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又是……”大夫人看着眼前白白的一團,眼裡有的,全然都是慈祥,便是指着這一個白團子這樣問道。
只見眼前的白團子不過一根手臂長短,有着一條與身子一樣長的白皙柔軟而蓬鬆的尾巴,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大夫人,粉紅色的鼻尖,而小小的嘴微微張着,露出了白色的牙齒,而嘴裡,便是吊着一根樹枝,樹枝上還掛着綠色的葉子。
“不過只是一隻沙漠狐狸而已。可惜是隻異種,若是沒遇到他的主人,怕是早就已經被天敵殺死了。”想到小狐狸的主人,郝連城深眼中滿是柔情。
郝連城深走到小狐狸面前,將小狐狸嘴中的樹枝拿下,交到了大夫人手中。
“這是?”大夫人接過樹枝,便是如此反問道。
“證據。”郝連城深說出了兩個字。
“證據?這不過只是隨處可見的一枚樹枝而已。”大夫人此時說道。
“確實是樹枝,卻不是隨處可見,夫人不妨仔細端詳端詳。”郝連城深回答。
大夫人知道此時郝連城深是不會說假話的,便是將這樹枝拿在眼前,仔細看着,這樹葉堅硬,成片狀,半個手掌大小,微圓,上有鋸齒狀痕跡,且聞着有一股奇妙的香味。
“這不過只是桂花的葉子而已。”大夫人如此說道。
這桂花雖然是秋天纔開的花,只是在這極北之中繁衍生息了幾千年,便也得到了進化,與大赤所種的桂花是有些不同的,便是在這嚴寒之中,也會開花,非但花香,這樹,也帶着一點香氣。大夫人雖養尊處優,但這個,也是大約能夠認出來的。
“不錯,確實是桂花,只是這桂花,大夫人不覺得與衆不同嗎?據我所知,這府中唯一種桂花的地方,便是那個會客廳的大門兩旁。”郝連城深如此提醒。
“莫非這一根桂花枝,你是從大門口的桂花樹上採下的?”大夫人問道。
“不錯。”
而這個時候,大夫人才覺察到這一根桂花枝的不同——上面,有一滴血液,一滴紅色的,粘稠的,已經乾涸了很久的血液。
而因爲這點血液隱藏在最底下,最不易被發現的地方,大夫人才未第一時間將這一點血液找到。
“這是誰的血?”大夫人問。
“若是夫人問我,我便會說,那必然是這會客廳中死去的人的血液。”郝連城深如此回答。
“但也有可能不是,不是嗎?”大夫人如此反駁,便是將這桂花放在一旁的桌子之上,如此對郝連城深說,“也有可能是府中下人,爲了修剪枝條,便不小心將手弄破,便滴在了這桂花樹上。”
“確實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夫人要知道,這桂花樹,照現在的長勢,約摸已經一月無人修剪的——也是正常,這應府將辦喜事,人手都用在了別的地方,便是無人修剪這桂花樹,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這血液滴在桂花樹葉子上,若是有了一月,便早就已經變成了暗紅色了,斷不會像現在這樣新鮮。我敢斷定,這一滴血液,便必然是在三天之內滴在這桂花樹上的。”郝連城深如此回答。
大夫人聽完,心中一驚。
不錯,這血液來源確實可疑。便是有千萬種可能的來源,可最可能的,便是郝連城深口中所說的那一種——而若他說的是真的,那這待客廳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難道應猛他,應猛他……
大夫人心中一驚,眼皮一顫,便是心中有了一種極爲不好的預感。
只是想到這裡,卻還是反駁郝連城深道:“這也只不過是你的一種猜測而已,況且你說了,這陸廉貞其人聰明,聰明到讓你以爲他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他殺人,如何會有破綻呢?”
郝連城深便是回答大夫人道:“人捏死螞蟻的時候,不也是渾身上下全是破綻嗎?只是人的力量太大,螞蟻又如何反抗人的力量呢?”
郝連城深雖是將人比作螞蟻,卻也一樣,將自己比作了螞蟻。
“這……”大夫人遲疑。
“且這郝連城深雖是天下第一的厲害,天下第一的聰明。只是他從小,卻培養了與他一樣的聰明人,而此人,便是我心頭所愛……”郝連城深如此毫不避諱,說出了心中的實話。“夫人應當明白,我爲何會與郡主定親——並非是因爲我之所愛,乃是郡主,而是因爲應猛族長,不放心。”
這倒是大夫人所始料未及的。
而他說的,乃是大夫人心知肚明的話,只是有些話,卻不能說出來,只是因爲此時大夫人與郝連城深,分明還不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人。
大夫人與郝連城深懷着別樣的心思,便是知道郝連城深與應猛不過只是利用關係而已,卻也不會這樣豁達地說出來。
只是郝連城深卻這樣說了。
非但這樣說了,還是說的這樣明白,倒是讓人意想不到。
大夫人愣了一愣,便是點了點頭。
“夫人,我只問一句,夫人對應璃,是親情大過利用,還是利用大過親情?”郝連城深問出了一句極爲傷人的話。
這世間倒是沒有父母不愛子女的,只是到了一個位高權重的地步,便是愛極了自己的權勢、金錢,自己坐下的那個椅子,倒是勝過自己這骨肉相連的子女,便是也有許多人販賣自己的子女,靠着這裙帶關係一步一步往上爬的。並非是未見到自己的子女是如何難耐,只是看着自己的低位越來越高,便是覺得這一切,也無所謂了。
所以郝連城深有此一問。
“我……”大夫人遲疑了下,便是這一遲疑,讓郝連城深有了一些感動——若是大夫人此時便是口口聲聲說着自己是全然地爲着應璃,這纔是可怕。
前一秒分明是利用着自己的女兒,而後一秒卻說是愛着自己的女兒的,那也未免是有一些太可笑了些。
而此時大夫人的遲疑,倒是告訴了郝連城深答案。
一個有了丈夫的女人,你若是問她,是女兒更重要還是丈夫更重要,這便是一個無比殘忍的問題,而若是她回答丈夫更重要,那便是在她心裡,愛着自己的丈夫勝過了自己的孩子,若是這個丈夫不愛她,不值得她所愛,那她的答案,必然不是丈夫更重要了。所以這個女人,算是一個幸福的女人。
……
若是以往,想來大夫人必然是愛應猛勝過愛着自己的孩子的,否則也不會由着那紅綢嫁作帝王婦了,這後宮裡的女人,哪有一個開心快樂的,這一點大夫人不是不懂,卻還是讓紅綢進了宮,成了宮中的紅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