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在中原大地縱橫了九年的黃巢終於兵敗身亡,灰飛煙滅,留給後人的是無盡的爭議,有稱頌也有謾罵,反正各有各的理由。且不論黃巢身後的這些千秋功過,可黃巢的出發點是好的,後來卻在佔領長安之後日漸驕橫,以前所佔領的地盤紛紛倒戈又投降唐朝。加上重用尚讓、孟楷這些江湖豪傑主持政局,自己卻沉迷於武功。這才最終導致了朱溫的降唐,沒有了朱溫這個大將的大齊王朝終於轟然倒塌,留下的卻是飽受戰火、千瘡百孔的中原大地。
黃巢雖然兵敗身“死”,可秦宗權卻領了大批的淮西精兵四處擄掠,歷史證明,淮西人歷來有做強盜的潛質,在李唐王朝的這些年中淮西屢次造反。後來李愬雪夜襲蔡州生擒吳元濟之後,唐憲宗怕淮西再反,這才廢除了淮西(淮南西道)節度使的建制。
蔡州歸忠武軍管轄,後來秦宗權佔據蔡州之後,又吞併了光州、壽州,後來楊復光爲了拉攏秦宗權,表奏他爲奉節度使,治蔡州。再後來秦宗權被孟楷生擒,投降了黃巢。
可秦宗權本人野心極大,他並不像黃巢那樣圍攻陳州三百餘日,而是直接擄掠各州縣,採取的是農村包圍城市的策略,各州縣百姓在無力生存的情況下只得跟隨秦宗權當兵。是以秦宗權的實力這一年多來迅速膨脹,人馬足有二三十萬,縱橫中原,各路藩鎮莫敢與之相抗。
秦宗權的大將盧瑭擄掠宋、汴等州,張晊攻陷了汝州、鄭州,孫儒攻陷了東都洛陽、孟州、陝州、虢州,秦賢擄掠江南,秦誥攻陷襄州、鄧州、唐州等地……
一時間各路藩鎮紛紛向朝廷告急,都說秦宗權比黃巢還狠毒,所過之處簡直雞犬不留,不但把錢糧財物強光,就連人都殺光,殺了還不說,竟然把人用鹽醃起來,作爲軍隊行軍時的乾糧。
這簡直就是比禽獸還禽獸的惡魔,把人肉醃製成鹹肉乾糧,虧他秦宗權想的出來。
本來用人肉做糧草不過是趙犨爲了讓陳州的軍民一心守城纔想出來的污衊黃巢的話,卻不料被秦宗權這個惡魔真的幹出來了,還變本加厲。竟然吃不完還醃製成鹹肉帶着吃,簡直是喪盡天良。
可秦宗權並不喜歡打硬仗,他們大多隻會擄掠一些縣城和村落,主要的擄掠對象是普通百姓和商人,很少打大的城市。加上淮西諸州盛產騾馬,所以秦宗權的軍隊有大批的騎兵,很多騎兵都是騎着比戰馬還要高大的騾子,只是騾子比較蠢笨,不如戰馬好用,可比步兵要強的多。
現在去秦宗權四面出擊,手下大將竟然連東都洛陽都佔領了,守洛陽的唐軍眼看守不住,只得四散潰逃,紛紛投入臨鎮的軍隊以求安身。也有不少人投靠朱溫,其中就有洛陽定鼎門守將丁會。
丁會帶着幾十個潰兵來到大梁,求見節度使朱溫。朱溫當年在洛陽曾和丁會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丁會不過是定鼎門的城門校尉,而這幾年連年征戰,丁會也水漲船高,成爲了都將,依然鎮守定鼎門,不過這時的他麾下有十個校尉歸他節制。
孫儒攻打東都洛陽,丁會苦戰十餘日,終究抵擋不住,城門被攻破,丁會的一千人馬也只剩這麼三五十個了,丁會本人也多處受傷,可終究保住了一條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洛陽附近的藩鎮也只有朱溫實力比較雄厚一些,河陽的諸葛爽估計只能自保而已。義成軍節度使王鐸自顧不暇,能擋得住孫儒的亂軍就不錯了。跟着這種人根本沒有什麼前途。所以丁會才能想到朱溫,現在朱溫可是使相的身份,又封沛郡侯,真的是封侯拜相,又是一方藩鎮,手握重兵,當然是最理想的投靠對象了。
丁會到大梁城下,這時時局混亂,守城的軍士見丁會他們數十個人身上穿着破爛的盔甲,手中都帶着兵刃,他們還以爲是哪裡來的土匪想進城呢,急忙出來一隊人馬把他們圍了起來。爲首的校尉喝道:“快快放下兵器,否者格殺勿論。”
丁會把手中的馬刀一扔,吩咐自己手下的幾十人都放下兵器,朗聲道:“在下是東都定鼎門守將丁會,有急事求見沛郡侯。”
那守城的校尉見丁會一身是傷不像是作僞,當即吩咐人回城稟報給朱溫。朱溫聽說丁會來了,當即親自出城迎接。朱溫快馬來到城門口,見了身上纏了不少繃帶的丁會,遠遠的就高聲道:“丁將軍,多年不見,怎麼有空來看小弟我了?”
丁會見朱溫風采如昔,做了節度使,封侯拜相了還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心下知道自己是來對了。丁會當即跪倒在地,高聲道:“末將見過侯爺,東都已經被孫儒攻佔,秦宗權勢大,我等失了城池無所依靠,今日特來投靠侯爺,還望侯爺能夠接納。”丁會倒是個直腸子,說話一點不拐彎抹角。
朱溫就是欣賞他這樣的人,雖然不是帥才,但應該是難得的將才。朱溫與丁會一陣寒暄,命人先安排丁會前去洗個澡換套乾淨的衣服,好好睡一覺再說。丁會也確實感到很是疲累,見侯爺如此體諒自己等人,心裡一陣溫暖。
朱溫知道這一次秦宗權的兵力一定比黃巢還要多,而且還要能戰。
本來東都留守是著名的儒將崔安潛,可後來卻換成了以殘暴著稱的李罕之,李罕之的能力跟崔安潛當然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如若不然的話東都不可能這麼快被攻陷。還有一點就是說,這攻打東都的孫儒也定然不是等閒之輩。
朱溫現在也感覺到了壓力,畢竟洛陽、鄭州都已經失陷,孫儒的大軍距離汴梁已經不遠。
盧瑭更是時常出騎兵擄掠宋州和汴州的百姓,朱溫麾下奇兵不多,等聽到風聲跑出去的時候,盧瑭的人馬早就跑出了老遠了,根本追不上。弄的朱溫也很沒脾氣,想發火都不知道找誰發去。
孫儒雖然佔據東都洛陽,可畢竟不可能在洛陽久守,他們的作戰方式是流動作戰,根本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呆太長時間。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各路藩鎮也不可能容忍他久居洛陽。
秦宗權和孫儒這樣的強盜行徑已經遭到了全天下人的唾罵,所以他們敗亡是遲早的事情,這一點朱溫很清楚。
這時時值七月,正值酷暑,秦宗權命弟弟秦賢、大將張晊、盧瑭三人帥大軍以替黃巢報仇爲名派大軍直抵汴梁,在大梁城外陳兵十餘萬。設立十八座連營,準備攻打汴梁。
朱溫接到稟報心中也十分着急,他站在城頭用望遠鏡看着城外遠處密密麻麻的敵軍,可這時朱珍和葛從周等人卻不在大梁城,而是去了山東各州去招募士兵,其實朱溫的打算是招募那些以前黃巢的舊部,所以才讓葛從周等人同去,即便是朱珍也是當年黃巢軍中的舊人。
王滿渡一役黃巢的十餘萬人戰死的不過萬餘人,投降的不足兩萬,剩下的萬人馬都輾轉回了老家,有的就奔入深山做了山大王。朱珍和葛從周等人前去正是爲了把這些不安定因素給招募到宣武來,給他們吃糧當兵,一來減少了社會上的不安定因素,二來也可以給宣武軍增加一些力量,可謂是一舉兩得。
朱溫卻萬萬沒有想到秦宗權會在這個時候來攻打汴梁,汴梁城中雖也有萬餘人馬,可哪裡是人家的對手,現在只能等朱珍和葛從周等人回來了再作打算。雖然朱溫不敢出城迎敵,可秦宗權攻了幾次城才知道這汴梁城根本沒法打。
汴梁城四周的城牆上有很多大型的投石車,投石車投出去的可不是石頭,而是炸彈。這種中空的鐵球中裝上大量的炸藥還有海量的鐵釘鐵蒺藜之類的東西,一旦在敵陣中炸響,鐵球上的彈片加上鐵球中的那些鐵釘、鐵蒺藜之類的東西就會在火藥的作用下迅速向四周飛散,收割着攻城的人的生命。
這一下秦宗權算是知道什麼叫厲害了,別說自己有十餘萬人,這種打法,就是有一百萬人也攻不進去啊?無論你多少人過去,人家只是“嘭”的一聲響就能撂倒一大片。何況戰馬又懼怕炮聲,騎兵遇見這種東西立馬就得炸營,自相踐踏。步兵見了這種東西也怕的要命,開玩笑,這種東西哪個不怕,再厚的盔甲也擋不住它的轟擊,人多的時候在人堆裡來一個能一下子消滅百十個人,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
這樣一來朱溫不出城迎戰,秦宗權也不敢攻城,雙方就這麼耗上了。而這時朱瑾的人馬還沒有來得及回鄆州,也在大梁幫忙守城。現在大梁城中就只有龐師古和徐懷玉兩員大將了,兩人對當下的形勢分析了老半天,也分析不出個頭緒來。
徐懷玉想夜裡出城劫營,龐師古當然不同意,劫營這種事情可不是玩的,全軍覆沒的機率比較高,畢竟敵軍人馬太多,而汴梁城中總共就這麼萬餘人,就算是全出去那人家也是十個打一個,去的少了就更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