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驟雨,這纔是真正的疾風驟雨。
先是範的組合拳連續打擊,藍禮幾乎毫無還手之力,那命懸一線的危機讓人手心都不由捏了一把汗;但僅僅只是一個瞬間的喘息,藍禮就成功逆轉了局勢,重新奪得了至高領地,乾脆利落、果敢霸道的幾個動作就直接完爆了範。
那扣人心絃的對打過程完全讓人目不轉睛,恍惚之間,人們居然忘記了,哪些部分是武術指導的設計,哪些部分又是兩個人的本/能反應,多米尼克和霍布斯的對決,衍生到了範和藍禮身上,兩個人都是鮮血直流,藍禮的顴骨,範的眉骨,滾燙的血液在臉頰上模糊氤氳,粘稠的液體散出令人作嘔的腥味,那炙熱而絢麗的火花彷彿足以將兩個人都焚燒殆盡。
範只覺得身體的力量被一點一點收走,當雙腳的重心站不穩時,腰腹力量也不出來,上肢力量猶如無根浮萍,根本找不到落腳之處。但範卻不會放棄,絕對不會輕易放棄,藍禮-霍爾,這個英俊的奶油小生,看起來就像是華而不實的花瓶,他怎麼可能會輸給對方?他怎麼可能會如此狼狽?他怎麼可能會無力反抗?
怒火燃燒之前,範掙扎地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揮舞出了右拳,但卻軟綿綿地像是麪條,根本一點力道都沒有,藍禮只是往後一閃,擡起左腳就利落狠辣地朝着範的右腿膝蓋後方踢了下去。
那夾帶着雷霆之勢的小腿狠狠地撞在範的骨頭之上,“哧”的一聲脆響,然後範就窘迫地雙膝跪地,那劇烈的疼痛席捲而來,死死地掐住範的喉嚨,瞬間窒息,臉部通紅地跪在地上,哪怕是渾身細胞都在出警報,但還是動彈不了,就連一根手指都沒有辦法。
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這種恐懼讓範睚呲欲裂,瞳孔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受傷的膽怯和死亡的恐懼襲上心頭,整個大腦都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應,強烈的窒息感就好像雙手雙腳都被綁着,沉入湖底一般,而且懷裡還抱着一塊巨石,即使努力掙扎,也無濟於事。
範已經失去了抵抗力,藍禮順勢走了上前,左手鎖住了範的喉嚨,然後開始用力!
求生的本/能喚醒了範身體裡的最後能量,他擡起了雙手,抓住了藍禮的手臂,試圖掰開,希望可以用自己佔據絕對優勢的力量重新扳回劣勢。但丟失先機之後,藍禮已經佔據了絕對主動,無論範如何努力,那勻稱結實的手臂就好像磐石一般,完全無法掰開。
灼熱的鼻息在紊亂地噴射着,藍禮的手臂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猶如浪濤一般拍打的急促呼吸,滾燙得幾乎就要點燃皮膚了,在這一刻,藍禮覺得自己的雙手捏着一條生命,似乎只要他輕輕一扭,這條生命就會終結在指尖之上,甚至比螞蟻還要脆弱。
那種高高在上的滋味,那種掌握生殺大權的感覺,在胸腔裡橫衝直撞,讓整個人都輕飄飄地騰空起來,猶如站在世界之巔,即使是耶穌基督也匍匐在自己的腳下。但,“尤金-斯萊奇”的恐懼和茫然卻猶如一道寒流,在血管裡竄動,雙手的指尖開始一點一點地被血液滲透,彷彿整個人都正在被蠶食一般。
這不是他。
藍禮依舊咬緊了牙關,但暴戾肆虐的眼睛卻恢復了一絲清明。他是霍布斯,他可以是fbi探員,可以是保護兄弟的老大,他可以是打擊犯罪毫不手軟的執法人員,但,他不是劊子手,更不是殺手。審判和行刑不是他的職責,逮捕罪犯纔是,沒有更多,也沒有更少。
眼神再次變得堅毅起來。
擡起頭,他就看到了佔領基地的fbi其他探員們,米婭和布萊恩都已經被包圍了,他知道,情況已經落入了掌控之中。這一次,不會再重蹈覆轍,他不會像之前在停車場那樣,放虎歸山!
可就是這剎那的分神,範就尋覓到了力量鬆懈的縫隙,雙腿蹬地,往後一撞,死死地將藍禮往後推,最後撞到了牆壁上。一下,再一下,藍禮的手臂被迫卸力,範立刻掙脫,轉過身,集中火力開始攻擊
右拳、右肘、左拳、右拳、左肘、右膝、左拳……一連串的連續打擊,再次將藍禮陷入了暈眩的絕境。
不過,剛纔範窒息了兩秒,力量沒有完全恢復,打擊力道遠遠不如之前。藍禮很快就站穩了腳跟,順勢衝了上去,抱住範的腰部,勇往直前地衝了過去,兩個人就衝破了玻璃窗,飛撲撞到了工具桌,現場一片凌亂。
這些都是道具組特製的道具,沒有實際的物品那麼堅硬,可即使如此,材料還是真實的,只是把連接處的釘子和螺絲弄鬆了。藍禮覺得渾身上下彷彿被毆打了三百六十五拳一般,痠痛和青腫讓痛感神經達到極致之後,就失去了聯繫,沒有任何響應。
“多姆!”米婭衝了上來,大聲呼喊到,fbi的探員們全部涌了上來,用槍管對準了多米尼克,可是霍布斯卻坐直了身體,佔據制高點,沙啞的聲音嘶吼到,“退後!交給我!”然後,拳頭就猶如暴風雨一般砸了下去,一下,再一下。
力道十足的拳頭砸得範頭暈眼花,裂開的眉頭鮮血直流,甚至模糊了整張臉龐,看起來着實猙獰可怕,他腦海裡不斷迴響着“噗,噗,噗”的聲音,就好像西瓜被砸裂一般,清脆卻又沉悶,矛盾的衝突感讓人感覺到什麼東西裂開來了。
範屏住了呼吸,死死咬住牙關,擡起雙手,抵住了藍禮的拳頭。在正面力量對抗之中,範還是佔據了上風,即使藍禮居高臨下的揮拳,但也僅僅只是打了一個平手,可是藍禮的勢頭卻阻礙之後,節奏頓時一滯。
就是這短暫的一瞬。
範雙手往後一推,成功掀翻了藍禮,他翻到了上面,揮拳砸下來,可是力道卻不夠;藍禮再次避開,左手的拳頭朝着範的腹部軟肋一擊,順勢翻滾過去,重新佔據上風,拳頭根本來不及拉開,直接就揮,雖然準確地打中了範的臉頰,不過力道卻遠遠不足,反而被範抓住了右手,用力一掰,那幾乎骨折的痛感即使咬緊牙關也無法忍耐;又一次,範再翻到了上方。
可是藍禮這次根本不等範動手,雙腿一蜷縮,彷彿被壓縮到了極致的彈簧般,朝着範的小腹就是一踢,將兩個人的纏鬥分離了開來,順勢往外一滾。
手裡摸到了一把鐵扳手,藍禮來不及多想,直接就拿起來,就朝着範的腦袋砸下去。不過,緊要關頭,藍禮保持了一絲理智,瞄準錯誤的位置,揮舞下去,可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反應根本不太及時,腦海裡的一點點偏差,實際上卻徹底脫軌,距離範的腦袋至少還有兩個手掌的距離,砸到了鐵板之上。
鐵板的反震力讓藍禮的手腕有些麻,身體失去重心,直接撲倒在地。
就趁着這個間隙,範手腳並用,再一次爬到了藍禮的身上,一個拳頭砸下去,雖然藍禮雙手格擋住了,但此時雙手都已經脫力,根本擋不住範的強大氣勢,鬆了開來,而後範再次往下砸,勢大力沉地命中了藍禮的臉頰,牙齒和骨骼碰撞的劇烈聲響讓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範隨手就撿起了旁邊的鐵扳手,可是手掌卻疼得厲害,指尖在不斷顫抖着。狼狽,羞愧,恥辱,無數的情緒在胸口橫衝直撞,大腦裡的聲音在嘶吼着,“砸下去!砸下去!砸下去!”而他的眼睛瞄準了藍禮的太陽穴,根本移動不開來。
只要砸下去,事情就一了百了了!
“砸!砸!砸!”腦海裡的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兇,範的眼睛開始變得赤紅,理智已經被焚燒殆盡。從特柳賴德開始,他就不喜歡眼前這張臉孔,令人作嘔,現在終於再也不會反抗了,只要他砸下去,所有事情都就此終結。“殺!殺!殺!”
危險。
藍禮渾身上下的所有汗毛都豎立了起來,他真的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千鈞一之際,內心深處油然而生卻不是恐懼,而是坦然。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他知道死亡的盡頭到底是什麼場景,所以,他不會害怕,更不會膽怯。
藍禮轉過頭,鮮血流到了眼睛裡,臉頰微微腫,他知道自己現在很狼狽,但看着眼前的範,他卻知道,範更加狼狽。那光頭已經沾滿了血跡,眉尾的口子更是已經開裂,粉紅色的嫩肉翻了開來,大顆大顆的血液直接往下滴落,臉上的灰塵和血液混做一團,看起來就像是喪家之犬。
藍禮不顧眼睛的刺痛,瞪圓了瞳孔,死死地盯着範。
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卻也感受到了範的恐懼。他知道,範不敢下手。殺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就好像“尤金-斯萊奇”在戰場上第一次殺人一樣,不管雙手是否沾滿血腥,殺人之後所帶來的都不是快感,而是噁心,還有恐懼。
看到範那聲厲內荏的模樣,藍禮只覺得可笑,彷彿此時拿着扳手、掌握生殺大權的範,就像是小丑一般。自詡硬漢,自詡強勢,自詡霸道,但在內心深處,範不過是一個穿着粉紅色芭蕾舞裙的小姑娘。於是,藍禮的嘴角勾勒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就是這淺淺的、小小的、微微的弧度,倒映在範的眼睛裡,恥辱感瞬間從腳底竄到了頭頂,將所有理智焚燒殆盡,然後他就砸下了扳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