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懷錚的爸爸是個維修工人,媽媽在家門口開了個小賣部。他的家境很普通,但一般孩子有的,他都會有。爸爸媽媽把他當成心頭至寶,無微不至地照顧,傾盡全力地培養。所以直至高考前夕,入獄之前,駱懷錚是沒吃過什麼苦頭的。
駱懷錚從小也爭氣,聰明、懂事又上進。除了小學時頑皮考到過全班十來名,進入初中後,他就開始了穩坐年級第一的制霸之旅。
隨着年齡增長,駱懷錚越來越清楚,將來的路在哪裡。他是改變全家命運、實現階級跨越的唯一希望。少年藏起意氣和野心,以更加堅忍的態度,日復一日,付出比那些遠不如他的人還多的努力,只爲了回報父母數十年如一日的艱辛,只爲了不辜負上天賦予他的才華和勇氣。
但駱懷錚不是個書呆子,甚至可以說,他天生靈動活潑,只是他太懂事,又太擅長控制自己,所以身邊的老師同學都覺得他成熟穩重。他除了是鐵打的年級第一,還一直擔任班長,處事平和公正,性情溫和善良,爲了同學們的合理利益,也能在老師面前據理力爭。在班上,人人都喜歡駱懷錚。在年級裡,誰都聽過他的赫赫聲名。連那些不讀書的刺頭兒,都要賣他幾分面子,因爲“老駱這個人,正直,大氣。”
可以說,在成爲李輕鷂的同桌前,駱懷錚心裡只有“讀書事、家事、班事”,被李輕鷂在班裡帶頭尊稱爲“男菩薩”。
高二上,他們意外成了同桌。李輕鷂也不知道老師怎麼排的座位,因爲無論是按成績排,還是好生差生搭配排,他們倆都輪不到一起。可能就是隨機吧。
兩個人自然熟起來。和學神當同桌,自然是有好處的。李輕鷂只是個次一流的學霸,遇到不會的題,拿筆敲敲隔壁,駱懷錚就會第一時間放下筆,給她講解,一次還能提供五種解法,把李輕鷂爽得要死。偏偏菩薩他還不是個刻板人,李輕鷂遇到掌握得很好的課就不聽了,偷偷看小說,他居然還神色自然打掩護,好像完全忘了身爲班長的執法身份。
做實驗他倆自然而然一組,結果兩人都是手穩心細的頂級技術流,往往別人要花2小時的實驗,他倆20分鐘就做完,再一起拿出試卷旁若無人的對着刷題。考試也是,那段時間,李輕鷂大概是受學神薰陶太多,用她的話說畢竟是菩薩點化,破天荒不貪玩了,期中竟考了個年級第二。把班主任樂得夠嗆——早知道我就早點把你放駱懷錚旁邊,論擺爛你讓人服氣,需要沐浴學神之光。
這事兒當時也轟動了全年級,畢竟男帥女美,駱懷錚大名鼎鼎,李輕鷂好歹也是個小名人,兩人又是同桌,成天湊一塊兒。
緋聞也就這麼傳了出來。
然而年級裡暗戀駱懷錚的人實在太多,就有認識李輕鷂的,放學堵住她,半真半假地問:“哎,鷂姐,你是不是跟駱懷錚在一塊兒了?”
李輕鷂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問這個幹什麼?”
對方含糊:“那不是年級裡傳得厲害,大家都想知道嘛,他要真有女朋友了,女朋友還是你,有些人就要死心了!”
李輕鷂答:“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學關係,我不打算早戀,我看他也不準備。”
對方還不死心,或者是不太相信,攔着她又問:“那、那你喜不喜歡他?”
李輕鷂從上到下看了對方一眼,說:“雖然駱懷錚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是,關你屁事?讓開。”
李輕鷂是不怕得罪人的。畢竟,在高中這麼個中二小社會,大家羨慕喜歡的不是性格懦弱無趣的討好型,而是個性鮮明的強人。李輕鷂綽號“任我行”,並非空穴來風。
唯一一個老好人,還受人愛戴的例外,就是駱懷錚了。畢竟嚴格地說,他已經不是人,是神。
李輕鷂這話,長了翅膀般,在年級裡隨風傳開。
第二天下午上課時,李輕鷂察覺駱懷錚有些不對勁,學神上課也會走神,開天闢地第一回。期間老師還把他叫起回答一個難題,本意是宣佈正確答案。誰知駱懷錚竟然答不出來,紅着臉站着不吭聲。老師立刻替彼此挽尊:“是不是昨天學習太晚沒睡好?坐下吧,喝點水。你們看看,人家成績拔尖的,我還要操心他努力過頭,不夠勞逸結合。唉,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下課!”
課間,李輕鷂出於革命友誼,拿筆尖戳駱懷錚胳膊:“你怎麼啦?同類型題我們不是刷到過嗎?”
少年那時候穿着最簡單的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袖子外露出修長精瘦的胳膊。他坐得很直,垂着眼皮,也不看她,只盯着被她戳過的胳膊。“我剛纔沒聽課。”他答。
“出什麼事了?”十六歲的李輕鷂,睜着一雙清澈的眼,發自內心關心着自己的好朋友。
男菩薩眼眸微擡,白皙的臉,慢慢紅了。他搓了搓細長的手指,於是李輕鷂的目光下意識盯着他的手指,那上頭沾着墨水,還有筆桿壓出的微微痕跡。
“我在想。”他慢吞吞地說,“我駱懷錚,成績好,性格好,人緣好,長得據說也算好吧。我這個類型,到底有哪裡不好?”
……
如果說駱懷錚和李輕鷂都是學校裡閃閃發光的風雲人物,向思翎就是一棵小草,還是最不起眼,最土的那一棵。
其實向思翎成績也不錯,年級能進前一百五,瘦瘦白白的,個頭高,長得也不賴。但她家裡條件差,父母似乎也對她不上心,總是穿着不合身的、土得像大媽的衣服。頭髮是她媽給她剪的,劉海比牆還厚,眼鏡戴的是最便宜的黑塑框。而且她性格內向,沉默寡言,爲人處世總是唯唯諾諾。
他們所在的是重點高中,但也有些孩子談戀愛、打架或者勾心鬥角。其實哪怕是在全市頂尖高中,軟的硬的校園暴力也不能完全杜絕。像向思翎這樣的,幾乎就是校園凌霸的完美受害者典範。
但這種現象,在向思翎的高中生涯,沒有發生。
因爲有駱懷錚在。
他真的是個坦蕩正直,又有號召力的人。班上但凡露出一點這樣的苗頭,就會被他制止,哪怕對方有錢有勢或者是個混混,他也不怕。不止是向思翎,班上不少人都對駱懷錚心懷感激。少年人是最容易被感染的,既容易被壞的影響,也容易被好的吸引,而慕強是比墮落更熱烈的情緒。有駱懷錚像一杆旗一樣堅定地立在那裡,他們班在整個高中都是最團結的。
直到高三上學期,向思翎纔有了些變化。據說她媽想辦法盤了個門面賣衣服,家裡條件好些了。她也開始穿新衣服,也開始有零花錢可以在課間買零食飲料,和同學們分享了。
那時候,向思翎的座位,在駱懷錚的斜前方,和李輕鷂隔了一組。李輕鷂平時沒太注意過她,因爲她總是埋頭在做題,偶爾轉身問駱懷錚問題,聲音小得可憐,李輕鷂都替她急。
有一天下午上課前,李輕鷂來到教室,駱懷錚還沒來。向思翎和兩個女生在座位上說話。有個女生驚訝道:“哇,思翎,你把劉海梳上去,好好看哦。”
另一個女生也說是,說向思翎的五官其實長得很好,皮膚也白。
李輕鷂就很隨意地擡頭看過去,正好和向思翎的目光對上。可她好像有點怕她,立刻低頭,喏喏地說:“我有什麼好看的,也就那樣吧,我、我沒氣質。”
李輕鷂微微一笑,探身過去,從桌上拿起她們正在擺弄的另一個髮夾,盯着向思翎又看了幾秒,向思翎手足無措,李輕鷂卻把髮卡輕輕別在她有些乾燥枯黃的短髮上:“她們說得對,向思翎,把臉露出來,賞心悅目,有什麼不好意思。你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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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女生都笑了,說,李輕鷂都這麼說了,你還不信嗎?
向思翎擡頭看了李輕鷂一眼,眼眶有點紅,說謝謝。
但那之後,向思翎還是老樣子,雖然穿了新衣服,還是梳着厚厚的劉海,頭髮也亂糟糟,土氣不改。李輕鷂心想有的人可能就是不願意引人注目,會不自在,她和她本就不熟,後來也就沒再放心上。
但向思翎暗戀駱懷錚這件事,只有李輕鷂一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