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轟鳴,螺旋槳響動,凱奇與法瑞爾並肩而行,身後跟隨着兩名執法士兵。
雖然凱奇雙手拷着手銬,但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上位者風範,昂首挺胸、風姿勃發,站在法瑞爾身邊,那一襲軍官的軍裝越發顯得挺拔帥氣,嘴角帶着淺淺的笑容,稍顯凌亂的頭髮在風中飄動,顯示出一番風/流/倜/儻的味道。
如果忽略手銬的話,現在的凱奇看起來就像是準備接受整支部隊的上尉一般。
“上士,你從肯塔基哪兒來的?”凱奇甚至還有心思開始閒聊,習慣性地展現自己的魅力。
“一個叫做科學丘的小鎮。”法瑞爾的話語硬邦邦的,“聽過嗎?”
“我現在聽說了。”應付如此場面,凱奇遊刃有餘,風趣的語調和輕揚的眉尾,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那你呢?你從哪兒來的?”法瑞爾目不斜視,肢體僵硬,再加上那硬邦邦的話語,就好像一個行走的木偶一般,問話也一點靈魂都沒有。
“新澤西的蔓越莓鎮。”凱奇的語調微微上揚,而後又落了下來,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卻總覺得話中有話。
“那裡盛產蔓越莓?”原本應該是調侃的話語,但法瑞爾依舊面無表情,無比生硬。整個對話乾巴巴的可怕,不僅僅是尷尬了,就好像是人與機器展開對話一般,生澀得讓人渾身不適應。但恰恰就是這種不適應,卻在凱奇的身上迸發出了火花。
“西紅柿。”凱奇的眉尾和嘴角同時上揚起來,擡起頭看向了法瑞爾,眼底帶着一絲戲謔,“那是我吃過最美味的西紅柿。”這一莊一諧的強烈對比效果,在凱奇輕快調侃的眼神之中,達到了新高。
法瑞爾的話語停頓了一下,視線第一次出現了偏移,用餘光瞥了凱奇一眼,但僅僅只是稍稍停頓,隨即就收回視線,“那爲什麼叫做蔓越莓鎮?”
凱奇歪了歪腦袋,聳了聳肩,扯了扯嘴角,這種不經意的小動作充滿了玩世不恭的味道,與法瑞爾並肩而立——尤其還是那一副冰山殭屍臉,喜感撲面而來,“那爲什麼叫做科學丘?”
法瑞爾聲音死板僵硬地說道,“從未問過,從未好奇。”腳步頻率沒有任何變化,徑直上前,但凱奇的腳步卻漸漸放緩了下來,看着眼前的軍營,視線裡閃爍着遲疑的光芒。
走出去幾步之後,法瑞爾意識到了凱奇的掉隊,他停下來,然後嚴格遵循着軍人轉身的動作,並腿、撤步、轉身、收腿、併攏,視線落在了凱奇身上,然後禮貌地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你先請。”那一絲不苟的模樣,在帶有強烈的反諷效果,讓人無法區分:他到底是死板,嚴格遵守命令;還是狡猾,故意戲弄凱奇?
凱奇的腳步就好像慢動作一般,擡起、放下、前傾、停頓,整個過程彷彿自帶慢鏡頭,最後停下,然後可以清晰地看到,凱奇的嘴巴微微張大,正準備回答法瑞爾,但話語還沒有來得及到舌尖,大腦就一片空白,直接當機,那雙深褐色的眼眸寫滿了錯愕和茫然。
前一秒還是意氣風發的上尉,下一秒就變成了手足無措的迷路小孩。
凱奇愣了愣,整張臉龐都寫滿了“呆”,他微微張開着嘴巴,保持着下巴脫臼的模樣,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名衛兵,茫然而困惑的視線似乎在詢問:怎麼回事?然後又無意識地轉頭看了看法瑞爾,眼神根本沒有焦點和焦距,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失焦的模糊化過程。呆愣的模樣,與此前的精英、瀟灑、從容形成了鮮明對比。
約莫過了一秒,還是兩秒,然後凱奇歪了歪腦袋,緩緩地,慢慢地,就好像是運轉速度偏慢的機器人一般,一個歪頭的姿勢都被放慢了十倍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視線愣愣地落在了法瑞爾的身上,“呃……你不是帶我去打電話,對吧?上士?”
法瑞爾沒有立刻回答,依舊嚴謹而嚴肅地站在原地,嘴角的笑容弧度一點一點地上揚起來,就好像惡作劇得逞一般,讓人聯想起萬聖節得到糖果的孩子們,“不,我不是。”那波瀾不驚的語氣卻帶上了一絲得意和歡快。
法瑞爾再次邁開了腳步,這一次就變得隨意了許多,不再是軍人列隊模式,而是軍人休閒模式,動作和腳步都自然起來,他打開了上衣的口袋,從裡面拿出了一紙命令,臉上也重新浮現了戲謔的笑容,“看來,你剛纔說的話之中,只有你的名字是真的。”
法瑞爾來到了凱奇的面前,停下腳步,打開了命令,“這上面說你是一個逃兵,說你因爲冒充美國軍官而被逮捕,說你會試圖往外打電話,甚至威脅到行動安全,說只要能夠避免上戰場,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法瑞爾的語氣越來越嚴肅,甚至帶着一絲犀利;而凱奇的表情則愣在了那兒,似乎失去了變化的能力,那微張的嘴巴、那僵硬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只有眼神,那雙眼睛漸漸擴散開來,焦點再一次地開始模糊,暈了開來,荒謬、錯愕、悔恨的情緒猶如星光一般散落下來,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呆滯——跟不上節奏、跟不上變化的呆滯,就好像是弄壞了發條的玩具一般,甚至有些傻乎乎的。
再一次地,此前的形象和現在的形象形成了巨大落差。僅僅只是一個對比,凱奇的人物形象就變得鮮明起來。
“但,這些都不會發生。”法瑞爾下定了結論,“永遠。”所有表情都消失,只剩下不屑和鄙夷,“二等兵凱奇。”
二等兵,他的軍銜也被削了。凱奇試圖做出一些反應,但,失敗了,他只是木然地閉上嘴巴,可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卻似乎有些笨拙,脣瓣還微不可見地蠕動了一下,似乎不太適應閉合之後的狀態,眼底浮現出了一抹訕訕然的驚慌和錯愕。莫名地,就讓人聯想起了悲傷的青蛙那個表情包。
“卡!”
保羅-格林格拉斯的聲音在片場上空響了起來,整個片場都愣了愣:表情包?藍禮和表情包?這看起來沒有任何聯繫的兩件事,但他們現在腦海裡卻劃上了等號,表情包?於是,現場所有人都是黑人問號臉,百思不得其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伴隨着保羅那一聲“卡”,大家都面面相覷,交換着視線,腦海裡回放着剛纔那冷麪笑匠的表演鏡頭,終於再也忍不住,第一個笑聲響起來之後,所有人都集體捧腹大笑起來。
無論是藍禮,還是亞歷山大,剛纔的表情其實都是內斂的,沒有刻意誇張,也沒有刻意搞怪,而是通過一些動作的細節,展現出角色的變化,從僵硬到自如,從瀟灑到錯愕,這種人物形象的落差,配合劇情走向,營造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喜感,讓人嘴角不由上揚。
這不是爆笑的場面,卻是讓人忍俊不禁的場面。不過,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藍禮和亞歷山大奉獻喜劇表演,尤其是看着兩個大帥哥表現出這種喜感的反差,再加上爲了不影響劇組拍攝工作,大家都竭盡全力在憋住笑容,於是,最後就集體大爆發了。
“哈哈哈”,鬨笑聲簡直停不下來,保羅-格林格拉斯站在原地,一陣無奈,他試圖阻止一下大家,卻發現自己的笑容也忍不住上揚起來。這不是保羅的風格,他不習慣拍攝喜劇,鏡頭風格、表演節奏、構圖效果等等,都是如此;但保羅也不得不承認,藍禮和亞歷山大的表演風格讓他感覺十分舒服,喜劇效果更多是一種幽默的感覺,並沒有破壞鏡頭的完整性。保羅無法挑刺。
不要說旁觀觀衆了,就連亞歷山大也終於忍不住,看着眼前一臉嚴肅認真的藍禮,捧腹大笑,笑得腹肌都僵硬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藍禮那模樣是如此無辜,彷彿對剛纔的編排一無所知般,但亞歷山大卻知道,所有都是藍禮的主意,包括他的肢體變化,完全遵照着藍禮的指點。現在藍禮卻假裝和這一切沒有關係?
亞歷山大笑得幾乎就要站不穩,膝蓋一軟,往後踉蹌了兩步,可是由於雙腿着實太長,重心不好把握,整個人就好像長腿蜘蛛穿上了溜冰鞋一般,竭盡全力地避免摔倒,但雙手還是扶住了地板,這才穩定了下來。
結果全場的笑聲更是忍不住,猶如火山一般爆發出來。
擡起頭,亞歷山大就看到了藍禮的笑容——他也終究沒有能夠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這讓亞歷山大又好氣又好笑,最後回想一下自己的狼狽,哧哧地又一次笑了起來,然後身體往後一坐,好不容易抓住的重心再次失衡,整個人乾脆利落地就坐了一個屁股墩——苦苦掙扎的最後,結果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全場爆笑!
保羅-沃克站在原地,滿頭都是問號,這不對勁!難道,這是喜劇?可是,他聽說這是科幻動作電影,而且導演還是拍攝出“諜影重重”第二部和第三部的保羅-格林格拉斯,但,爲什麼第一場戲就歡樂成這樣子?
轉過頭,保羅就看到了笑到眼淚都出來的詹妮弗;還有抱着肚子東倒西歪的工作人員們,亂作一團;就連導演都抱着肚子,一臉痛苦的模樣,似乎是笑得太誇張了。這,畫風似乎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