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訓練場附近的時候,天空已經開始昏暗下來。
周陽發現一個問題,自己穿着特編隊的制服,而且渾身上下都是血跡。這樣進獵人公會,會不會太引人注目,他並不想和那些獵人起任何衝突。
他只是想找到邪氣男問個清楚,即使他只是收錢做事,他作爲一個高昌長大的獵人,應該最清楚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出高昌。
他清楚的記得邪氣男還欠自己一次免費服務。
荒山野嶺,上哪兒弄件衣服?
他看向小白。
算了,一身白衣像鬼一樣,他纔不要。
訓練場的門房裡透出隱隱約約的燈光,他想起那個看門的老爺子。印象最深的就是進獸欄之前,老爺子興奮的拍着他的肩,說道:“覺醒基因就是你身體裡的惡魔……”
說的不錯,後面是什麼來着,他記不清了。
寒風還是一樣的冷,環視周圍熟悉的風景,獸欄裡的回憶像潮水一樣涌來,浮現在他眼前,周陽苦笑了一下。
當時覺得窮盡一生之力度過的難關,其實現在想想,並不算什麼。
他向訓練場的門房走去,準備找老爺子借套衣服。
“我說小白,你是不是不要讓人看見比較好?”周陽忽然想起自己後面還漂浮着一個白色球體。
“伸出手來。”小白說道。
周陽將信將疑的伸出手來。
小白快速的收縮,旋轉,一眨眼的功夫,一條白色的手帕落在他的手上。
“手感不錯,高級貨。”周陽攥着手帕,塞進褲兜,心想哪天用它擤個鼻涕試試。
然後,他敲響了老爺子的門。
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打開窗子,伸了出來,看見是他,隨即露出詭異的微笑,滿臉的皺紋舒展開來。
“小夥子,我記得你。”老爺子打開門,並沒有對他渾身觸目驚心的血跡表示出任何吃驚。
門房的小屋子很窄,只有一張小牀和一個破舊不堪的小方桌,幾乎挪不開腳。
“能借件衣服穿嗎?”周陽並不準備解釋更多。
他順便瞟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發現距離自己出任務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天,看來自己至少在雪地上睡了兩天。
“沒問題!”老爺子答應的很爽快,詭異的微笑着,用手在桌子上敲了兩下,然後蹲下身從牀底下拉出來一個破箱子,在裡面胡亂的翻找着衣物。
周陽看向桌子上老爺子敲的那個地方。
那是一張通緝令,被壓在透明的桌布下面。自己的照片和基本信息明明白白的寫在上面,醒目的紅字標註着“特級通緝犯”,通緝原因是攜帶覺醒基因的逃兵。
又變成逃兵了啊……
周陽苦笑,不過這次可沒有獸欄等着他,特級通緝犯格殺勿論。老爺子故意讓自己看這個,應該是心存善意的。
老爺子拿出一條工裝褲和一件寬大的黑色T恤,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搭配,“嗯,這樣穿起來,應該會比較像個……獵人。”
老爺子看着他,咧開嘴笑着。
“……謝謝。”周陽接過來,轉身消失在夜幕中。
……
獵人公會的那處,是一個廢棄已久的礦洞。
在一片荒山野嶺中,那個破敗的入口就像這山裡無處不在的獸穴一樣,平凡到可以忽略不計。如果不是事先從胖子那裡得到了位置,很難找到這裡。
周陽沿着漆黑的洞穴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前方的亮光。
忽然,牆壁上發出輕微的喀嗒一聲。
某種電子機關啓動的聲音。如果不是覺醒者的敏銳感知,一般的人和野獸很難察覺如此微小的聲音。
同時,兩側牆壁上猛然噴射出強烈的火舌!
老式的火藥重機槍的火光和嗒嗒嗒的射擊聲在狹窄的洞穴裡肆虐,毫不留情的掃射着紅外檢測系統分辨出的入侵位置。
真先進啊……
周陽看着身後被子彈肆虐的空間。
他原本以爲獵人只是跟他們從前一樣結伴打野的人組成的羣體,不過現在看起來還真是要改觀了。
在掃射了大約二十發子彈之後,一切重新歸於寂靜。
周陽繼續向那發出亮光的洞穴深處走去。
通道盡頭,一片寬敞的空間呈現在他眼前。
周陽愕然。
眼前的一切讓他想起地下城貧民區的小集市,大約不到二十米長的寬敞地帶,兩邊有十來家簡陋的店鋪,或是簡單的茅草屋,或鑲嵌在石壁中。
醉漢在店門口大聲喧譁,被老闆一腳踢開,鐵匠鋪裡依然叮叮噹噹,交換情報或交易物品的人們在街角竊竊私語,甚至有兩個孩子追逐打鬧着跑過。
雖然時間已經是深夜,這裡依然一片熱鬧非凡。
但是,隨着周陽走出洞口,氣氛忽然微妙起來,所有人都停止了正在做的事情,狐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陌生人躲過自動射擊防線進來,要麼是不在意防線的大人物,要麼就是來找茬兒的。
周陽絲毫不在意周圍那些目光,當然,即使在意他也沒有辦法,他堅定的走着,掃視着兩邊的店鋪。
空氣中飄着一種散不去的血腥味,他曾經很熟悉這種氣味。
周圍的人只是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並沒有人上前阻止或者搭訕,更沒有人想要攻擊他。周陽並不討厭這種氣氛,甚至有些享受。
補給站,私人診所,武器店,烤肉店,然後是……酒吧。
酒吧是這裡看起來最氣派的門臉兒,竟然有一扇雕花的木門,上面鑲嵌着五顏六色的彩色玻璃裝飾。
周陽記得胖子說起過的酒吧老闆胡老爺。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酒吧裡昏暗嘈雜,酒精和菸草的味道迎面撲來,天花板上不斷旋轉的劣質彩燈照的整個空間渾濁不清,是個很適合秘密交易的場所。
顧客並不多,有人安靜的坐在位子上喝酒,也有人在看不清的角落裡大聲喧譁,某個卡座裡時不時傳來女孩子的尖叫。
周陽無視周圍的喧鬧,直奔吧檯,一個下巴上留着一撮小鬍子的中年男人,在吧檯裡無所事事的靠在躺椅上。
看見周陽過來,那人的眼睛頓時亮了,就好像獵人嗅到了獵物的味道。
“喲,讓我看看是誰闖過了防線。”他站起來,眯着眼睛仔細的審視着周陽,一邊悠閒的摸着下巴。
“胡老爺?”周陽不動聲色的問道。
“對,就是我。想喝點兒什麼?本店特色自釀血腥龍舌蘭,要不要嘗一嘗?”
“我想找一個人。”
胡老爺伸出手指,比劃着點鈔票的動作,說道:“一萬。”
“我還沒說是誰。”
“我也沒說幫你找。”胡老爺眯起眼睛,“一萬是首付,看難度再加。”
大哥你吃錢的麼。
自己特編隊的工資也才一個月兩萬。
周陽默默的看着他,不用摸兜,自己身上沒有一分錢。
他現在的所有財產,只有他平時一直帶着的三把武器,還有老老實實被揣在褲兜裡的小白。
他拿出那把B級的軍刺,放在桌上:“這個可以換錢嗎?”
胡老爺瞟了一眼,不屑一顧:“這個不值錢,還不如利爪豺狼的爪子值錢。”
周陽默默的收起軍刺。
“那個值錢。”胡老爺指向他腰間掛着的冒牌惡魔之眼,貪婪的微笑着。
“好眼力,可惜我不賣。”周陽露出笑容,卻冷冷的說道。
這個胡老爺精明得讓他心生警覺。
胡老爺又指向他腰間那把槍:“那個也湊合,對於普通獵人來說還是比較好用的。B級的,後坐力還算可以,起碼不會把胳膊震碎。”
那把槍幾乎完全被寬大的T恤下襬覆蓋着,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的,而且還對特編隊的武器瞭如指掌。
“也不賣。”周陽說道。遠程武器還是留一個比較保險。
“我也沒說要買。”胡老爺微笑着攤開雙手,“我們從來都只付錢給獵人。”
周陽沉默着,談到這裡似乎已經談崩了。荒山野嶺,上哪兒去弄錢?本想也許可以打趟野賣點東西,但是這大哥又說只付錢給獵人。
沉默良久,胡老爺悠閒地點上一支菸,笑眯眯的看着周陽,終於開口說道:
“想要錢,從我這接個任務,如何?”
周陽有些疑惑:“……不是隻有獵人才能接任務嗎?”
“那就做個獵人,如何?”
“……不是要通過試煉任務才能成爲獵人嗎?”
“那就做個試煉任務,如何?”
“……”周陽盯着胡老爺那張堆笑的臉。
“反正這些對於你來說,都不算事兒。”
胡老爺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在吧檯上推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