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岸,無風無月;沙灘盡,綠意止。
突兀而出的世外桃源,吸引了星球之上9成以上生靈的眼球。近水樓臺,親鑑奇蹟的北擎衛自不必說,就算身在遠處無法親臨現場,更多的人依舊通過並未休止的天幕,見證了這一奇蹟的發生。
動盪不安的迷失深淵安靜了。不光安靜還消失了。代之以美麗、純淨的沙灘以及搖曳婆娑,枝條柔柔整片柳林。
它的出現,撫平了莊廣陵琴音的暴躁,使之化成滿耳柔音。微笑中,端坐會仙亭日夜撫琴的他,胸前劇烈的起伏逐漸變得平靜。
雙目慢慢閉上,十指輕快緩慢的跳動着。嘴角掛着笑,渾身的暴躁顫動,也變成了舒緩。與羅夫山上的夏風,朗月,鳴蟬相合。
莊廣陵雙手一劃,琴音悠悠而漸漸止歇。他再次睜眼,佈滿血絲的雙眼滿是清明與寧靜,平靜中卻有火光暗自跳動着。
他望着一身素色長裙,眉目如畫的吳雲裳,眼睛眨了眨,便仰天而倒。
時刻關注着莊廣陵的吳雲裳霎那間神色大變,由刻意隱藏着的關切變成不可置信的狂喜。
莊廣陵從逍遙裹身,生人勿近,在經歷過最近長時間的煎熬之後,在此時精神長時間極度緊繃而後的徹底放鬆之後,在昏迷之前的最後一霎那,他通過心靈窗口,向吳雲裳做了眨眼的動作。
簡單的動作,卻傳遞了無限複雜而濃厚的情感:逍遙固可持,冰山化冷時。
從前的莊廣陵,溫和而冷漠;如今的莊廣陵,固執依舊,卻多了種人情味兒。從心底直上眼角的那一絲絲抗拒一切的表情,成了恬淡而醇厚的情。。
同樣是逍遙自在,前後卻判若兩人。
柳笑生等人望着吳雲裳攙扶着莊廣陵遠去,二人背影似乎有着不可思議的魔力一般,牽扯着這些自視甚高的散人們,從前淡定從容驕傲,如今疑惑驚異詫異的目光。而目光中還隱含着唏噓和羨慕。
茅屋內室,兩道浪裡白條翻滾。多年的壓抑成了不必再掩飾的激情。
一個似無知覺,幸福的任由擺佈;另外一個則是不顧一切,上下起伏着終於實現的夙願。
起伏中,莊廣陵承受到了極限的神經,得到最徹底且毫無後遺症的舒緩。沉睡中,整個人被一股淡淡的白氣籠罩,呼吸韻律,也如琴音般柔和,婉轉。
它的出現,撩動了無數人的神經:曲流觴、溫豔陽、安雨軒、孔希言、孔仙仙等人第一時間撲向沙灘柳林。同時,天上微不可查的紫光一閃,東方紫霞也急速撲下。
咚,咚,咚,咚······
撞擊聲中,連東方紫霞也面色大變,身形急退,再次隱遁高空。東方紫霞站在虛空,向下眺望,一切都是那麼清晰、鮮亮、迷人。
就在剛纔那一刻,一股強絕的阻力,無形但有質,組織她進入沙灘柳林的領地。
“私人領地,禁止入內”,直接書寫在心底的八個字,雖然沒什麼殺氣,卻凜然不可侵犯。
無數北擎衛自發的來在沙灘柳林前數米遠的位置,在曲流觴的揮手示意下,緩步向柳林靠近着。
接着無數身影以各種姿勢倒飛而回,更有不信邪的熱血漢子,以更快的速度第二次衝向柳林。
下場更慘。第一次阻止是警告,第二次阻止之力倍增,再次則反彈之力十倍從前。
“停”,曲流觴大喝着制止了紅着眼睛,前仆後繼,不少已經吐血的北擎衛。盯着柳林,她目光閃動着,開始仔細琢磨着“私人領地,禁止入內”這八個字的含義。
人羣緩緩分開,頭戴面紗,身姿飄搖的孔仙仙拉着唐思玄緩步穿過人羣,來到沙灘之畔,柳林之前。二人並未停留而是緩緩步入到沙灘之上,身形卻逐漸消失在柳林深處。
安雨軒鼻青臉腫的望着這一幕,不由大張嘴巴喃喃道:“這不公平,憑啥她們可以進去,我就不可以”?
孔希言捏着鬍子,氣呼呼的,老頭子同樣被阻止在私人領地之外。望着孫女遠去的背影,孔希言雙眸一閃,便學着孔仙仙搖曳的身子,緩慢的向沙灘邁着步子。
所有人注視着孔老聖人的姿態,同時眼睛一亮。被彈回來,是因爲自己的步伐急躁,姿勢不對?
孔希言掛着淡然的自信微笑,踏出最後一步。只要跨過這一步,便可身處沙灘之上,柳林之間。
腳步落下,孔希言微笑頓時僵硬,接着一聲大叫,身軀倒射飛出:“怪怪嚨嘀咚”。他終於明白,進不進得去與人有關,與姿勢似乎無礙。
孫女進得去,唐思玄進得去,肯定有不爲人知的原因存在,而不是簡單的姿勢、動作、性別問題。
倒飛中,孔希言臉孔有些扭曲,這當着這麼多人,扭捏作態,慘淡收場,丟人實在丟的有些大了。不過心頭劃過那個隱隱無法確信的念頭,卻讓他一下就忘掉了榮辱感,神色變得有些恍然。
“嘻嘻”,唐思玄的輕笑聲,讓孔希言眉毛跳了跳,一臉的寵溺和無奈。
接着,柳林內飛出一捧金燦燦的沙粒,直撲身在空中的孔老爺子。
“這孩子”,重孫女的惡作劇,他除了驕傲的笑罵一聲,只能揮手揮散飛來的沙粒。
浩然之氣一蕩,猝不及防的倒飛,成了旋轉瀟灑的降落。降落中,孔希言目光微縮,眼光掃過飛遠的沙粒,然後目注右手,跟着指尖輕輕搓了搓幾點停在其上的金黃。
“黃金”?孔希言驀然睜大了雙眼,低聲呢喃着。同時,驚駭的目光掃過左右望不到邊的金色沙灘。
“黃金”?人羣中爆發出一陣歡呼,接着,所有人注視着沙灘目光便變得火熱起來。
還好他們是北擎衛,不是散兵遊勇普通生民,雖然目光火熱,但還沒有到一擁而上,雜亂無章的地步。
“小心行事,仔細求證”,曲流觴指了指沙灘,目注賀全洲。
賀全洲揮手,帶着原關口衛士疾步向前。
“動手”,賀全洲望着排成一列,蓄勢以待的衛士們,低聲下令。
轟,咚,咚;咚,轟,轟·····
不時有衛士倒飛,更有吐血癱倒無法動彈,但終於弄了點沙粒出來。
良久之後,衆目睽睽之下,賀全洲目露崩潰之色,掌心捧着那點黃色,呈給曲流觴。
曲流觴凝視良久,緩緩點頭,同時揮了揮手。普通的沙粒,乏善可陳。賀全洲拍打着手掌,黃色的沙粒掉落地面,夾雜在青黑色的泥土中,很快變得如泥土般呆板。
有不信邪的衛士,蹲下身子,捻起沙粒審視着,良久之後,嘆息着,失望的又將之丟下,然後一臉嫌棄的使勁搓着手指。
孔希言目光閃動,他不認爲唐思玄惡作劇一般的隨意丟出一把,便好運的丟出黃金,這其中,恐怕有他現在無法明瞭的原因。他有九分的把我,這遍地的沙土,在特定的條件下,可以轉化成珍惜而使用價值極其驚人的黃金。
要知道,現在可是處在物資絕對稀缺的五洲。黃金價貴,更何況是這無可計量的黃金沙灘?
想到激動處,孔老爺子不由得長長的呼吸起來。
“老聖人,想到什麼”?曲流觴目光灼灼的望着孔希言微微有些泛紅的面頰問道。
“你應該想的到”,暗自搖頭失笑,孔希言微笑望着柳林,不再去看沙灘。
“想得到,但不要說出來。這可能是個大*麻煩”。曲流觴也扭轉目光,望着柳林,半晌方嘆息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想到什麼?我可什麼都沒想到”,孔希言笑道。
“覺得我家笑笑與唐玄怎麼樣”?曲流觴輕笑,看似隨意道。
“呵呵,再怎麼樣,只能做小”,孔希言撇嘴。
“啥年代了?您老思想太保守。和睦相處就好,何分大小”?曲流觴搖頭道。
“你閨女,我閨女?那小子有什麼好”?孔希言等着眼睛望着曲流觴。
“您不覺得好”?曲流觴眯着眼睛反問。
“唉”,孔希言嘆息着沒說話,說什麼都無法自圓其說。
溫豔陽棱眉楞眼沒聽懂,可尖着耳朵偷聽的安雨軒卻聽懂了。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暗淡,同時一肚子的悲苦。那頭,一個着急嫁女兒,一個着急嫁孫女,偏偏主角風輕雲淡躲在沙灘柳林裡面不出來。
而自己,卻只有一個早跑了沒影子的小紅。這他麼的什麼世道?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還好樂笑星與姜如不在。否則有他們熱切加入的討論必定更加精彩。估摸着安公子會當場氣紅了眼睛,羞憤自盡,以明心志。
停留在沙灘之前已無意義,曲流觴率領北擎衛退回城牆之上。孔希言、安雨軒,也跟着大部隊上了城牆。
“咦”,安雨軒眼睛轉了轉,發出聲驚奇聲。
“怎麼了”?孔希言心情大好,渾然忘了曾經親手打斷眼前這個白衣青年的腿子。
“鬼見愁哦、穿雲箭不見了”,安雨軒咧嘴,有些畏懼的望着孔希言,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
“哦”,孔希言一樂,哦了一聲便哼起了小曲。
站在城牆,居高臨下,遠眺濟洲。沒了迷失深淵,眼前一片桃園淨土:沙灘金黃,閃爍着迷人的光澤;柳林無盡,搖曳着無限生命的希望。
天與地都被映襯的光明起來。望之心情都會開朗不少。
天空中的紫光消失不見,這是連她也無法進入的地方,這個地方,有太始規則存在。而且這個地方,似乎有了被承認的主人,遠古時代稱之爲:領主。
領主曾是個極度尊貴的稱呼,泛指被規則所承認,在某一領地有着至高無上之權威的人或者神。
衆多北擎衛雖然寂靜無聲,但卻神色各異。今日一日之經歷,無疑是極其顛覆認知的。
在這種各異中,北擎邑,柳林,沙灘,沙灘遍地黃金的傳說,還是在五洲傳播開來。
過不多久,無數人云集北擎邑,卻都在沙灘之上望洋興嘆。
還有不少人目露慘烈,拼死一搏,不顧性命的人,經過不懈的衝撞、努力之後,終於一邊劇烈喘息,一邊望着掌中:嘔血三升,方纔獲得的幾粒普通的沙粒,淚如泉涌、神魂俱裂、生不如死。
對於蜂擁而至的淘金人,龍呈均並未下達禁制令,曲流觴也笑着聽之任之。同時淘金人的表情與行爲,成了北擎衛們茶餘飯後的笑料與談資。
黃金傳說漸漸沒人提起,但這片沙灘和柳林卻有了個約定俗成的名字:黃金翡翠。似乎是爲了紀念這數十天的轟轟烈烈的鬧劇。
更有人嫌棄這個黃金翡翠太過拗口,乾脆稱之爲“黃金領地”。漸漸的,黃金領地這個名字便叫開了。
都知道,這片領地的出現,與最開始深淵中噴出的數道身影有關,那裡面的一個人或者某個人很可能是這片領地的主人。
但能看清,能明瞭那幾個人都是誰的卻不多,而這些不多的人盡都保持着沉默。
更有人猜測,那數道身影便是幾個月前失蹤的唐玄、溫笑、姜劍眉、還有什麼姚?但馬上便會被反駁聲所淹沒:那怎麼可能!!!
掉進迷失深淵,還能活着出來?餓都餓死了吧。當年的五洲四大武聖之一的碧海潮生-夏海情怎麼樣?他都出不來,她們幾個算哪根蔥?
對,肯定是外星人,或者是人形怪獸?
各種議論紛紛,說幾個人逃出生天的有之,說深淵之下有神仙、怪獸的有之,卻都沒什麼明證。
但不管是誰,大多數五洲生民都稱之爲:黃金領主,黃金翡翠的主人。而這個黃金領主有着天翻地覆的本事,可以將無計量的黃沙,變成稀缺的黃金;還有年輕英俊,財富驚人;還有······
當然,這些都是傳說!而傳說中的黃金領主,從未現身。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直到這天,平靜激盪的大洋不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