旁人眼中根本就是無聊乏味的瑣事,卻總是能夠成爲彼此的話題。
當伊桑-科恩抵達咖啡屋的時候,還沒有推門進入其中,透過旁邊的窗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做鬼臉的藍禮和魯妮。
魯妮正在拿出一個筆記本,試圖在筆記本之上記錄什麼;但藍禮卻連連擺手,指着自己面前的書籍,不斷強調着什麼,沒有出聲,只是嘴型,然後就可以看到魯妮持續搖頭,就好像記錄什麼秘密一般,在“死亡筆記”之上落筆了,藍禮攤開雙手,以默劇的表演方式作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感嘆迴應。
兩個活寶。
“伊桑?”喬爾-科恩的腳步緊隨而至,卻注意到了伊桑停頓下來,差一點就要直接撞上去。
伊桑嘴角的笑容也自然而然地就上揚起來,幸福和快樂的確是會傳染的,“你說,我們是不是等一會再進去?現在好像不太方便打擾。”
喬爾瞥了一眼,卻是打了一個哆嗦,“等不了了,外面真的太冷了。”然後,不等伊桑反駁,他就繞過了伊桑,徑直推門進入了咖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