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室內,幾個值夜班的保安大氣都不敢喘,紅星閃閃這個神出鬼沒的老闆正站在他們身後,沒有別人吹噓的一身霸王之氣,乍一看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但看久了總會覺得莫名的毛骨悚然。
這短短的監控錄像這個男人已經沉默的看着十遍,期間只是抽了根菸,掐滅的菸頭攥了手裡,也沒有丟,很難想象一個男人會在意這種不痛不癢的細節,但他們要是知道這個人生贏家的格言是細節決定成敗後,就不會疑惑了。
“像個東北的爺們,在北京這樣光明正大的劫人。”齊東海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面露出欣賞的表情。
胖子瞥了瞥嘴,有些疑惑這身板不算壯的男人是怎麼挑翻唐國輝癩子的。
“八戒,你覺得一個外地人,會帶小石頭去哪?”齊東海問道。
被稱爲八戒的胖子撓了撓他那稀疏的頭髮,一臉的茫然,搖了搖那極其動態的臉。
齊東海好像喃喃着什麼,不緊不慢的走出了監控室,不忘把菸頭扔進門口的垃圾箱,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釋然的一笑。
趙匡亂扛着李安石直接鑽進小巷,好在已經半夜,沒有人發現神出鬼沒的趙匡亂,最後趙匡亂一直把李安石扛進工地未裝修的樓頂,找來一盆涼水,朝還沒有清醒跡象的傢伙臉上一潑。
李安石猛打了一個激靈,睜開眼感覺頭一陣陣的疼,臉上還有着幹成疤的血,加上身上也溼了大半,樣子不是一般的狼狽,最後李安石纔看到了眼前讓他變成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
“你瘋了!”李安石大叫道,但下一秒他就被趙匡亂捂住了嘴,並且趙匡亂的另一隻手也悄悄放在了李安石的脖子,微微使勁,給李安石一種眼前這傢伙隨時都會擰斷他脖子的錯覺。
平靜下來的李安石終於妥協,感覺眼前這傢伙有種他無法預知的感覺,又或者說他只有被動。
“我只問你幾個問題,會根據你的回答也推斷是不是該把你扔下去,希望你別挑戰我的耐性。”趙匡亂冷着臉道。
李安石使勁點了點頭。
趙匡亂慢慢鬆開捂着李安石嘴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剛剛身上的傷口開始火辣辣的疼,疼的他張不開嘴。李安石也不急着催,只是靜靜的看着這個彪悍的傢伙,他記得這傢伙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弄死了他姐,這讓李安石有點摸不清頭腦。
趙匡亂拼命整理着自己的情緒,甚至轉過身背對着李安石,這是他來這座城市第一次把一個後背交給一個陌生的男人,趙匡亂就這樣看着眼前的歌舞昇平燈紅酒綠,那張有些滄桑的臉上劃過一些奇怪的東西,趙匡亂使勁摸了摸臉,但還是擦不掉那些東西,就像是回憶一般,如洪水一般洶涌。
“你們一行人來小興安嶺時,隊伍裡是不是有個人叫劉晟?”趙匡亂背對着李安石道。
“有,怎麼了?”李安石也不打算隱瞞什麼,雖然這個男人確實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但不知爲什麼卻沒有什麼怒火,或許是這個在停車場彪悍到極點的傢伙在了面前哭了,又或者是自己被打傻了。
李安石注意到趙匡亂的身體有些顫抖,突然想到他們上山時劉晟熊貓留在了山下,再聯想一下趙匡亂所說的,似乎想通了些什麼,祈禱這事不跟他想象中的一樣。
“劉晟現在在哪裡?”趙匡亂仍然背對着李安石。
李安石沉默了,他也終於知道這位煞星是如何找上門,他現在唯一確信的是,只要他回答不知道,肯定會被丟下去,是肯定。
“劉晟現實不在北京,熊貓倒是在北京。”李安石很不仗義的把熊貓出賣了,也不得不,他不是傻子沒必要爲了熊貓劉晟豁出去命,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不說,眼前這個傢伙就能善罷甘休?
“帶我去找他。”趙匡亂手緊緊握着欄杆道。
“現在?”李安石有些難以相信,眼前的這個傢伙到底是不是瘋子,難道打算一晚上把他們通吃了。
“現在。”趙匡亂終於轉過身,除了眼有些微微的發紅,其他沒有什麼異樣。
“你現在可動不了熊貓,他可不像我身邊不帶一個人。”李安石發現自己是不是傻了,帶着這個趙匡亂去自投羅網多好,怎麼開始爲這傢伙考慮起來。
“真動不了?”趙匡亂罕有的沒反駁,只是靜靜的看着李安石,那張剛剛猙獰的臉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
李安石使勁點了點頭,又是一陣的頭暈目眩。
“那就不動,你走吧。”趙匡亂給了李安石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下了樓,留下孤身一人的李安石在哪裡發呆,饒是他有些聰明的腦子,都想不明白,到底趙匡亂打着什麼樣的算盤。
趙匡亂則簡單的多,下樓後直接去了自己的包租房,倒頭就睡,也不管李安石是不是會帶一羣人風風火火的殺過來。
當一個人徹底被憤怒控制後到底還剩下了什麼?趙匡亂看着北京的夜色,背後卻只有李安石一人的時候或許想明白了些什麼,他不能倒下,永遠都不能,因爲他背後空無一人啊。癩子有齊東海,李安石有李太爺,只有他不能。他倒下了,就永遠的倒下了,能有幾個人記住這個復仇者?
離開小興安嶺的三個月整,趙匡亂放下了許多,又撿起了許多,像是個不停奔跑又不停的摔倒,雖然身上傷痕累累還在追逐着的孩子,而他到底在追逐着什麼?甚至連這個孩子本人都不清楚,但他必須前進。
李安石隨便打了輛車,好在開車的師傅膽大才敢載這位滿頭是血的傢伙去醫院。
在醫院的路上李安石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給紅星閃閃的老闆,一個是給卓連虎,只在醫院簡單的包紮了下就直奔紅星閃閃,此時酒吧門口齊東海與八戒已經等候多時,直接接着李安石上了樓。
偌大的豪華包間,只有三人,齊東海,八戒,李安石。
“這事可別告訴我家老爺子。”李安石津津有味的吃着桌子上的果盤,頭上還包着厚厚的紗布,完全不像是病號的模樣。
“你讓說我也不敢說。”齊東海大笑道。
李安石點了點頭,一個整果盤也被他吃了一半。
“小石頭,要不要哥哥去幫你整整那傢伙?”八戒比劃着他那比尋常人大腿還粗的胳膊,笑起來還真有幾分豬八戒的樣。
李安石撇了撇嘴一臉不屑一顧道:“你還是別去丟人了,我是運氣好撿了條命,你這模樣,估計真敢把你跺了賣豬肉。”
八戒一陣大笑,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李安石的埋汰,最後幽幽道:“不報復一下?”
李安石搖了搖頭,他不認爲自己有那能力,也不想,怎麼說人家也變相的饒了自己一條命不是,就算是趙匡亂真把他給推下去了,他也感覺對得起良心,畢竟人家不是平白無故的亡命之徒。
齊東海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仍然是一臉和善的笑容,拍了拍李安石的肩膀道:“石頭,叔也不多說別的了,怎麼說也算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不好插手,卓老虎那邊我已經告訴了,別怪叔多嘴,你也真整出什麼不是,我也擔當不起,畢竟不是平常百姓。”
李安石點了點頭,與這八面玲瓏的齊東海打了個招呼就離開紅星閃閃,直奔邢利集團,在頂樓找到了站在落地窗前凝重的卓連虎。
這個高度足以傲視大部分北京,卓連虎幾乎每晚都會在這裡站在一兩個小時,不過今天他站了四個小時。
李安石看着這個魁梧的背影,感覺他這輩子都到達不了這個高度,也不知道爲什麼,此刻李安石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另一個男人,趙匡亂,一個小興安嶺跑出來的妖孽。要是兩人碰撞到一起,想想李安石的心就碰碰跳個不停。
至始至終卓連虎都是沉默着,李安石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雖然一筆帶過了他被打昏之後的事,但明眼人都會猜出一二。
卓連虎靜靜的聽完之後,沒有說話,繼續沉默着,繼續俯視着樓下,如趙匡亂背對着李安石一般,或許此時卓連虎也領悟到了什麼,一個爲復仇走出的妖孽,爲什麼會放走李安石,僅僅因爲他的背後身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