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駢南下,首先遭殃的當然是在杭州的曹師雄,曹師雄衝鋒陷陣是把好手,雖然也有些謀略,可哪裡是高駢的對手?僅僅是三天的功夫,曹師雄手中的包括錢塘城在內的杭州七座縣城紛紛失守,曹師雄血戰而死,麾下兵馬大多被高駢圍殲,餘衆或降或逃。
高駢見杭州八座縣城僅有臨安沒有被賊寇攻入,聽說是董昌和錢鏐的功勞,竟然親自接見兩人,好好稱讚了一番。並讓董昌手下的“八都將”分別鎮守八縣,董昌等於實際上控制了整個杭州。
錢鏐因功擔任了“八都”的副指揮使兵馬使,董昌自己擔任指揮使。杭州刺史的位置暫時空缺,董昌實際上也就等於成了杭州刺史,雖然還沒有朝廷的委任書,但他相信這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高駢帶領萬餘兵馬繼續南下,過義勝軍,進入閩越之地,休整了數日,繼續向閩中進發。
這天,駐守古田縣城的胡真的大帳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是一個女子,雖然是女子,但膚色黝黑,身材高大健壯,正是曹師雄的女兒曹如花。只是此刻她滿臉淚痕,身上有多處傷口,黝黑的臉色因失血過多而變的有些灰白。
在杭州的時候胡真是見過曹如花的,胡真意外的在此地見到曹如花,又見她傷成如此模樣,知道杭州必有變故。驚問道:“曹姑娘,是否杭州的情勢有變?曹將軍呢?”
曹如花痛哭道:“家父已經戰死,杭州的七座縣城均已被高駢攻破,我爹爹的部隊幾乎全軍覆沒,因爲爹爹捨命相護,我這才能僥倖逃脫。”
胡真大驚之下,趕忙傳軍中郎中給曹如花查看傷勢,自己一邊命人火速稟報黃王,一邊加強古田等縣城的防守。對於高駢的厲害,他在信州是領教過的。
胡真對朱溫的才智是十分佩服的,可朱溫親自指揮的伏擊都無法對高駢造成絲毫傷害,甚至損兵折將,就連朱溫的二師兄楊行密都因那一戰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更何況在戰場上想戰勝這個大唐王朝的軍神,簡直是千難萬難。
自己駐守的是義軍根據地的最外圍,首先面對高駢的當然是自己,自己能夠擋得住高駢的大軍嗎?胡真暗歎一聲,苦笑道:“只能希望有奇蹟發生了!”
胡真的告急文書到了福州,全城大震,跟高駢的那一戰雖然時隔半年有餘,可義軍的將士們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一時間人心惶惶,朱溫看在眼裡,知道這場仗根本沒法打下去。兵力少不怕,怕的是軍無鬥志,怕的是士氣低落。
看來把福州作爲長久根據地的打算落空了,自己和朱珍、張言等人忙裡忙外,可數月來的努力轉眼即將付之東流。朱溫心中不無遺憾,可他能怎樣?憑自己手中的幾千軍隊跟高駢一決雌雄嗎?簡直是癡人說夢,曹師雄怎麼說也有萬餘人,僅僅三天的時間就被高駢弄的全軍覆沒,何況自己手裡這區區數千人!
黃巢的妻子曹師鴻聽說哥哥慘死,侄女身受重傷,急火攻心之下竟然暈了過去,侍女老媽子們趕忙七手八腳的把曹師鴻弄醒,曹師鴻這才哭出聲來。
黃巢心中有三分傷感,倒存着七分慚愧,當初自己答應把杭州的幾座縣城送給曹師雄,其實也不過是存着讓曹師雄作爲自己和高駢之間的緩衝而已,可以說曹師雄的死跟自己有着莫大的關係。可哪裡想的到曹師雄竟然把妹子嫁給自己,更沒有想到的是高駢消滅曹師雄只不過用了區區的三天時間。
黃巢在福州的州衙之中與手下的一些將領開了一個秘密會議,討論對付高駢之策。
朱溫沒有參加這次會議,這樣的會議他參加過很多次了,每次都是孟楷、尚讓兩人說什麼就是什麼,自己等人的意見幾乎被忽略。
朱溫以怕胡真在閩中獨力難支爲由,請黃巢允許自己率所部與胡真共御高駢。
黃巢不許,並命人火速通知胡真率部南撤,黃巢嘆道:“現在軍心如此,如何與高駢一戰?勿要逞匹夫之勇,萬一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的弟子之中就只剩你大師兄一人了,你大師兄武功雖然不錯,可他頂多只是個將才,而不是帥才。你二師兄也下落不明,我如何還能讓你涉險?不是爲師不相信你的統帥能力,而是現在軍心實在不穩,甚至有的將士聽到高駢之名就渾身發抖,實在不宜在這時跟高駢決戰呀!”
這些朱溫又何嘗不知道?他之所以想跟高駢一戰,不過是不想跟着歷史的老路走而已,他想改變原有的歷史格局,不僅僅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天下蒼生!唐末五代這段歷史是用數百萬人的生命譜寫的一段血淚史,如若局勢按照歷史原有的軌跡發展下去,自己將親眼見到這場慘劇的發生,就連二哥朱存也會戰死沙場!
這一切都是他不想看到的,他更不想看到自己和黃巢反目成仇,如若真的那樣,自己和黃穎之間將會如何發展?
朱溫看了一眼面帶慈祥的黃巢,心中感慨萬千。他暗歎一聲,難道歷史真的無法改變?自己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黃巢拍了拍朱溫的肩膀,道:“我們該進去了,尚讓、孟楷等衆將還在大廳等着我們呢。”
朱溫也沒有再說什麼,就這麼默默的跟黃巢進了大廳。大廳上的衆將到底在說些什麼,朱溫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直到最後,衆將一致決議,義軍放棄福州,繼續南下……
朱溫暗歎一聲,知道這一次自己又一次敗給了歷史。他想到了歷史上關於朱存戰死廣州的記載,腳步艱難的向朱存的住處走去……
朱溫一進門,朱存就焦急的問道:“聽說高駢南下了?黃王他們有何打算?”
朱溫嘆了口氣道:“還能如何打算?士氣如此低落,黃王也只能無奈的放棄福州,繼續沿海南下,前往嶺南。”
朱存也暗自唏噓了一番,義軍一退再退,何時是個頭?
朱存的妻子吳花已經產了一子,取名朱友寧,還在襁褓之中,未滿週歲,腹中還懷着一個,也有兩三個月了。這時吳花正抱着兒子朱友寧在牀邊玩耍,逗着兒子讓兒子喊朱溫叔叔,可朱友寧還未滿週歲,哪裡會說話?只是在那裡“依依呀呀”的亂叫,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抓來抓去。
朱溫看着這一副天倫之樂的畫面,心中一陣溫暖。他暗暗對自己發誓,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不要讓朱存參加嶺南的戰事,以防萬一。
朱溫又一次想到了遠在一千年後的妻兒,心中一陣酸楚。
曾經在二十一世紀時開朗幽默的朱日光,不知何時已經融入了這個紛亂的時代,成了這個紛亂年代的亂世梟雄朱溫,臉上的笑容被滄桑和憂鬱所代替。
時光的年輪在不停的輪轉,世事也因時光的輪轉而不停的變化,滄海變成桑田,高山變成河谷。可這一切的一切是否真的是上天註定?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這一切彷彿都是一個未知數。一直以來他雖然在不懈的努力着,但對這一切彷彿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朱溫感到一陣無力,他感到很累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