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小型直升飛機,低空盤旋在荒野上空。
周陽獨自一人坐在駕駛座上,將駕駛模式調成手動,逐漸降低飛行高度。他的目光一直掃視着下方的地面,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飛機轟鳴着經過山丘和平原,森林裡那些爲數不多還挺立着的參天古樹被螺旋槳的狂風吹得瑟瑟發抖。
小白趴在他旁邊的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
“別睡了!快點找!”
周陽伸手把小白拎起來,扔在擋風玻璃後面的儀表盤上側。
“你這簡直就是在無邊無際的大海里尋找一隻小小的小紙船。”儀表盤上面很窄,胖乎乎的小白只好緊貼着擋風玻璃,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它繼續逗比。
“哪有那麼誇張!”周陽說。
他們在找大黑,那個“熔岩怪獸”。
這是周陽隨口瞎說的,大黑跟“怪獸”這個詞沒有半毛錢關係,它是地下熔岩在可持續循環下產生出的能量球,能量球裡形成了初級的意識形態。
那是他們在機甲兵團偷偷跑出去的時候發現的,周陽因爲好奇踏入了大黑捕食的陷阱,荒原中一片引誘動物接近的綠洲。
但是現在,周陽回到上次的地方,那個小小的綠洲已經不見了,所以他才低空飛行,到處尋找。
“萬一大黑變聰明瞭,陷阱做的跟真的一模一樣,腫麼找?萬一大黑吃飽了犯困,進入了休眠期,腫麼找?萬一即使找到了,結果大黑根本幫不了你的忙,腫麼辦?”小白的臉貼在擋風玻璃上,話都說不清楚了。
“閉嘴!”周陽說。
小白悻悻的不再發出聲音,主人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無論周陽有多不願承認許昆的處理方式,但他的理性思維竭盡全力,卻給不出更好的方案。
當他對着聯盟地圖,試圖確認這些被預警的地下城位置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大黑。
這些地下城都在第一大區西部,呈聚集式分佈,看起來應該是很大一片熔岩都出了問題。
而上次他們遇見大黑的時候,是第一大區中部,也許,這些熔岩會在大黑的控制範圍之內?周陽這麼想着,就來碰碰運氣。
就在這時,小白忽然擡起頭,眼睛一亮。
“哇!”小白髮出開心的聲音,“我聞到大黑冒出來的傻氣兒啦!”
是的,周陽這時也看到了下面的一塊小綠洲,和他們上次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他也感受到了大黑的氣息,那是利用能量的波動輻射向四周的難以察覺的微妙信息,就好像掛在自家門前的名牌,告訴人家他在這裡。
是的,大黑就是怕他們找不到自己。
“你們是誰?我又是誰?”這是大黑在自己漫長無盡的生命裡,向別的生命發出的第一個疑問。
“我叫周陽,我是人類。”
“我叫小白,我是阿米巴族。”
“我叫大黑,我是熔岩怪獸。”
這樣的對話讓它欣喜若狂,沉醉無比。
在它漫長的生命裡,原本只有捕食,消化,能量供給和儲存,而現在,它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感情,並如此的渴望與人交流,那個稱自己爲“朋友”的人,似乎很久都沒來了,究竟是多久,它也沒有概念。
周陽把飛機停在了荒野上,和小白一起,踏上那塊奇異的綠洲。
樹葉和雜草輕拂他們的身體,把信息傳輸給地下深處熔岩空洞中,那個碩大無比的能量球,那就是大黑的主體。
“你們來了!”大黑的問候傳了過來,滿滿的都是喜悅,“巴拉巴拉族統治世界了嗎?”
“額……我有說過這話嗎!”小白瞪眼。
“說過。”周陽點頭,“你說等到巴拉巴拉族統治世界了就來看它。”
小白尷尬:“還沒有,不着急,呵呵呵……”
大黑爲了表示開心,樹葉歡樂的抖動起來。
“抖個毛啊!”小白惱羞成怒,一爪子拍上樹幹,“傻不拉幾的!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嘛,不要吃掉地下城的那些人!”
“我?我沒吃啊……”大黑嚇了一跳。
周陽把受到災難預警的地下城的大致位置,通過意識交流的方式傳送給了大黑,然後問到,“這個地方,是怎麼回事?在這裡,我的人就快要被岩漿吞沒了。”
“那不是我,我怎麼可能有那麼厲害。”大黑有些眼饞的說,“那麼大一片呢,比我大多了!我覺得如果我一次吃掉那麼多食物,起碼可以再長大好幾百倍。”
“你能阻止它嗎?”周陽問道,“我不希望我的人被吃掉。”
“看起來挺近的,我可以試試。”大黑說,“我跟那裡的岩漿流是不相通的,但是我可以試着朝那裡擴張,直到打通它,這樣一來那些岩漿層,熔岩暗河,沉積岩層,都會成爲我的控制範圍,那時我就可以讓沸騰的岩漿向下層運動,讓上層的沉積岩層變厚。”
“那還不快點!”小白神氣十足,“別貧了,快去幹活兒吧!”
“好的……”
大黑從自己那巨大無比的能量球中輸出一絲特殊的能量,宛如一個隱隱約約的閃電光球,順着暗紅色的岩漿,如閃電一般向西方傳輸。
在幾千近萬米之下的地殼層底部,噴吐着紅色火花的濃稠岩漿暗河緩緩流動,河道像蛛網一樣分佈着。
來自大黑的能量光球,就這樣在岩漿中穿梭,以光速飛向自己領地的最西部邊緣,然後狠狠的腐蝕出一塊新的暗河道,頓時被岩漿填滿。
緊接着,又是一個能量球衝來……
就這樣,熔岩暗河慢慢的向着西方拓展。
這件事情,大黑在它還沒有自我意識的時候,就不停的在做,一直在做,把自己的地盤擴張到容易取得有機食物的地方。
不過這次卻不一樣。
這種感覺是它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爲什麼聚集能量,又爲什麼使用能量,爲什麼吞噬,又爲什麼擴張……
它以前從來都不知道,也從來沒有想過,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它在爲了一個朋友的囑託,有意識的向西方擴張,這種感覺讓它激動得幹勁十足。
“謝謝,朋友。”周陽說。
大黑從他傳來的意識信息中讀出了小小的絕望和大大的希望,而絕望與希望之間,正是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