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宜春院的老鴇就風風火火的來了杜鵑的房間,一進門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道:“我的好女兒呀,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這麼大,教你琴棋書畫,本想着你能給爲孃的多掙些棺材本兒,誰知你卻對長安城中那麼多俊俏的公子哥兒都看不上眼,竟然弄了一個窮酸書生回來。這不是倒貼嗎?是不是要氣死爲娘呀?”
杜鵑神情冷漠,聽老鴇發完了牢騷,這才冷冷的道:“這些年我雖然一直守身如玉,可憑着這張臉和這手琴棋書畫,也給你掙了不下萬兩紋銀了吧?我這裡還有兩千兩私房錢,也儘可夠我贖身只用了。看在這麼多年的母女情分上,老媽媽就不必再逼迫杜鵑了吧?”
老鴇聽說杜鵑要贖身,心裡更是着急,杜鵑可是宜春院的搖錢樹啊,她哪裡捨得讓他贖身?可她又十分了解杜鵑的性子,她輕易不做什麼決定,一旦她做了什麼決定,八匹馬都拉不回來。老鴇也只有搖頭嘆息的份兒,有心勸說幾句,卻見杜鵑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只能嘆息了一聲道:“女兒呀,曾經有多少長安城的權貴子弟要花大價錢替你贖身,你都不同意,如今竟然爲了一個窮秀才自贖自身?你也不想想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杜鵑道:“就是跟着韋公子上街乞討,我也心甘情願。”
老鴇聽她說的堅決,嘆了口氣,下樓去了。
當韋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他費力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牀榻柔軟,粉帳低垂,一縷迷人的幽香傳入鼻中,讓他感到彷彿身在夢中,這感覺是那麼的不真實。
他腦子還有些沉重,他費力的做起身子,卻見牀邊上一個盛裝女子趴在牀邊上睡得正香,不由的心中一驚,“我怎麼跑到人家女子的牀上來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守了他大半夜實在熬不住剛睡下的杜鵑聽到動靜,急忙站起身來,道:“韋公子你醒了!還記得我嗎?前些日子在河邊賞梅花的時候我們有過一面之緣的。”
這麼漂亮的女子任何人見了都會銘記在心的,何況是出了名的憐香惜玉的韋莊?韋莊一見那女子,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天在河邊初見那女子時的情境,他卻不知道杜鵑的名字,只是口中喃喃的道:“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這兩句是他對她真心的稱讚,也成爲後世文人對韋莊的作品中除了《秦婦吟》之外評價最高的詩句。
杜鵑聽了韋莊的吟誦,知道這兩句詩確實是他特意爲自己而寫的,心中更是喜不自勝。趕忙先給韋莊奉上茶點,侍候他吃了。之後兩人秉燭長談,之至黎明時分才同牀而臥,二人兩心相悅,自不免幾番翻雲覆雨、顛龍倒鳳。貂裘錦帳之中的風流韻事這裡就不細加描寫了,各位童鞋自己想象哈。
第二日清晨,初承雨露的杜鵑正慵懶的對着梳妝檯梳着如瀑布般的長髮,臉頰有一絲興奮的潮紅,更增幾分豔麗,讓人看了分外的有種勾人心魄的美。
韋莊從她身後輕輕的摟住杜鵑的身子,把嘴脣貼在她敏感的耳垂邊,輕輕的摩擦。杜鵑立刻趕到渾身燥熱,本能的想躲開,卻又有些捨不得,不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卻聽韋莊道:“杜鵑妹妹,你說老鴇會讓你跟我走嗎?”
杜鵑身子一僵,剛纔被挑起的彷彿一下子被凍結了,杜鵑沉思了一會兒,堅定的道:“讓不讓走,由不得她說了算!”
韋莊心中感激,不由的把她往懷裡摟的更緊一些。
正在這時,秋蟬也不敲門,急匆匆的就闖了進來,喊道:“杜鵑姐,你們兩個還有心情在這裡卿卿我我呀!黃王的人馬正在城中四處搶掠,街上已經死了不少人了,現在已經有一隊人馬來這裡了,杜鵑姐我們怎麼辦?趕快逃走吧?”
韋莊和杜鵑兩人這才從甜蜜的二人世界中驚醒,這時也聽到了大街上的哭喊聲、馬蹄聲和慘叫聲。兩人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恐懼,不由的又緊緊的抱在了一起。杜鵑道:“外邊亂成那樣,如何逃的出去?就算我們出去了,不還是一死?”
秋蟬急道:“那怎麼辦?難道我們都在這裡等死不成?”
杜鵑緊緊的依偎在韋莊的懷裡,輕輕的道:“如今我已經是韋公子的人了,此生別無他求,就是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秋蟬見杜鵑這個樣子,心中氣急,可也毫無辦法,在她看來,杜鵑有時候就是有些缺心眼兒,說白了就是傻。秋蟬忽然靈機一動,道:“你死了可以瞑目了,那韋公子呢?他文采這麼好,肯定有大好的前程,如果就此死在了這裡,豈不可惜之極。”
杜鵑聽了這話,趕忙跳了起來,道:“就是就是,我們這些下賤的女子死不足惜,可韋公子可是詩文絕佳的大才子,前途無量,如果就此死了豈不可惜?”
韋莊雖然傾心於杜鵑這個絕色的女子,可他同樣有唐朝文人的通病,就是生性風流,他可不想就此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聽了杜鵑的話,趕忙道:“對對,我們三個一起逃走好不好,路上也有個照應。”
杜鵑點頭道:“也好,我們這就走吧。”說罷猛的起身,不料卻“哎呦”一聲,只見她黛眉輕皺,一隻手輕輕的捶打着自己的後腰,並滿含幽怨的看了韋莊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說“都怪你吧,昨晚要了一次又一次,也不顧人家未經人事的身子受不受得了……”
韋莊哪裡不明白她的意思,趕忙上前扶住,道:“我來扶着你。”
秋蟬雖然年紀尚幼,可自幼生活在這青樓之中,哪裡不知道他們昨晚幹了什麼事,本想對杜鵑調笑一番,卻因爲情勢危急,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開玩笑的話來。
三人還沒跑下樓,就聽到樓下傳來幾聲尖銳的女子尖叫,接着就有幾十個兵丁拿着刀槍等武器闖了進來。由於是早上,宜春院中還沒有上門的顧客,只有幾個女子在排練着舞蹈和音律。她們見忽然見闖進來幾十個凶神惡煞的兵丁,一個個嚇的花容失色,尖聲大叫。
一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大漢喝道:“一羣臭**,喊什麼喊?哪個再亂喊亂叫先砍了她的腦袋!”
一時間衆女子不敢吭聲,老鴇聽見動靜,急急忙忙的從裡邊衝了出來,急忙喊道:“幾位軍爺有話好好說,莫要嚇壞了我的女兒們,幾位軍爺如果看中了哪個,儘管說,我老婆子給你們做主……”
老鴇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大漢手起刀落把老鴇的一刻圓乎乎的大腦袋砍了下來,在地上滾了老遠,一雙眼睛依舊睜得大大的,由於驚恐,嘴巴也張的大大的,卻是連一聲驚呼都沒有來得急喊出來。殷紅的鮮血濺了老遠,那滿臉橫肉的大汗臉上身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看上去更讓人心驚肉跳。
衆女子見老鴇被殺,一個個驚叫不已,想跑卻發現大門已經被衆兵丁堵上了,想跑都沒地方跑。唯有一個個依偎着放聲大哭,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哭了。
那砍死老鴇的大汗怒道:“哭什麼哭?哪個再哭的話這老鴇就是下場。”
衆女子只有緊緊的依偎在一起低聲抽泣,卻是無論如何不敢哭出聲來,因爲他們親眼看見老鴇的腦袋在空中劃過一條悽美的弧線,之後滾落地上,拖過一道長長的血跡。她們看到這一幕,心裡害怕萬分,哪裡還敢出聲?
韋莊和杜鵑剛想下樓,在樓梯口正好看到了這血腥的一幕,韋莊下意識的就想張口驚呼,卻被眼疾手快的杜鵑在千鈞一髮的時刻捂住了嘴巴,趕忙拉着他又往回走。後邊的秋蟬剛好沒看見樓下的情況,也被杜鵑一把推了回去。
三個人上到樓上,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杜鵑急匆匆的掀開牀鋪,把牀板掀了起來,原來牀板下是一個隔層,隔層裡都是金銀首飾等東西,也不知有多少。只見她快速的拿出了兩個裝滿銀子的小箱子,又取了幾件首飾,卻把一小箱黃金和首飾推到了隔層的角落。
韋莊心道:“外邊都亂成這個樣子了,她竟然還想着這些身外之物,唉,畢竟是風塵女子,愛財如命……”
可沒等韋莊想完,就聽杜鵑道:“韋公子,你趕緊躺到裡邊,快,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韋莊這才知道杜鵑把兩個裝滿銀子的小箱子取出來是爲了讓他藏進去,不由的心下感激,又爲剛纔自己的腹誹感到羞愧。韋莊道:“這裡地方狹小,只能藏一個人,還是杜鵑姑娘你藏進去吧,亂軍上來見到我一個書生,未必會把我怎麼樣,倒是姑娘你落入亂軍手中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啊!”
這時候樓梯口已經傳來了腳步聲,杜鵑急道:“你這人怎麼婆婆媽媽的?讓你進去你就進去,他們未必會把我們怎麼樣的,快呀!晚了就來不及了!”
韋莊也聽到了樓梯口的腳步聲,無奈之下,只得躺入了牀板下的隔層。
杜鵑道:“無論外邊發生什麼事情,公子都千萬不要出聲,杜鵑今生能跟公子做一場露水夫妻也已經心滿意足了,還請公子莫要以杜鵑爲念。”說罷急忙蓋上了牀板,又鋪好了牀鋪。她嘴裡雖然這麼說,可眼中的淚水卻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杜鵑剛鋪好牀鋪,就聽到“砰”的一聲大響,門被人一腳踢開,闖進來兩三個凶神惡煞的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