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城。
待水勢漸消後,蕭子澄率領着歸義軍,正式接管了薛城。
等到入城之後,蕭子澄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諾大的城池內,竟無一處完好的民房。
細問之下才得知,鎮東軍撤離之前,軍內曾險些譁變。
到處都是打砸搶的士卒,而爲了安撫這些情緒即將崩潰的士卒。
鎮東軍副將王賀竟也沒有阻攔,而是默許了士卒的搶劫行徑。
加上爲了要給蕭子澄添堵,王賀還下令士卒縱兵搶糧。
這也直接導致,薛城現在等同於一座空城。
等蕭子澄率軍進駐的時候,城內到處都是飢餓的百姓,還有遍地的狼藉。
而更令蕭子澄感到刺痛的是,城內百姓看向他們的眼神。
那眼神中,似滿是仇恨,又似帶着畏懼。
這可都是大周的子民啊....
“嘭...”
一枚石子正中蕭子澄胸甲之上,不待他有所反應,負責護衛的吳天卻是瞬間緊張起來。
“保護伯爺!!有刺客!保護伯爺!!”
周遭親衛,登時將蕭子澄團團護在中央。
這景象着實將道路兩側圍觀的百姓給嚇的不輕。
“哪有什麼刺客,都散了散了....”
蕭子澄頗爲無奈的推開擋在身前的護衛,心中卻滿是沉重。
吳天沒有看清是何人偷襲,可他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輕嘆一聲,蕭子澄翻身下馬,不顧吳天的阻攔,來到一名小女孩身前。
“大人饒命啊...孩子小不懂事...大人您就饒過他吧....”
女孩兒的母親見蕭子澄走過來,登時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一邊磕頭,一邊哀聲求饒。
而那個朝他扔石頭的小女孩兒,則是呆愣愣站在原地,顯然被嚇的不輕。
蕭子澄趕忙將女人扶了起來,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你不用這麼緊張,小孩子的玩笑而已。”
輕聲安撫女人幾句,蕭子澄轉身從馬背上的褡褳中掏出一瓶罐頭。
走到小女孩兒身前緩緩蹲下,露出一個笑容:
“小妹妹,哥哥問你爲什麼要用石頭砸哥哥啊?”
女人見狀卻是身體一顫,眼中充斥着驚恐之色。
她想要上前阻攔,卻被吳天用眼神制止。
蕭子澄聽到聲響,給女人投去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只是當他看到女人眼中濃濃的驚恐之後,心中卻是暗自嘆息。
看來比較於海州,這薛城百姓被欺壓的更狠,否則也不會如此應激。
正當蕭子澄想要再安撫女人幾句時,卻感覺手中一沉。
低頭看去,只見小女孩兒不知何時,一雙小手已是攥住了罐頭。
蕭子澄見狀,直接將罐頭打開,登時一股濃郁的肉香四散而出。
“小妹妹,你要是回答上哥哥的問題,這罐頭就都給你吃。”
小女孩兒似是被餓壞了,只是直勾勾盯着蕭子澄手中的罐頭,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見此情形,蕭子澄眼中閃過一抹不忍,索性將罐頭直接塞到小女孩兒的懷中。
“快吃吧,哥哥不要你回答問題了。”
看得出來,小女孩兒是真的餓壞了。
捧着罐頭狼吞虎嚥的吃了幾大口,卻是猛地停下了動作。
正當蕭子澄疑惑之時,小女孩兒卻是將罐頭遞到了女人手中:
“母親吃,這個可好吃了。”
女人眼圈一紅,一把將擋在身前的吳天推開,將女兒摟在懷中。
眼含熱淚,挖出一塊肉送入最終慢慢咀嚼。
小女孩兒伸手拭去母親眼角的淚水,微微用力掙脫了懷抱。
扭過頭看向蕭子澄,雖十分稚嫩卻仍鄭重說道:
“對不起,我不該用石頭丟你的...
可是...可是要不是你們,父親也不會被人殺死....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殺我便殺好了...不要傷害我母親。”
望着小女孩兒堅定的目光,蕭子澄鼻頭一酸,險些垂淚。
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髮,蕭子澄忍住哽咽,柔聲道:
“小妹妹你很勇敢,不過你放心哥哥不會傷害你和你母親的。”
“真的?你不是在騙人?”
小女孩兒眼中泛起一道亮光,滿懷期待的伸出小手:
“咱們拉鉤,誰要是騙人誰是小狗!”
蕭子澄微微一笑,伸出小指勾住女孩兒的手: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
小女孩兒這才露出一個笑臉,一雙靈動的眼睛眯成了一個月牙。
呼...
蕭子澄緩緩起身,心情沉重的翻身上馬,朝太守府方向行去。
“天兒,傳令三軍,所有士卒皆在城郊區紮營。
任何人不得叨擾百姓,違令者不管是誰,本伯定斬不饒!!”
吳天明白自家少爺的心思,自然是領命而去。
是夜。
薛城太守府。
蕭子澄坐在牀邊,望着夜幕下的薛城,不由怔怔出神。
即便有海州的經歷,讓他已經預想到東境四郡百姓的生活環境。
可當他當真進了薛城之後,卻還是令他感到觸目驚心。
薛城的百姓比之海州百姓還要窮困一些。
而這薛城還是薛郡最爲富庶的城池,蕭子澄都有些不敢想象,其餘地方會是何等慘狀。
“這萬古樓當真該死!!”
蕭子澄是越想越氣,恨不得直接殺到那固原去,將那萬古樓碎屍萬段。
“伯爺,小人已將薛城內的世家大族各方勢力,都探查清楚了。”
鴉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將蕭子澄的思緒打斷。
“進來說吧。”
伴隨着吱呀的門聲,一身黑衣的鴉九進到房間當中。
“伯爺,小人一番探查得知,薛城之內大多望族,皆與萬古樓來往甚密。
其中以武家勢力最大也是出力最多的一家。
萬古樓能在短時間內招募八萬兵馬,這武家在背後出了不少力。
而且小人還聽說,在我軍尚未入城前,武家曾有煽動百姓之舉。”
武家麼....
蕭子澄眼中殺機乍現,他對這種地方豪強向來沒什麼好印象。
對於這些士族來說,這天下是姓朱還是姓萬,都無關緊要。
只要不影響到他們的利益,他們根本沒有所謂。
這種常年累月的壟斷,最終造成的結果,就是寒門難處貴子,士族若盛危及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