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皇帝顯然十分滿意蕭方智的反應,畢竟此等良機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頭曼可汗一死草原定然陷入內亂,只要一支精兵直搗黃龍,定然能夠畢其功於一役。
唯一的變數便是,於陳國一戰不知何時便要打響,以大周目前的軍力,定然難以爲繼。
若是不能一戰而定,北線兵力盡陷草原,怕恐生變數。
景平皇帝臉上閃過一抹猶豫之色,在整個草原的誘惑之下,縱使是他也有些舉棋不定。
“還有,頭曼的小兒子冒頓今日已抵達京都,明日便要入宮覲見。”
沒等蕭家父子消化完這個驚人的消息,景平皇帝便再度拋出一條更加勁爆的訊息。
蕭子澄聞言臉上頓時露出深思之色,在他看來明歲和陳國之間的戰爭,纔是重中之重。
雖說取了草原,有着諸多好處,最爲顯著的便是戰馬壓力驟減。
可即便是剿滅了頭曼部,草原各部也未必能夠聽從大周的號令。
到那個時候,草原便成了消耗大周軍力的墳場,隨着時間的推移,大周只會被它消耗的越發虛弱。
悲觀點想,若是與陳國之間的戰鬥再失利的話,大周將徹底陷入四面受敵的地步。
許是看出了蕭子澄神色有些凝重,景平皇帝咳嗽一聲問道:
“蕭子澄,你對此事怎麼看待?”
“臣以爲現在並非是兵吞草原的時機。”
蕭子澄直接將心中擔心說了出來,雖說景平皇帝向來思而後動,然在面對開疆拓土的誘惑前,是否能夠守住本心,終究是個問號。
再者,若景平皇帝沒有一絲意動,也不會星夜將召見他父子二人入宮了。
“朕以爲你會支持對草原動兵呢。”
景平皇帝顯然頗有些意外。
蕭子澄注意到了景平皇帝眼中的惋惜之色,但他清楚眼下必須要將厲害和皇帝說明:
“臣有一計,若是運作得當,或能讓草原在明歲大戰中,爲我大周出一份力。”
說到這,蕭子澄頓了頓,思索一番後肯定道:
“最差也能讓草原陷入內亂,不會在明歲我大周與陳交戰時,動一些我們不希望看到的心思。”
“你想暗中支持冒頓?”
景平皇帝顯然聽出了些什麼。
“正是。”
蕭子澄點了點頭,毫不掩飾的說道:
“雖然此事說起來有些諷刺,竟然要暗中支持敵人的兒子。
然臣以爲,一個四分五裂的草原,對於目前的大周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據臣所知,頭曼一共有兩個成年的兒子,小兒子冒頓素有野心,此番頭曼暴斃,冒頓來京都便是最好的佐證。
頭曼雖然身死,但其麾下的兵馬仍在,若大兒子攣鞮繼承可汗之位,陛下將要面對的,仍舊是一個統一的草原。
既然冒頓有此野心,不如拉他一把,叫頭曼可汗的舊部,爲了支持各自效忠的王子而自相殘殺。”
“兩虎爭食之計麼?”
景平皇帝聞言沉思了片刻,皺着眉問道:
“你想要如何支持冒頓?”
“軍械、糧草。”蕭子澄語氣堅定,“大批的軍械和糧草!”
景平皇帝聞言皺了皺眉頭,狐疑的望了蕭子澄一眼。
見此,蕭子澄自然是清楚,景平皇帝心中的憂慮,趁熱打鐵道:
“陛下,其實單論裝備來說,臣可以十分自豪的說,我大周的軍備領先草原至少三十年。
就算是臣將軍器所內那些已經吃灰十年的兵器,交給冒頓他也只會當做珍寶一般。
畢竟和攣鞮王子相比,冒頓不論是從追隨者還是兵馬來說,都難以和攣鞮相抗衡。”
景平皇帝靜靜的聽着,似乎從蕭子澄的話中抓住了些什麼。
“淘汰的軍備。”
景平皇帝手指叩擊着桌案,深深看了一眼蕭子澄,淡淡說道:
“繼續說下去。”
瞧見這一幕,蕭子澄信心陡增:
“陛下細想,冒頓身爲頭曼王子,若非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不會來我大周求援。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紅了眼的賭徒,所有身家性命都壓在上面了。
我們完全可以利用他這個心思,以老舊軍備換取草原上最爲優質的戰馬、牛羊。
臣相信,對於這筆交易,冒頓是不會拒絕的。”
聽到這,景平皇帝愣了一下,捧着茶杯在那沉思不予。
良久,他口吻肅然的問道:
“你能保證,冒頓拿了我大周援助的軍備後,不會掉過頭來攻打我大周麼?”
蕭子澄搖了搖頭:
“臣不敢保證,但臣只是覺得,這個可能性很低。
但若臣是攣鞮,是萬萬不會放過一個有野心的弟弟在身側的。
即便冒頓最終背信棄義,僅憑他手下那些軍隊,在面對我大周城堅門固的雄關時,怕也只能望關興嘆。
再者,我大周在北線布有重兵,單單邊軍便不是冒頓能夠撼動的。
他也應該明白,眼下的他,只有得到我大周的暗中支持,纔有可能和攣鞮爭奪可汗的位子。”
“...”
聽着蕭子澄調理清晰的分析,景平皇帝信服地點點頭:
“好!既然如此,這件事情就按你說的去辦。”
說到這,景平皇帝壓低了聲音:
“冒頓此番來京都,怕是有不少雙眼睛都在盯着他。
眼下國戰在即,朕覺無可能宣召於他...換而言之,這件事只能由你暗中操作,你明白麼?”
蕭子澄瞬間會意,恭敬回道:
“請陛下放心。”
不得不說,景平皇帝採納了他的諫言,蕭子澄心中着實鬆了一口氣。
畢竟草原雖好,卻是一塊充滿劇毒的蛋糕,若當真吞下只會反受其害。
眼下國戰在既,大周實在是沒有多出來的精力,去管草原上的事情。
目前,就大周的處境來說,只能背水一戰,打的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至於冒頓,蕭子澄得了景平皇帝的授意,軍器所倉庫中那些吃灰的軍備,完全可以滿足冒頓的需求。
這件事情定是要秘密進行,不然一旦被朝臣們知曉,定然又是一番扯皮。
待從暖閣中出來後,蕭方智頗有些欣慰的看了一眼兒子:
“臭小子,陛下交代的事情,你可要用心去辦。
若你的想法當真成了,北線至少能換得五年的安穩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