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榕雖是想的出神,可待到這水中倒影以一變二的時候,便是靖榕再是遲鈍,也覺察出來了。
猛地一回頭,卻發現是那帝君榻前侍人——他一向都在帝君榻前服侍,怎麼今日倒反而出來了……
見靖榕回頭,那侍人與靖榕微微點了點頭。
兩人相互打招呼後,靖榕便是轉身離開——她並無多大興趣知道那侍人要做什麼,卻是被那侍人猛地叫住:“陸貴人。”
靖榕只好站住回過頭後對那侍人恭恭敬敬說道:“請問何事?”
“倒也無甚大事,只是想問問貴人,可喜歡喝茶?”那侍人一副平順柔和的樣子——他分明是一副清秀俊逸的模樣,身形比之靖榕略是微微高了半個頭,加之爲人聰明,又有一身好武藝,爲人膽識、謀略又技高一籌,乃是帝君心腹這一……
靖榕不明就以,便是點點頭,依舊未說什麼話。
“帝君與你一樣,也喜歡喝茶——最喜歡的,便是這金池荷花的蓮子茶。”此時已是深秋近冬了,尋常荷花莫說是蓮子了,就算是根莖也全部爛掉了,可這金池荷花本來就是生長在寒冷地方的植物,雖是花期不長,但若是養育的好,這荷葉田田的模樣一直能保持到冬來。
這金池荷花本來就是頂稀有的植物,蓮子屆時之後到近冬的時候纔算是成熟,一挖開蓮蓬,裡面就飄出來一股清香的氣息……
那侍人從池塘中掐下一個蓮蓬來,再以隨身攜帶的匕首割開,將其中一枚蓮子挑出,挖開,挑出裡面蓮心後再抵到靖榕面前……
“陸貴人且嚐嚐吧……”那一顆大拇指大小的蓮子被挑在匕首之尖,那匕首銳利,鋒芒畢露,便是吹髮可斷,只見靖榕仿若無視,便是微微一張口,輕輕以貝齒咬下那蓮子,再是以牙齒微微咀嚼,頓時,脣齒留香,一股甘甜,一股苦澀,都混合在脣齒之間,便是一種別樣清新的美味。
“好吃。”評價完這蓮子滋味之後,靖榕並未多說話。
可那侍人一聽靖榕說出好吃兩字卻是開懷說道:“這似苦尤甜的味道纔是讓人回味無窮,帝君也是極愛這滋味的。”
說罷,他還從袖子這掏出一個布包來,這布包雖是不起眼,可聞着卻又一股極其好聞的味道來,將那布包遞給靖榕之後,靖榕一打開,只見裡面是已經曬好的蓮子茶。
“這是去年我制的舊茶,今年新茶快出來,便是送你一些吧。”那侍人說道,便是手下極快地將池子裡的蓮蓬一一取下,再是快步離開,而靖榕卻是拿着那個布包發呆……
……
郝連城鈺開始向第六座城池進攻了。不過這一次,他倒不是再無往不利了。
第一次進攻之時,先是以假消息讓大赤放鬆緊惕,再是加以奇襲——大赤猝不及防,才讓其扣關成功,一連失掉五座邊城,可這一作黑箭關卻不一樣,郝連城鈺不知爲何,停下了行軍腳步,便是給了大赤休養生息,意圖反擊的機會。
加之黑箭關本就是比其他關口更加天險的所在,那被郝連城鈺攻下的五座城池乃是大赤默認與胡人可以交易之所,所以並未有多少兵力守護,這才被一舉攻下,而這黑箭關卻是易守難攻,且守城將領蕭何在爲人驍勇善戰,記得兵士人心,又善於操練兵丁,所以這郝連城鈺雖是用兵奇才,可想一舉奪下這個關卡,倒並非易事。
文音與靖榕一向交好,可宮中事多且亂,兩人見面的機會卻是不多——先是靖榕中毒,再是“病重”,隨後便是大皇子叛變,一樁樁一件件,弄得兩個都很少坐下來好好談談,今日卻是文音自己來到了臨夏閣。
靖榕本是很開心的,可一見文音那憂心忡忡的臉色,便知道她心中有事——文音一向是個天真爛漫的個性,宮廷生活如死水一般,她卻彷彿是這一攤死水裡唯一一抹亮色,若是連文音也開始傷感不快的話,那這宮中豈不是連最後一點光都沒有了……
見文音這幅模樣,靖榕擔憂問道:“怎麼了?”
不問還好,這一問,文音的淚水彷彿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靖榕也不開口安慰,只是將人擁在懷裡,以指腹溫柔地拭去對方眼下淚珠。
“哭出來便好,別悶在心裡。”她這樣輕聲說道。
待到文音哭的爽快了,雖是聲音有些沙啞,可胸中的悶氣卻是一掃而光,她哽咽着嗓子對靖榕說:“我大哥……文楊他……他想去黑箭關當那守城大將。”
原來是爲這個……
聽千縷消息,郝連城鈺在邊關蠢蠢欲動,正朝着黑箭關靠近,可在朝堂之上,秦箏問那般武將誰能出征之時,卻無一人應答。
這大約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這帝君此時病弱,一旦故去,那皇位便是會落在其中一位皇子身上,若是武將之中有人離開了帝京,那便是少了一份重量,自是此時無人應答,加之那郝連城鈺驍勇善戰,這一去,可否回來也是未知數。這些將領平素吹噓自己多英勇無敵,可在朝堂之中泡久了,便是鐵打的槍頭也生了鏽——人一旦安樂過了,就會怕死,一旦怕死,還怎麼打得贏。
這有七分把我可能死在邊關的戰爭,便是誰也不想開口去打。
卻哪知道,文楊竟然自告奮勇要去做黑箭關的守城將軍,也難怪文音會這般傷感——文楊在大皇子叛國一役中身受重傷,卻是被帝君榻前侍人以一枚紫玉人蔘救回了性命,而站在金步門上的文音卻目睹了那一次文楊的“死亡”。
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她不想再嘗試一次了……
“靖榕,你一向聰明,比別人都聰明,你可不可以想想辦法,讓哥哥不要去邊城,不要去打仗,不要去做守城將軍……”文音眼淚汪汪地看着靖榕,小臉蛋上都是淚痕,說不出的可憐……
可說出的事情,卻是爲難靖榕。靖榕手無實權,又非大臣,如何有辦法能去掌握這朝政呢……能改變朝堂動向的人,唯有這朝堂之上的大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