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樓聳立的北京到小興安嶺原來只需要一瞬間,這個瞬息萬變的城市似乎在極力證明着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趙匡亂站在這巨大的山腳,掏出一盒紅塔山,讓給跟隨他一路而來的李柏一根,自己自顧自的點燃,當一個人要放下這寥寥幾根菸的時候,又會有人再撿起。
李柏接過這個平日裡幾乎是不屑一顧的紅塔山,沒有抽,夾在了耳朵上,看着這個一路一言不發卻透露出太多情緒的趙匡亂,或許這就是一個從大山中長大的漢子跟一個象牙塔中長大的孩子最大的區別。
或許這個某些東西深入人心的社會能夠腐蝕一切蒼老又或者幼小的靈魂,但絕對不能改變一個的根,讓一個紈絝面對這座無名大山,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感概。
李柏似乎有點能體會到趙匡亂面對北京這些高樓大廈的感覺了。 WWW⊙ⓣⓣⓚⓐⓝ⊙C O
繞過這個仍然不知世間炎涼的村子,在這裡生活的人們,永遠不需要擔心那些一個又一個世界,更不用擔心自己那矯情的生活質量。
一個男人一輩子只想着討了一個好看的婆娘,生個大胖小子,然後讓自己的小子討一個好看的婆娘,僅僅如此罷了。
或許整個村子也沒有幾個嚮往着外面世界的傻子,趙匡亂突然有些羨慕這些井底之蛙,井底之蛙最可悲的是能夠看到天空,而做一個一輩子都看不到天空以爲這個世界僅僅如此的井底之蛙是多麼的幸福?
兩年半的時間,這是趙匡亂第三次回來,這實在算不上一個很念舊的人,但這一次,趙匡亂知道這或許應該一定是他最後一次回來了,所有趙匡亂帶來了很多東西,也打算把這些全部留下,就當這個從青龍村走出來的趙匡亂,又在青龍村死了。
但趙匡亂真正所在意的,是這個青龍村嗎?只不過那個葬在這大山中的女人罷了。
“知道嗎?你們想要我變強,根本不需要殺她們的。”趙匡亂喃喃着,聲音並不大。
李柏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只是一個勁的做出一副惆悵模樣。
兩人這樣走着,一直走過趙匡亂生活了二十年的院子,看着緊鎖着的門,趙匡亂上了山,李柏這個影子自然跟在趙匡亂身後。
“我們要去哪裡?”李柏終於忍不住問道,在這個位於中國邊緣的地兒,跟着一個帶着太多未知的趙匡亂,甚至連幾乎到了天不怕地不畏地步的李柏心裡都有些打鼓。
“去見我姐。”趙匡亂說着,眼神被那山下所開着的不知名的野花所吸引,如同那兩年前那般駐足看着,這一朵朵花兒,似乎讓趙匡亂又犯起了那個出神的**病。
李柏突然明白了什麼,默默點了點頭,跟了上去,有些事兒,實在強求不來。
趙匡亂搖了搖頭,從走神中醒悟了回來,看了看那個眼中帶着深味瞅着他的李柏,笑了笑,繼續走着。
在外面的世界趙匡亂說的上是閱盡的繁華,見了太多美不勝收的景象,站到了很多很多讓人無比垂涎的高度,吃了很多苦,享了很多福。
但這一切的一切加在一起,趙匡亂打心眼裡覺得比不過這無名大山下的幾朵野花,幾棵小草,那些越繁華的東西,越是過眼雲煙,在那個世界活上一輩子,趙匡亂知道自己能夠留下什麼,除了勾心鬥角,除了算計,除了背叛,除了戴着一雙又一雙的眼鏡,他還能留下什麼?如果真的是那樣,趙匡亂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
走了不知多少個彎路,一直到李柏快找不到北的時候,趙匡亂才停住腳,望着遠方的石壁,那石壁上點點的野草,似乎是勾勒出一幅很有故事的話,但趙匡亂沒有那般的眼光,怎麼瞧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裡,葬着一個老人。”趙匡亂像是自言自語的說着。
李柏愣了愣,腦袋海中劃過了什麼,有些東西想講,但不知道開口到底合適不合適。
“或許我知道這個老人是誰。”李柏還是開口了,他怕如果現在不說出來,趙匡亂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是誰?”趙匡亂看着似乎是知曉一切的李柏,雖然李柏一副讓人瞧不起的哈巴狗模樣,但別看李柏這樣言聽計從,其實這個男人身上可有着讓人打心眼裡忌諱的東西。
“那個老人姓尉遲,如果不是他,當年你們姐弟倆估計都死了。”李柏回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一場轉盤,那是李柏第一次接觸到那個遊戲,回想起那時,李柏感覺一切似乎都像是昨天一般,也就是從那一天,李柏才徹底的改變。
趙匡亂一臉的疑惑,但沒有問下去,他知道李柏會繼續說下去。
“當年趙家可沒有如今這麼牛氣,被白龍商會逼到了絕路,近似乎徹底的倒下。但出現一個男人徹底改變了局勢,他叫趙驚雷,一個我打心眼服的男人,一個獨身一人奪魁的猛人,也是趙家百年間所出現的頭一號猛人。”李柏滿懷敬畏的說着,他也只是有幸見過趙驚雷一面,但也僅僅是那一面,就足夠李柏銘記一輩子了。
趙匡亂愣住,現在他所認知的妖孽僅僅是在李鐵騎那種武力值近妖的地步,但李柏口中所說的趙驚雷,顯然跟李鐵騎不會是一個層次,這個趙驚雷到底有多麼妖孽,趙匡亂髮現自己都有點想象不出。
憑一己之力撐住這偌大的趙家,趙百川不行,那些趙家中深藏的高人們也不行。
“那個趙驚雷,就是你老子,你親爹,可惜死在了五嶽臺上,聽說是被白龍商會暗算,也不知道個真假,但這個奪魁是已經成爲了定局,從此趙家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崛起,再次站到了北京三大家族的位置上,頂下了暮年的劉家。”李柏一臉感慨的說着,或許這也是很多人人生中的一件遺憾事,那就是看不到這個中國或許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生出一個妖孽到底會到達什麼樣的高度。
趙匡亂表情無比的平靜,儘管是李柏嘴中的親爹一詞也無法觸動他什麼,或許這個活在一個神話中的趙驚雷,實在不及這躺在大山中女人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萬分之一。
“趙驚雷死了,但留下了不知道多少的仇家,當年你還剛剛出生,趙家正在攀升階段,保不了你,又或者不能保你,因爲這個出頭鳥趙家不能再做。”李柏說着,莫名覺得眼前這個趙家大少的故事不是一般的悲哀,都可以寫成一本情景劇了。
趙匡亂的神情仍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望着夕陽,想着太陽快要下山了,心中或許還夾雜着一絲絲其他的情愫,但一揉就碎,很簡單。
“尉遲老人救了你們姐弟倆,代價很大,很大,大到這位老神仙沒能熬過七十。”李柏說着,再次望向那石壁的方向,想想哪裡葬着一個曾經驚動過整個北京的老神仙,李柏覺得不是一般的抽象,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這次趙匡亂的表情有些動容,他想起了那本破了的書,想起那個小墳包,想起那巨大的虎骨,這一次,趙匡亂只能一步步走上去。
李柏跟着往前走着,似乎也想見識見識這個姓尉遲的老人到底從這個世界上最後留下了什麼。
這一片地下的草很軟,像是鋪了一層厚厚的墊子,走過眼前的幾棵巨大的老樹,正好可以看見一片空地,有些突兀,就像是刻意而爲之一般,在這片巨大的空地的中央,一個小小的墳包,因爲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照料的原因,小墳包已經不成模樣。
李柏眼皮跳了跳,看到那巨大的虎骨護在小墳包前,這骨頭的形狀,能讓人想象到這條巨大的東北虎活着時的模樣,這下李柏可以確定,這裡面葬着的,肯定會是那個老人,凡夫俗子能有這種命?
趙匡亂遠遠站着,聽着叢林中的響動,他知道那個傢伙又來了,一個守着這墳包的傢伙。
嗷的一聲巨響,似乎能夠震動這整個山林,趙匡亂轉過頭,看着巨大的紅松樹後的一雙眼睛,很恐怖,讓人心生寒意,這頭巨大滿身傷痕的東北虎的塊頭絲毫不亞於躺在份包前的大傢伙。
李柏額頭上出現一層冷汗,身體已經不由的開始打起哆嗦,這可跟動物園中見到的那些大號家貓有着質的區別,眼前這大塊頭的傢伙,稍稍有點瞧着他不順眼,自己的小命可就沒有了,這可沒有一點翻身的機會。
趙匡亂深深吸着起,盯着那雙帶着血的眼睛,其實在山中跟畜生對視是一大忌。
李柏看着趙匡亂跟着這大蟲對視着,心中升起一股子敬仰。
靜極了,只能聽見趙匡亂重重的呼吸聲跟着大蟲低聲嘶吼。
呼
一陣風吹過,這巨虎瞬間跳出了紅松樹後,等這身板徹底展現在李柏與趙匡亂眼前時,李柏能感覺到這窒息的壓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