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扔在繼續。
正當陳軍士卒痛罵之時,兩枚火箭卻從周軍營壘當中射出。
正在攻寨的陳軍一看,登時回想起先前上萬士卒被活活燒死的慘狀。
事實上,此時此刻就在他們腳下,踩着的便是先前攻城士卒燒成焦炭的屍體。
轟...
一抹火光驟然升起,陳軍士卒再也剋制不了心中恐懼。
不等將領發出撤退的命令,他們便直接轉身就跑。
“不要慌!!這只是普通的火油!!給我回去!!!”
任憑陳軍將領如何嘶吼阻攔,已經被嚇破膽的陳軍士卒,哪裡還顧得上辨別真假。
見此情形,衛徹趕忙下達將令,“任由陳軍士卒逃跑。”
他相信,先前恐怖一幕帶給陳卒的恐懼,會驅使着他們朝着戰場外跑去。
只要有人率先冒頭逃走,便會引法連鎖反應。
而等到大部分步卒都一門心思的逃跑的時候,那些陳軍強弓手也就失去了威脅。
畢竟沒了步卒威脅,他麾下的士卒完全可以躲在防禦工事當中。
即便是讓陳軍弓手射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攻陷這座營壘。
對於麾下士卒逃跑的情形,胥治中並沒有感到太過奇怪。
畢竟那水潑不滅的烈火,即便是久經戰陣的他,也感到一陣心寒,何況那些士卒呢。
當然,最爲主要的原因,還是這座周軍營壘太過於堅固。
以至於他揮軍攻打至今,仍舊沒有取得任何關鍵性的進展。
不算先前陣亡的上萬人,即便是眼下這次進攻,步卒的傷亡都是巨大的。
尤其是營壘牆壁下方,已經堆砌出一道完全由陳軍屍骸構築而成的小牆。
淚淚流出的鮮血,更是將整片土地染紅,在一處窪地匯聚成湖。
遠遠望去,滿目鮮紅。
即便是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卻沒有一個,哪怕是一個陳軍士卒登上寨牆。
按照常理來說,久攻不下,就應該暫時退兵。
可胥治中卻久久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目前的傷亡人數還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
再者看周軍的架勢,怕是大半主力都聚在此處。
若能在此一戰而定,不論是今後攻取宣威,還是掃清暗藏的隱患,都是極有助力的。
“攻!!!繼續進攻!撤退者斬!!”
胥治中下達了最新的命令。
即便他心知今日一戰,攻破周軍營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與此同時的,周軍也在被消耗,只要耗盡這支周軍的精氣神,便能一舉破之!
陳軍步卒繼續朝周營發起了進攻,那些本已脫離戰場的陳軍潰兵,也被裹挾着再度返回戰場。
踏踏踏....
遠處整齊的馬蹄聲,吸引了胥治中的注意。
他定睛看去,只見遠方山坡處,一支周軍騎兵正蓄勢待發,兵鋒直指強弓手陣列。
“周人的騎兵麼...”
胥治中喃喃自語,眼前這股周軍騎兵他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在他揮軍東進這一路上,這些周軍騎兵沒少發動襲擾。
輜重隊更是其重點照顧對象,對方就是吃定了他麾下缺少騎兵。
眼下這股周軍騎兵竟聚集在一起,準備對他軍陣發動衝擊。
“將軍撤兵吧....千騎便足以擾亂進萬弓兵陣型....
某觀那股騎兵,少說也有七千之數,此時不撤...”
胥治中默然不語,此時半途而廢放棄攻營,不是他的作風。
只是他心中明白,那近萬長弓手乃是攻下這座營壘的關鍵助力,不能有失。
想到這,胥治中望着那近萬長弓手沉思片刻,終究是嘆了一口氣:
“罷了,撤軍吧...”
......
陳軍再度撤兵。
蕭子澄望着陳軍軍陣,神情凝重。
一旁的衛徹也是如此,他們心中再清楚不過了。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陳軍已經連續攻打兩次營壘了,若再不能克,軍心定然會受到影響。
故而對面的陳軍主將,定會將這第三次攻擊當成決戰。
面對兵力佔絕對優勢的陳軍,即便是有堅固的營寨,仍舊兇險萬分。
不過比起這些,蕭子澄卻是更爲擔憂另一個看不見摸不到的危機。
“將軍,眼下天氣雖還算冷,但白天冰雪依舊會融化。
牆下那堆屍體,若任由其堆積,萬生出瘟疫來...”
提起這個,衛徹臉上的神情也是一凝。
瘟疫。
這兩個字是多少將軍噩夢般的詞彙。
所謂大兵之後必有大疫,指的就是經歷過慘烈戰爭過後,大多屍體無人掩埋,任其腐爛最終引發瘟疫。
一般情況下來說,交戰雙方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那便是將領高舉白旗,便是代表着暫時停戰,要求對方允許他們收斂屍體。
可眼下,陳軍接連攻寨,丟下的屍體不計其數,可卻遲遲沒有收斂屍體的意思。
陳軍抱着什麼心思,便昭然若揭了。
“該死!!”
衛徹憤憤的錘了一下桌面,眼中盡是擔憂之色。
眼下他們雖然能夠憑藉營壘據守,可謂是佔盡了地利。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三面皆被陳軍包圍,一旦開打開寨門去清理那些屍首。
難保陳軍不會藉此機會,直接大舉進攻。
“若是縱火焚燒呢?”
一旁的王闊提出了他的想法,畢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在不用出營的情況下,清理掉那些屍首。
蕭子澄皺了皺眉頭,王闊提出的方法雖然看起來簡單有效。
但問題是眼下乃是初春時節,營地附近原本就滿布積雪。
後來在猛火油的灼燒下,這些積雪融化,滲透進地下。
加之今天陳軍攻寨,土地再次被鮮血染透,火燒難免會有殘餘。
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本爵從京都帶了不少石灰粉,先沿寨牆灑下去,應能拖延一段時間。”
蕭子澄在思索過後,還是決定先簡單處理,再行他法。
畢竟陳軍在外虎視眈眈,若此時貿然出營,恐生變故。
衛徹聞言微微頷首,眼下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蕭子澄被帳外一陣喧鬧之聲吵醒。
“少爺,陳狗實在是太卑鄙了!”
吳天滿臉氣氛,急匆匆跑了進來:
“他們竟用投石機,將陳卒屍首朝咱們營內拋來。”
蕭子澄聞言心裡咯噔一聲,陳軍的做法直接驗證了他先前的猜想。
看來陳營當中,應當是有瘟疫爆發的跡象,甚至已經開始蔓延。
“急召所有將官入帳議事,另外吩咐下去,挖深坑再灑上石灰粉,將那些拋進來的屍首掩埋。”
“是!”
吳天領命,立刻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
蕭子澄深吸一口氣,眼下這等情況,已經不具備固守的條件了。
一旦瘟疫在軍營中蔓延開來,怕是要出大事!
帥帳當中,衛徹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擔憂。
陳軍此等做法雖又背道義,但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頗爲簡單粗暴的法子。
“大將軍,我等應未雨綢繆,早作打算纔是。”
話音未落,蕭子澄便疾步走了進來,朗聲道:
“從今天開始,營內所有將領軍卒禁止飲用生水,必須燒開之後再飲用。
一旦發現有士卒發熱,必須馬上隔離。
有腹瀉等症狀並未發熱的,也一併觀察七日,無發熱腹瀉的症狀再行解除。”
對此帳中將領皆面露難色,以他們的觀念來說,蕭子澄這些措施實在有些難以理解。
水不就是直接喝的麼,更不要提什麼發熱隔離了。
“就按蕭爵爺的提議去辦,不得有誤!”
衛徹倒是十分支持蕭子澄的措施,畢竟京都大疫,乃是蕭子澄一力扭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