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瑟。”病房門被打開,阿妮塔那胖乎乎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之內,表情嚴肅,但眼底卻帶着一絲溫和的笑意,“你應該休息了。今天的吉他時間已經超標了,現在,是時候放鬆休息了。”
海瑟卻坐直了身體,倔強地挺起了胸膛,“可是,這就是我的復健。不是說,堅持不懈地復健,就是緩解病情的最佳方案嗎?我還可以堅持的,再半個小時,不,十五分鐘,我再練習十五分鐘就好。”
阿妮塔卻不爲所動,堅定地搖了搖頭,“過而不及。太過急切的話,只會傷害到你自己。今天的分量已經足夠了,接下來是休息時間。”
海瑟懊惱地垂下了腦袋、耷拉下肩膀,用渾身的每一個部位來表示自己的鬱悶和遺憾。
可是病房裡卻沒有任何聲音響起,稍稍等待了一會,海瑟悄悄地擡起頭,偷瞄了兩眼,然後就看到藍禮和阿妮塔那一臉淡定沉靜的表情,她就明白,自己裝可憐的策略失效了,她只能是輕嘆一口氣,選擇了妥協,“好吧。”
看到藍禮將吉他遞給了阿妮塔,海瑟迫切地說道,“但是!但是明天還是兩個小時,對吧?”水汪汪的眼睛,瞪大到了極致,充滿渴望地看着阿妮塔,就差沒有合攏雙手,做出少女祈禱的手勢了,但那真切的懇求,卻是再清晰不過了。
對於海瑟的熱情,阿妮塔似乎有些無奈,雙手插腰,收攏下頜,“兩個小時。”
“耶!”海瑟用力握了握拳,歡快地喊了一聲,那充滿生機和朝氣的慶祝,猶如傲然盛開的花苞,綻放着十六歲的精彩。
病痛的折磨,似乎從那張面頰紅潤的臉龐上,漸漸消失不見。
爲了給海瑟留下一個安靜地休息放鬆的空間,藍禮和阿妮塔一起離開了病房,兩個人並肩而行,阿妮塔可以看到藍禮嘴角那一抹淺淺的笑容,放鬆而溫暖,閃爍着自豪的光芒,她也不由跟着笑了起來。
“海瑟的復健進程有了很大的起色,甚至醫生都喜出望外。艾麗和德里克都十分激動。”阿妮塔微笑地說道,“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遇到你,所以讓我務必代爲轉達他們的謝意。”
“我?”藍禮意外地挑起了眉尾,困惑地說道,“我不記得我做了什麼,我的意思是,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不是謙虛,而是事實。
阿妮塔輕笑出了聲,“你讓她重新找回了夢想,也重新找回了希望。這就是最重要的事。”而後,阿妮塔拍了拍藍禮的肩膀,邁着笨重的步伐,搖搖晃晃地回到了護士站,留下藍禮一個人,腳步漸漸放慢,最後停留在了原地。
醫院的走廊總是顯得有些空曠,空空蕩蕩的,冷風不斷灌進來,不寒而慄;空氣之中瀰漫着刺鼻生澀的氣息,混雜着各式各樣藥物的味道,無法辨識,難言喜歡;那漫天漫地的白色,乾淨而整潔,總是瀰漫着一種讓人心慌的空洞,飄蕩的視線找不到一個落腳的焦點。
對於醫院,藍禮絲毫不陌生,不要說上一世的十年人生了,就在不久之前,爲了拍攝“抗癌的我”,他還在醫院度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但今天,眼前的西奈山醫院卻似乎有了些許的不同,死氣沉沉的空曠之中,穿透着稀薄的金色陽光,空氣裡漂浮着清爽乾淨的味道,讓腳步不由就變得輕盈起來。
藍禮知道,那是勃勃的生機。
阿妮塔說,他讓海瑟重新找回了夢想和希望;但在藍禮看來,卻是海瑟再次喚醒了他對夢想的執着和堅持。
海瑟說過,“當樂符在流淌的時候,我會意識到,有些東西,終究是黑暗無法從我身上奪走的。”這句話至今在藍禮的腦海裡,栩栩如生。
現在,海瑟終於邁開了腳步,開始追逐自己的夢想。夢想開始的起點,任何時候都不會太遲。藍禮相信,海瑟會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獨特而繽紛的道路。
也許是時候開始投入專輯的錄製了,這必然又是一個不同的全新挑戰。
推開先驅村莊的大門,那熟悉的景象頓時讓了那裡感受到了一陣親切感,習慣了荒山野嶺的蒼莽和壯闊之後,重新回到城市,洶涌的人羣和擁擠的車陣讓人難免有些不太適應,現在再次呼吸到了家的味道,緊繃的神經不由漸漸鬆懈了下來。
“夥計,一杯啤酒。”藍禮在吧檯前坐了下來,敲了敲桌子,揚聲喊道。
此時還不到五點,雖然先驅村莊已經開始營業,但視線之內只看得到兩個客人,分別坐在吧檯的兩個盡頭,醉生夢死,根本就不在意藍禮的出現;所有椅子依舊倒扣在桌子上,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吧檯裡也空蕩蕩地,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來了。”尼爾推開了活頁門,快步走了出來,看到吧檯前的那個身影時,腳步就不由一滯,臉上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這纔來到了吧檯旁,熟練地抓起啤酒杯,打開水龍頭,開始接酒,視線餘光卻是在打量着藍禮的狀態,笑容漸漸地越來越深。
酒杯接滿之後,擺放在了藍禮的面前,一本正經地說道,“三美元。”明擺着故意刁難。
藍禮卻也不意外,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十美元,放在了桌面上,“我請你喝一杯,剩下的就留着吧。”當做小費。
尼爾眉梢不由流露出了笑容。藍禮依舊是那個藍禮,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健康的膚色和自如的神態,看起來更是不俗,完全沒有飽受病魔困擾的模樣。這着實是再好不過了。
“之前詹妮絲說,你暗戀我,難道是真的?”藍禮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大口,輕描淡寫地說道。
原本正在認認真真打量藍禮的尼爾,聽到這句話,不由就翻了一個白眼,無語地反駁到,“你確定沒有聽錯,難道不是你暗戀自己?”
藍禮抿了抿嘴角,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不僅沒有窘迫,而且還坦然地承認了。尼爾的攻擊頓時就落空了,他也只能是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今天是你過來開門的?斯坦利呢?”藍禮將酒杯放下,回頭打量了一下,這是酒吧剛剛開門的模樣,侍應生還沒有過來上班,準備工作還沒有展開。
“這幾天他有些感冒,我們輪流過來開門。”尼爾簡單地解釋到,注意到藍禮關切的眼神,尼爾補充說明到,“放心,他沒事,只是有點頭疼發熱而已,昨晚詹妮絲給他送了雞湯過去,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藍禮這才放心地點點頭。
尼爾仔細打量了一下藍禮沉思的神色,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分明還是有情況的,於是尼爾追問到,“怎麼,你找他有事?”
藍禮擺了擺手,嘴角扯了扯,“沒事,只是想要詢問他一個朋友的聯繫方式罷了。”停頓了片刻,然後藍禮又補充說明到,“喬治-斯蘭德。我沒有儲存他的聯繫方式。”
尼爾眼睛一亮,思緒在腦海裡翻涌了一番,然後整張臉孔都明亮了起來,“怎麼,你準備好錄製專輯了?”這是尼爾的第一反應。
看着無比亢奮的尼爾,藍禮啞然失笑,他怎麼忘記了,這裡就有他的忠實一號歌迷。藍禮也沒有故弄玄虛,點點頭表示了肯定,“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不僅僅是因爲海瑟的啓發,藍禮還詢問過安迪了,現在這個時間點着實是再合適不過了。
“抗癌的我”剛剛殺青,“速度與激/情5”的宣傳還未展開,最重要的是,“超脫”在短時間內不會開拍。
由於“超脫”聚焦於高中的學校生活,需要尋找大量合適的年輕演員,而導演託尼-凱耶又拒絕隨便湊數,整部電影將會以僞紀錄片的方式拍攝,在年輕演員的演技難以經受考驗的情況下,託尼儘可能地希望找到背景、經歷、性格、外形都最爲貼近角色的演員,他們只需要本色演出即可。
過去這段時間,“超脫”一直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演員選拔。短時間內,電影暫時不會開拍。不出意外的話,估計要等到“速度與激/情5”上映之後了。
再加上藍禮剛剛結束了徒步旅行歸來,度假結束之後,可以精力充沛地投入錄音室工作之中。
藍禮肯定的回答,讓尼爾歡快地大笑了起來,甚至按耐不住激動,用力鼓掌了好幾次,眉眼都明朗起來。
那手舞足蹈的模樣,讓藍禮看着直搖頭,但尼爾卻毫不在意,搖頭晃腦地哼唱着,“專輯,專輯,專輯。終於!終於啊!”那嘚瑟的模樣,簡直是討打。
看到藍禮那無語的表情,尼爾卻毫不介意,嘿嘿地笑個不停,“我是認真的,不管別人是否喜歡,你的專輯出來之後,我就買上二十張,專門送給真正的朋友。”
“才二十張?我以爲是兩百張打底的。”藍禮的迴應讓尼爾臉色一僵,隨後換上了討好的表情,轉移了話題,“你不是要找喬治嗎?再容易不過了,他現在每天都會過來這裡,你的助理簡直被他煩到不行。上次還有一個客人誤會了,以爲喬治在追求內森,內森卻煩不勝煩,想要出手幫忙,結果惹了大烏龍。”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藍禮卻不由腦補了一下,那畫面真是太醉人了。
“哪,提起死神,死神就來了。”尼爾擡了擡下巴,以一句美國俗語調侃地說道,“他是不是在這裡安裝了監視器什麼的,今天比平時早了兩個小時。”
轉過頭,出現在眼前的,赫然是喜上眉梢的喬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