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日朱溫從王贊口中聽說了事情的真相之後,當天就讓右龍武統軍氏叔琮、左龍武統軍朱友簡帶領兵馬封鎖長安各門,把參與行動的左僕射裴樞、右僕射崔遠、吏部尚書陸扆、工部尚書王溥、太子太保趙崇連同兵部侍郎王贊、清海軍節度使獨孤損一同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朱溫也確實沒有難爲他們的家人,禍不及家人,這也是朱溫歷來的做事傳統,可那些主謀朱溫當然不會放過。
可在對付李曄的時候卻有些犯了難,畢竟李曄是天子,殺天子屬於不忠不義的事情,傳出去名聲不好,所以朱溫明知道最大的主謀是李曄,可卻不知道該如何動手。
蔣玄暉在宮中多年,對這種事情很是瞭解,他見朱溫皺眉,就知道朱溫的心思了,當即道:“王爺放心,一切交給末將就可以,您先回府養傷,一切由我來應付就行。”
朱溫當然知道蔣玄暉說的是什麼事情,朱溫也不點破,當即點點頭道:“小心點,別拖泥帶水!”
朱溫說罷就在朱友倫的護送之下回了樑王府,張小惠、黃穎、韋鳳、山口梅子等人見朱溫渾身是血,一個個花容失色,黃穎趕忙上前查看了朱溫的傷勢,見只有幾處皮外傷,並無大礙,不由的鬆了一口氣。趕忙拿出黃家秘傳的傷藥給朱溫的幾處傷口上敷藥。
張小惠急忙問道:“王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溫還沒有說話,朱友倫搶着道:“皇上要殺三叔,左僕射裴樞、右僕射崔遠、吏部尚書陸扆、工部尚書王溥、太子太保趙崇、兵部侍郎王贊、清海軍節度使獨孤損這些人都是同謀。他們聯合起來,想至三叔於死地,幸虧三叔武藝高強,獨力殺了兩百多名刺客,也幸好蔣玄暉蔣將軍及時趕到,要不然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衆女聽說是皇上要殺朱溫,一個個都花容失色,特別是張小惠和韋鳳,她們可以說都是官宦世家出身,自幼接受的就是“忠君”的思想,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些話都是她們自幼聽貫了的。這時聽說皇上要殺朱溫,又見朱溫一身是血,不由的相對痛哭。
黃穎一邊替朱溫處理傷口,一邊冷笑道:“我早就說這李家的人沒有什麼好東西,你偏偏不聽,這下知道了吧?依我看,明天就直接殺了這李曄小兒,你直接登基做天子,豈不乾脆!也省的看他們這些所謂的君臣的嘴臉。”
黃穎的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之後,張小惠和韋鳳都相顧失色,不過她們想想黃穎的出身也就釋然了,畢竟黃穎是沖天大將軍黃巢的女兒,近百年來最大的草寇頭子的女兒能說出什麼忠君的話來纔是怪事呢!
朱溫只是淡淡一笑,道:“這些事情我自有打算,你們就不要操心了,李曄小兒想殺我,還沒那麼容易,如今整個長安都在我的控制之下,令我想不到的是李曄竟然敢在這個時候出手。”
黃穎還要再說,卻被朱溫打斷,道:“穎兒,如今你也四十多歲的人了,說話做事不要像年輕的時候那麼不瞻前顧後的了,李唐雖然氣數已盡,可現在還不是最佳的時機。”
當夜李曄在後宮的椒殿院怎麼也無法入睡,河東夫人裴貞一和昭儀李漸榮兩位寵妃和何皇后一起面對催淚,何皇后埋怨道:“皇上,不是臣妾說你,難道你忘了這些年來我們吃了多少苦楚?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雖然你這個天子有些名不副實,可總的來說還是天子,還可以好吃好喝的住在宮裡,可你卻偏偏聽裴樞、崔遠那些人的蠱惑,對付樑王朱溫,朱溫是那麼容易殺的嗎?即便是你能夠殺的了他,他麾下的那些大將能夠聽從陛下的號令嗎?沒準兒到時候我等都死無葬身之地也未可知。”
李曄也嘆了口氣道:“我又何嘗不知,只是我是李唐的天子,若不能中性大唐,我活着實在沒有什麼樂趣!”
何皇后道:“中性大唐?當初在華州被韓建囚禁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要中性大唐?被李茂貞囚禁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你爲何不說中性大唐?現在人家朱溫對我們以禮相待,最起碼錶面上還把我們當主子,這已經足夠了,可你偏偏不知足,這下好了,聽說現在朱溫已經把裴樞、崔遠、王贊、獨孤損那些人都下了大牢,還不定會想出什麼法子來對付我們呢。”
李曄紅着臉道:“我是天子,他敢把我怎麼樣?”
何皇后嘆道:“當年在華州和鳳翔的時候你也是天子,韓建和李茂貞都能不把你這個天子放在眼裡,人家朱溫出動大軍滅了韓建和李茂貞,現在難道就不敢對你這個天子不敬了嗎?你醒醒吧,你這個天子,不過是藩鎮們爭奪的一個玩物而已,看看你身邊的這些親信將領,哪一個不是人家朱溫的心腹?”
李曄無語,他當然知道,如今洛陽的防務都在朱溫的手中,右龍虎統軍氏叔琮是朱溫的愛將,左龍虎統軍朱友簡是朱溫的義子,金吾衛大將軍朱友倫是朱溫的侄兒,控鶴軍指揮使是朱溫的心腹,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竟然妄圖利用幾位大臣家中的私兵殺朱溫,真不知道自己是一時衝動還是腦子進了水了。
可事已至此,後悔也是無用,天下沒有賣後悔藥的,做錯了就要承擔責任,即便是天子也不能例外。
就在這時,聽到宮門外蔣玄暉的聲音道:“臣控鶴軍指揮使蔣玄暉有緊急事情稟報皇上。”
李曄聽見蔣玄暉的聲音,嚇的面色慘白,顫抖的道:“今日天色已晚,蔣將軍有什麼事情明日再稟報吧!”
蔣玄暉朗聲道:“事態緊急,望皇上不要讓卑職爲難。”
李曄見不是事兒,身邊又沒有可靠的心腹,以前後宮還有一些武裝的宦官內操可以負責後宮的安全,自從被朱溫和崔胤合力剷除宦官之後,皇帝的安全一直都掌握在禁軍手中,而禁軍卻掌握在金吾衛大將軍朱友倫和控鶴軍指揮使蔣玄暉手中,而偏偏這兩人都是朱溫的人,這如何不讓李曄心慌,有心不開門,可他知道,這椒殿院的宮門根本擋不住這些禁軍的兵將。
無奈之下,只得讓河東夫人裴貞一開了宮門,裴貞一其實就是左僕射裴樞的女兒,裴樞之所以敢放手一搏,跟這個女兒身爲昭宗的寵妃不無關係。
裴貞一見蔣玄暉身後跟着數十名禁軍,其中一人正是右龍武統軍氏叔琮麾下的親信史太,史太也龍武衛的將領,這一點從他的服飾上就能看的出來,裴貞一當即故作鎮定寒着臉斥道:“蔣大人,你有急奏爲何卻帶着兵來?是何居心?”
蔣玄暉還沒有說話,史太卻不像跟她囉嗦,他本是草莽出身,當年氏叔琮開鏢局的時候史太就是他手下的一個鏢頭,這些年來一直跟在氏叔琮身邊,也算是身經百戰的人了,他這種草莽出身的人本就對李唐這個朝廷沒有什麼好感,更何況,他們一直以來拿的都是朱溫給的俸祿和賞賜,聽說樑王朱溫受傷,當然比任何人都生氣。
史太見蔣玄暉不知道如何回答,上前一步一手捂着河東夫人裴貞一的嘴,另一隻手裡的短刀已經刺入了她的心臟,至死這個昭宗的寵妃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就連一聲慘呼都沒有衝出喉嚨。
蔣玄暉雖然也是軍旅出身,可畢竟不像史太這樣見慣了生死,他皺了皺眉,想說話,卻沒有說出來。
史太把裴貞一的屍體隨手扔在地上,一揮手,帶着幾十個士兵就往裡衝,他直接受命於氏叔琮,蔣玄暉並沒有制衡他的權利,蔣玄暉也懶得去管,不用自己出頭最好,畢竟弒君不是個什麼好名聲。
這時候宮女們也都被驚醒,還沒有等她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被史太帶着人一個個砍翻在地,史太拿着帶血的短刀直接衝入椒殿院的內堂,李漸榮把李曄護在身後,哭喊道:“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擅闖皇上寢宮,該當何罪?來人啊,保護皇……啊……”
史太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扯到一邊,順手用匕首在她的喉結處劃了一下,她的喊聲戛然而止。
李曄見到李昭儀死在自己面前,心中卻沒有一絲悲傷,因爲他根本已經顧不得悲傷了,他這時心中已經全是恐懼。李曄顫抖的道:“你……你敢弒君?”
史太冷笑道:“沒有人想殺你,是你自己想死,怪不得任何人。”
李曄慌亂的道:“不,你不能殺我,我是皇上,你不能殺我,我是大唐的天子,你別殺我,我封你做大官,大將軍,我封你爲國公,不,封你做王爺……”李曄已經語無倫次了,作爲一個天子,他的結局讓人同情,可這又何嘗不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呢?
史太也沒有聽他繼續說下去的打算,上前一刀,結束了他的命運。
何皇后看着這一切在自己面前發生,早已嚇的牙關打顫,她不敢說一句話,只是蹲在牆角里驚恐的像個受驚的兔子,哪裡有什麼母儀天下的風範?
蔣玄暉這時走到何皇后的身邊,道:“今夜皇上喝醉了酒,虐打昭儀李漸榮和河東夫人裴貞一,兩人反抗,誤殺天子,之後李漸榮和裴貞一畏罪投井自殺,這些皇后都看見了,是嗎?”
蔣玄暉的話傳入何皇后的耳中,這讓本來已經以爲必死的她心中有了一絲生機,急忙道:“是,這些本宮可以作證,是昭儀李漸榮和河東夫人裴貞一殺的皇上……”
這就是爲何蔣玄暉手裡會有太后懿旨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