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斌頭疼的不是別的,而是那些絡繹不絕的探望者。按說這人來探望老爺子,謝斌跟老爺子都應該覺得高興纔對,不管如何這都是他們的一份心意。
只是醫生和主任早就囑咐過,不要讓老爺子過多的操心,也不要讓他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儘量清淨的過一段時間,讓身體儘快的穩定下來。
從重症監護室出來,謝斌也沒有告訴其他人,可卻不知道是誰的消息那麼靈通,開始還是一個兩個的來探望,老爺子心情也很好,可是後來卻不是一個兩個了,而是好幾個人一起來,來了還都愛多呆一段時間,跟老爺子噓寒問暖的,盡顯溫情。
可是謝斌看在眼裡,卻只想着把這些人趕出去,老爺子的身體明顯很虛弱,卻不得不硬打着精神跟這些同事學生什麼的聊天。
謝斌已經厚着臉皮趕走好幾撥人了,因爲真的實在是太不自覺了,雖然說醫院裡沒有明確規定不準吸菸,可總有些人來了病房裡也是肆無忌憚的吞雲吐霧,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後來謝斌乾脆寫了一張字條貼在進門的牆壁上,“莫抽菸,少寒暄,老爺子需清淨,請諸位自重,”這麼顯眼的字條,這些人再粗心也能看到了,不過臉色卻都不太好,尤其是對謝斌這個負責待客的人更是如此。
謝斌無所謂,要是連這點自覺都沒有,來看望老爺子還不如不來呢。來了也是圖惹老爺子氣悶。老爺子這麼大年紀了,人情冷暖自然看的很明白。什麼人真心的,什麼人只是在應酬,豈能看不開?只是不想說而已。
有些人來探望的時候,倒是挺能說的,一個個盡是嘴上的本領,卻沒見他們給老爺子倒過一杯水。
當然,也不僅是這樣的人,還是有好大一部分能夠體諒老爺子的。不過不管如何。謝斌還是儘量提醒他們,儘量別打擾老爺子。
剛送走一批人的謝斌,還沒坐下就聽到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卻是江光浩打來的,他是問謝斌老爺子住在那個病房的。
江光浩的父親是江浙省的省委書記,是老爺子的得意門生,以前江光浩說過。他們父子倆每年都要到老爺子的門上去拜年,果果的身世也還是江光浩說給謝斌的。
江浙距離南都並不遠,也就兩個小時的路程,不過作爲地方大員,江光浩的父親估計是抽不出時間來,一直到現在才第一次過來。
謝斌把病房的位置告訴江光浩。然後還站在門口等他們。很快,江光浩和一箇中年人以及一大幫共十來個人一齊從電梯裡出來了。
江光浩笑着跟謝斌握握手,介紹道:“這是我爸爸,”然後朝中年道:“爸,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謝斌。”
謝斌叫了一聲“伯父好。”不過江光浩的書記父親顯然沒怎麼放在心上,微微點點頭問道:“老師在這個病房裡?”雖然是開口詢問。可是卻已經繞過謝斌推門進去了。
謝斌暗暗聳聳肩,沒說什麼,卻伸手攔住了江光浩身後的那些人。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的職業,記者,長槍短炮的不少,江光浩的父親還沒出電梯呢,這些人就開始拍照錄像了。
領頭的一個掛着地方電視臺標誌的中年人伸手推謝斌,卻沒有推動,瞪着眼睛問道:“什麼意思你?”
謝斌冷冷道:“沒什麼意思,這裡不歡迎你們!”
“我們是記者,是採訪江書記,你敢攔我們?”中年人高聲喊道,說着一揮手幾個人就要往裡擠去。
謝斌伸手抓着中年領頭人的一領使勁一甩,甩出去老遠,低聲喝到:“滾!”
“你,你敢打我們?我們是記者!!”中年人扶着牆壁勉強沒倒下去,指着謝斌說道。
而另一個拿着話筒的女記者已經喊開了,“打人了,有人阻止我們採訪自由啦!”
謝斌怒極,憋了好幾天的火氣一下子涌了上來,一個箭步衝過去,掄起胳膊朝女記者的臉狠狠的扇了過去。帶起的風聲讓這個長得很清純的女人閉着眼睛驚聲尖叫,不過謝斌還是沒真的扇上去,而是一巴掌拍在了話筒上。
話筒直接就被謝斌拍碎了,沒等落到地上就已經飛濺開來。
這時江光浩和他的書記父親返身出來,江書記皺着眉頭問道:“怎麼回事,搞什麼呢?”
領頭的中年人趕緊站起來道:“江書記,這個人阻止我們採訪,還打我們,您看,”說着似乎還想找出謝斌打人的直接證據給他們的江書記看,可惜謝斌沒下重手,他也沒什麼傷痕,只能指着一地的話筒碎片給江光浩和他父親看。
江光浩的父親聞言扭頭望向謝斌,臉色陰沉沉的很不好看,不過謝斌纔不懼他,平靜的望着他,看她如何處理,甚至嘴角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好像他謝斌纔是省委書記一樣。
兩人對視也不過一秒鐘左右,江光浩的父親轉過頭一揮手,“你們別進來了!”說完又進去了。
一羣記者悻悻的收拾起自己的工具,退到了電梯門口守着,不過江光浩卻跟謝斌站在門外,苦笑道:“哥們,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大的脾氣呢。”
謝斌瞪了他一眼,“這能怪我啊?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把你老爸都趕出去了。你們來就來吧,帶着些人幹嘛?難道你爸爸看望一下老師也要大書特書的當作頭條播出去嗎?是不是還要再採訪一下老爺子‘對於江書記百忙之中來看望您,您有什麼感想’?”
江光浩苦笑道:“哥哥,我錯了,我錯了不行嗎?”說着看謝斌臉色稍緩,這才解釋道:“我爸爸也沒辦法啊,這些人要跟着,總不能全都趕回去吧。”
謝斌輕哼一聲,沒再說什麼,只是突然笑道:“你爸爸是不是要高升了?”
江光浩愕然的望着謝斌,半響苦笑道:“你怎麼知道的?這事可沒有傳出來啊,而且也還只是個構想呢。”
謝斌故作神秘的笑笑,心裡卻不以爲然,這還不簡單,連看望老爺子這樣的事情都要拿出來秀一下,肯定是要爲自己提升聲望了。這不是高升的節奏還能是什麼?不過這現在都是省委書記了,再要往上走,可就真的變成了朝廷重臣。
看着江光浩越來越成熟的言行,謝斌心裡暗暗嘆息,子憑父貴,江光浩以後想必也是一顆前途無量的政治新星了,只是不知道他跟餘菲的事情怎麼樣了,也不知道江光浩以後還會不會對餘菲像現在這樣好。
江光浩父子倆並沒有在病房裡坐太長的時間,不過出來的時候,江光浩的父親臉色已經恢復如常,朝謝斌笑道:“年輕人就是有膽氣,比光浩強。”
謝斌微微一笑,卻是感覺的出這位書記大人還是有些怨氣的,這話雖然是說笑,不過卻也隱含着淡淡的居高臨下的味道。不過謝斌同樣笑着道:“謝謝江書記的誇獎。”
江光浩的父親點點頭,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一羣記者急忙迎上去採訪的採訪,拍照的拍照,錄像的錄像,江光浩的父親則笑盈盈的應付着一羣有些狼狽的記者。
江光浩落在最後,朝謝斌笑笑,“改天去了島城再一起喝酒啊。”
謝斌點點頭,卻是一點也不擔心江光浩的父親會有什麼芥蒂或者會報復他之類事情發生。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耿耿於懷,那江光浩的父親根本坐不到這麼高的位置上。
等江光浩和他父親離開之後,再來的就比較少了,一般都只是來一次看看,表示一下心意也就行了,只有少部分在南都的來過兩到三次。
本來謝斌是計劃等老爺子轉到普通病房之後就回去的,只是沒想到果果要開學了,果果一上學,老爺子這邊就又沒人照顧了。
雖然老爺子表示自己一個人能行,不用謝斌天天守着。可謝斌看着老爺子走路都費勁的樣子,那裡敢真的離開啊,一時間卻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保姆,於是就留了下來,像老爺子的兒子一樣天天伺候着,還捎帶接送果果上學。
開學時開家長會,還是謝斌去的。那老師倒也挺負責的,抓着謝斌盤問了好久,還拿謝斌的身份證確認了一下,這才認可了謝斌。不過果果確實爭氣,看得出來老師們也都真心喜歡這個懂事聽話成績還很優秀的小姑娘。
而老爺子這邊雖然身體沒什麼大礙,而且因禍得福還把血壓給降了下來,不過畢竟是動了大手術的人,現在虛弱的很,按照中醫的說法那就是傷了元氣。而且這才一個月不到,老爺子的頭髮就白了一大片,蒼白蒼白的,讓人看着都擔心。
“謝斌,唉,這次真的謝謝你啦,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老爺子喝着謝斌熬得蓮子粥,嘆口氣說道。
謝斌趕緊打斷道:“別,趙老,您這話可就是要把我往外趕了。”
趙老爺子搖搖頭:“我有什麼事無所謂,就是怕果果……”說着摸摸一旁似懂非懂的果果,笑道:“果果,以後就讓你斌哥哥照顧你怎樣?”
果果也聰明,聽着老爺子的話搖搖頭,“不要,我要跟爺爺你在一塊。”
老爺子嘆口氣沒說話,當天晚上,趁着果果在病房的臥室裡休息時,跟謝斌說道:“小謝,我看樣子也活不了幾年了,要是真有那一天,你幫忙照顧一下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