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弼狐疑的眼神,自然也落在了朱瑱眼中。
不過這位太子爺,可沒有一丁點出言解惑的念頭。
此時,他哪裡還有一點驚慌?
當謝弼露出狐疑之色那一刻起,朱瑱就知道,這回算是穩了。
在他看來,提純海鹽不論是於國還是於海州,都是百利無一害的。
至於父皇那邊,相信知曉此間真相後,也不會橫加阻攔。
眼下,只要謝弼知曉提純海鹽的種種妙處,那孫牧野的算計自然就落空了。
造船廠成功開始運作,海州鹽商盡數臣服,孫牧野那傢伙也沒了留下的必要。
他手中的寶劍,可還沒有歸鞘呢!
念及至此,朱瑱微微一笑,朗聲道:
“謝大人,飯菜可還和你的口味?”
人精似的謝弼,一眼就看出朱瑱眼底的調笑之意。
心中不由暗自腹誹,這倆位爺是在弄哪一齣啊?體恤百姓也沒這麼個體恤法的。
說句僭越的話,就這大鍋菜中那無比醇厚的鹹味,即便是景平皇帝,怕是都沒有體驗過。
結果呢?這兩位爺可倒好。
將這不知從何處弄來的上等食鹽,就這麼大刺刺的給平民食用,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都知道你蕭子澄左手精油,右手烈酒,每天什麼也不用幹,都有大把銀子進賬。
可即便再有錢,也沒這麼個敗家法吧?
“回太子殿下的話,此菜雖簡單卻味道上佳,只是....”
謝弼越想越擔憂,雖說暖閣中張宏曾評價蕭子澄,爲太子手中寶劍。
不光是陛下,連帶他對此都十分認同,可眼下如此鋪張,頗爲不智啊。
“只是什麼?”
朱瑱嘴角含笑,已是在心中期待謝弼得知真相後的反應了。
這位父皇身邊的重臣,定是要驚掉下巴的。
謝弼偷偷瞥了一眼朱瑱的臉色,見其並沒有不悅之意,咬了咬牙起身拜倒在地:
“恕老臣直言,太子殿下有體恤百姓之心,老臣心中甚慰。
然如此不見苦味的食鹽,造價定然高昂,眼下正是我大周勵精圖治之時,望殿下....”
謝弼越說聲音越小,倒不是怕了朱瑱。
他身爲閣臣又跟隨景平皇帝多年,是有資格更有義務去勸誡太子。
只是此番太子殿下的反應,着實令謝弼有些琢磨不透。
若是放在從前,朱瑱不說趁機溜走,也會插科打諢,阻攔他說教。
今天是怎麼了?
太子殿下不光沒有溜走,更沒有插科打諢,反倒是一副全神貫注聆聽的樣子。
這讓瞭解朱瑱脾氣秉性的謝弼,在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又隱隱覺察出有些不對。
果不其然。
當朱瑱見到謝弼停下說教後,臉上滿是玩味的笑容。
做出了一個令謝弼直接石化當場的舉動。
“謝大人啊!!”朱瑱三兩步走到謝弼身前,親手將其扶了起來。
等謝弼看到朱瑱泛着淚光的雙眼時,整個人待在了原地。
“殿下您這是...?”
朱瑱擦拭了下眼角的淚水,一把按住謝弼雙肩,帶着顫音說道:
“謝大人兩袖清風,本宮雖早有耳聞,卻也不曾太過在意。
沒想到...沒想到...唉,本宮慚愧啊!!”
???
謝弼瞧着情真意切的朱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是爲官清廉,此事朝野皆知。
更何況,陛下也曾以他爲例子,教育過太子不要鋪張。
當時也沒見太子殿下有何反應,怎的眼下卻表現的如此激動?
“殿下說笑了...老臣...”
“謝大人不必自謙,這菜中放的鹽,製作起來的確工序繁雜。
被謝大人這麼一說,本宮頓感慚愧萬分。”
說到這,朱瑱送來謝弼揹着手,一副懊惱自責的模樣。
謝弼心中更慌了,甚至都有些懷疑,太子殿下是不是吃酒吃醉了。
望着眼前一幕,蕭子澄憋的滿臉通紅,心中暗呼朱瑱這廝太壞了。
“殿下也不必自責過深,有此體恤百姓之心,即便眼下耗費了些黃白之物。
陛下若是知道了,也不會責怪殿下的。”
謝弼瞧着朱瑱那副自責的模樣,心中暗自有些後悔。
就算花些銀子,只要殿下有了體恤百姓的心,也是值得的。
只是....想到方纔醇厚的口感,謝弼不由又望向蕭子澄。
這位爺從前可是出了名的花錢如流水,還是問一問花費比較好。
如此以來,即便陛下日後詢問起來,他也好有個準備。
想到這,謝弼斟酌一番,還是詢問出聲:
“只是..敢問太子殿下,此菜中所用食鹽,售價幾何?”
說到這,又似怕朱瑱多心,趕忙補充一句:
“殿下切勿多心,老臣只是怕陛下日後聞訊起來,好有個準備。”
朱瑱神秘一笑,鋪墊了這麼久,還擠出兩滴貨真價實,十足真金的眼淚。
都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這一刻麼!?
“唉...謝大人高風亮節,真是折煞本宮啊....
此間海鹽,怕是足足四十五文錢一斤!!”
“還好是海鹽...價格不過四十五兩....等會!!多少?!!!”
謝弼麻了,整個人都麻了。
一時間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殿下方纔所說,這海鹽可是四十五兩銀子一斤?”
“還有四十五兩銀子一斤的鹽呢?!謝大人你可莫要坑騙本宮!”
朱瑱一副震驚模樣,臉上笑容登時一收,佯裝出一股怒意。
不得不說,雖說朱瑱這廝素日裡吊兒郎當的,可他終究是貴爲太子。
這陡然板起臉來,還真有幾分皇家威嚴。
謝弼哪裡見過朱瑱如此,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適從。
“殿殿...殿下這可是您說的....”
“胡說!”朱瑱猛地一甩袖子,一臉認真,“本宮方纔明明說的是四十五文錢一斤!”
“啊?這這這...”
得到肯定答覆的謝弼,徹底懵逼了。
口味如此純淨的海鹽,售價竟僅僅四十五文錢一斤?這怎麼可能?
不過當他望向桌上的菜餚,又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在短暫的大腦宕機之後,謝弼終於反應過來,驚呼道:
“莫非這纔是殿下禁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