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隻竹筒結紮而成的竹筏靜靜的漾在一灣清澈的湖水中,竹筏長四米,寬一米,一個堅實而精緻的竹凳釘在竹筏的中央,一位年逾古稀,頭戴着竹氈帽子的老者席坐在竹凳上,老者炯炯有神的眼睛堅毅而深沉,長長的白鬍須垂在胸前,細風揚起幾絲鬍鬚纏結在帽上。老者目不轉睛的盯着波瀾不驚的湖面,一手握着魚竿,魚線上沒有浮標、直入水裡,一般釣魚者都會盯着魚線上的浮標來確定魚兒是否咬鉤,老者只是注視着湖面,注視着被魚兒劃破的湖面,老者輕輕的提起魚竿,將上鉤的魚放在身旁的水桶中。
湖水一面傍着矮矮的青山,山中翠綠的枝葉繁衍着四季的崢嶸,山中時不時的傳來鳥兒悠長而溫馨的鳴叫,平靜的湖面也隨着微風驚起了一圈圈的波暈。
矮矮的青山遮住了陽光,一半湖面掩藏在青山的曲線中,另一半湖面被初升濃豔的陽光染紅,宛若一塊炙熱的紅玉,而那激起的波瀾像是要打碎這塊紅玉,奮力的駛向四周,最後消碎在傍着湖面的沙岸上。
迎着日出穿過幾片濃密的玉米地,一間古色古香的木屋呈現在眼前一塊綠草地上,木屋建在四個粗實的樹樁上。木屋頂有一間小閣樓,閣樓裡時不時飛出幾隻鴿子,盤旋着飛向天空,在天空中打轉低鳴,這些鴿子是木屋其中的一個小主人羅義養的,羅義現在是一所大學的學生;木屋四周爬滿了矮矮、綠綠的青草,草地上跑着十幾只潔白的兔子,這些兔子是這間木屋的另一個小主人羅小義養的,羅義的弟弟,他今年剛剛考上了和哥哥一樣的大學,馬上就要啓程而去。
推開木屋的門,裡面所有的傢俱都是木製的,古樸、自然但卻不失精緻,安置的井井有條,沒有一點奢華、零亂。木屋內很寬敞,一間廳室,一間廚房,四間臥室----爺爺一間,媽媽一間,兄弟倆一人一間。
走過木屋,繼續迎着日出的方向,翻過一座矮的都不能稱之爲山的小丘,迎面是一井然有序、精緻而且別緻的村莊,村莊整整一百戶人家,十戶房屋連在一起排成一排,另十戶在其後排成另一排,整整十排整齊的排列開來,而且所有的房子都是用一色的磚砌成、用一色的瓦封的頂。站在小丘上、嗅着清香、聽着泉水叮咚、看着村莊,竟是如此協調,更有一種寧靜而恬淡的感覺。
一塊刻着“桃村”的大理石碑佇立在村頭,碑前是一條不寬的公路蜿蜒的通向遠方,公路的兩邊層疊着茂密而繁盛的樹林,如果不是親身走上這條公路,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木屋內,媽媽收拾着屋子,擦拭着可能粘着灰塵但實際卻很乾淨的角角落落。小義放下手裡的活,躡手躡腳的走進爺爺的房間,從爺爺的箱子裡悄悄的拿出一鼓鼓的紅色布包,小義將布包揣在上衣裡,瞅了瞅屋外的媽媽沒有注意自己,悄悄返回自己房間,繼續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媽媽囑咐道:“小義,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車子馬上進村了。”
“都收拾好了。”說話時小義慌忙將紅布包塞進行李箱中,行李箱是爺爺用細竹親手編的,很是精緻。小義趴在自己房門瞅着媽媽正在忙自己手裡的活,轉回身打開行李箱將那紅布包拿出來,打開布包看着裡面的東西小聲的笑着。小義從布包裡掏出五粒圓圓的、鮮紅的藥丸的東西裝進自己口袋,又將布包塞進了箱裡,死死的扣上箱子。
媽媽走進小義的房間,關切的問道,“小義!去了學校有什麼不知道,不懂的東西問你哥。”
“媽,我知道。我這麼大了,不用您操心了。”
“媽呆會兒送你去村頭坐車。”
“爺爺不是要送我嗎?其實你們誰都不用送,我可以像以前一樣跑進城,不用坐車。”
“那讓爺爺送你,爺爺怎麼還沒回來啊?”
“爺爺馬上就會回來的。”小義開心的笑着。
“對了,小義,你哥前天來電話說他跟着學校社團出去做調查了,不在學校,你去了後自己照顧自己,過兩天估計你哥就回來了。”
“我自己能行的。”
屋外傳來了腳步聲,小義喊着對媽媽說:“爺爺回來了。”接着便急忙的跑出了屋,挽着爺爺的胳膊一起走進了屋,將爺爺手裡拎着的兩條魚放在盛滿水的盆裡。爺爺既是湖中的垂釣者。爺爺手扶着小義的肩膀說:“小義,爺爺回來送你了。”
“我就說爺爺馬上回來送我的。”
“那是當然的了,我的淘氣孫子第一次出遠門當然得送送了。”爺爺、小義、媽媽三個人都踏實的笑了。
爺爺和小義踏出家門,小義抱起了一隻跑到自己腳下的兔子,在其白白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輕輕的將其放在地上。走出家門,此時的陽光已經灑滿整個大地,這片安靜的土地又一次安靜的浸浴在溫暖之下,浮溢着溫和的慈祥。爺倆兒走在鄉村細石踩鋪而成的小道上,小義愉快的蹦跳着並哼着爺爺教的曲調;爺爺則目光凝瑣着遠方,那被樹木和矮山遮住了的遙遠的都市。走近村莊,遇上村裡趕早的人們都爲小義的遠行送上了真切的祝福。要離開了,高興之餘,小義突然覺的有很多捨不得,爺爺十八年的教誨和教導;媽媽十八年辛苦而辛酸的撫育;村莊裡十八年來的歡笑和樂趣;以及湖水裡、山林裡那許許多多的自己曾爲之癡迷的新鮮事物,所有的一切彷彿要在這一刻離自己遠去,而這一切確確實實是因爲自己將要遠去。
走到村頭,爺爺手拂着那塊刻着“桃村”的大理石碑。爺倆兒沉默了一會兒,爺爺開口了:“小義,爺爺送你一樣東西。”說着時爺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
“什麼啊?”小義一下子興奮起來了,迫不及待的接過盒子,打開後看到是一款新手機。小義更加興奮得跳了起來喊着:“新手機啊!爺爺真好!不過爺爺,我怕去學校用不上啊!倒是白白花了錢。”
“用的上的,去年送你哥走的時候爺爺就送了他一款一模一樣的,今天你也有了。”
“那我去了學校可以天天給爺爺您打電話了。”
“好啊!爺爺等着你的電話。不過,小義啊!你得記的去了學校後萬不可惹事生非,功夫嗎?最好少顯露,凡是忍讓着點。”
“知道了,爺爺,去學校後一定以學習爲主,絕不惹事。”
“那你可記着,你這可是答應了爺爺的。要是惹了事又該怎麼辦啊?”
“爺爺,不會的了。”
“好,那爺爺可看你的表現了。”
“爺爺,您又不在學校,您怎麼看我的表現啊?”
“不有你哥嗎?你要是幹了壞事,你哥會告訴我和你媽的。”
“爺爺,你不相信我啊?”小義心想,去了學校後自己要是真的闖出大禍來,那哥哥肯定是會知道的,可要是如果自己偶爾做點小動作,想必哥哥他也不會知道,那爺爺和媽媽就更不會知道了,所以嗎?自己只要不犯大錯,不搞的腥風血雨就行了。
“爺爺相信你,不過你太調皮了,要是像你哥那麼穩重,爺爺就更放心了。”其實爺爺是深知小義的,雖然小義愛玩、愛鬧,但心地還是善良純潔的,不會惹事生非的,可擔心的是小義愛鬧又沉不住氣的性格,一旦和別人發生了矛盾,依着小義那不依不饒的勁,還不把事情越弄越糟。
“爺爺,車怎麼還不來啊?不會過去了吧?”小義轉頭望向樹叢間的深處。
“快了。”爺爺的話聲剛落,從不遠處的一個彎角後拐過一輛載客車。
“爺爺,車來了。”
“哦,車來了。”爺爺重複着小義的話。
車慢慢的駛近了。
爺爺轉過頭來,學着小義調皮的樣子說:“小義,把爺爺的紅布包還給爺爺吧!”爺爺已將一隻手敞在了小義的面前。
小義抓着爺爺敞在自己胸前的手央求着說:“爺爺,您就讓我帶着吧!”
“那東西又沒用,只會傷人,你帶它幹什麼,莫不是去了想拿着欺負人還是想傷人啊!”
“哪能呢!還是還給您吧!”說着時小義彎下身從行李箱中掏出那個紅布包,“那,爺爺,還給您吧!”爺爺接過布包在手中掂了掂,又看了看小義,小義躲閃着爺爺的目光,儘量不去看爺爺的眼睛,小義擔心爺爺會覺察到自己口袋裡還有五粒呢!而爺爺那堅毅的眼睛裡流射出一道溫和的慰藉同時又多多少少的含着些不確定的憂慮和憂惜。
車停在了爺倆兒的旁邊,車門開了。司機說:“小義,去學校啊!上車吧!”
“小義,上車吧!”爺爺也囑咐着。“以後就得自己照顧自己,沒事時多找找你哥。”
“知道了,爺爺。”小義踏上了車。
車發動了,在逐漸的加速中消失在不遠處樹林的陰影中,最終車子的蜂鳴聲也僅剩那些黏在枝葉上的了,剩下的僅是風聲中夾雜着的沙沙的樹葉響動聲。
爺爺並沒有離開,他的那隻手始終拂着那塊大理石碑,石碑上紅色的“桃村”二字赫然對着遠方。爺爺想起了去年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情境送走了哥哥羅義,今天又送走了小義。從前的點點滴滴地都浮現在了爺爺的腦海,從前兄弟倆在離村子十里的鎮裡上學,別人的孩子都是乘坐載客車來往於學校的,或乾脆就住在學校裡,而自己是從來不允許他們兄弟倆坐車去學校的,兄弟倆每天都是要從家裡跑去學校,回來時也一樣,十年間的讀書生涯,風雨無阻、從未間斷。在夏季裡,如果碰上下雨的日子,爺爺會親手爲他們戴上編制而成的草帽;如果碰上太陽很毒的日子,爺爺會親自將早已配製好的一片薄薄的祛暑降溫的草藥含片放在他們的嘴裡,這種草藥爺爺還特別爲其添加了甘蔗汁,所以口感很甜的;在冬季了,如果碰上下雪的日子,兄弟倆會帶着爺爺的叮囑“路上小心”。而今天,抑或是去年今天是爺爺第一次允許他們兄弟倆坐載客車的。十年來,兄弟倆風雨兼程的確不容易,而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的爺爺又何嘗容易。但看到兄弟倆現在都長大了,爺爺始終還是欣慰的笑了。
爺爺獨自踱着步子回到家裡,將紅布包隨手放在一張桌上,自己則坐在一張老爺椅上,輕輕的晃動着身子,椅子也跟着晃動起來。這時媽媽走了過來,看到桌子上的紅布包,詫異而又略顯慌張的問:“您的東西怎麼放在這裡啊?是不是小義拿出來的?”
“是,他們兄弟小的時候,我帶他們上山打獵時小義總是要帶一粒的,看來小義很喜歡這個東西的,不然也不會想偷着拿出來帶去學校啊!”
“這孩子也真是的,這麼大了都去上大學了帶這個東西幹嗎啊?幸虧您拿回來了,不然依着小義總會惹禍的。”
“是拿回來了,不過還是少了五粒。”爺爺的眼裡閃過一絲憂慮。
“那是小義拿走的嗎?”
“應該是吧!”
“這孩子,他不會拿出去惹事吧!”媽媽顯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惠香,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小義雖然有些調皮、又愛胡鬧,但本性還是善良的,總歸是個好孩子,有些事他是不會做的。”
“可是小義這個孩子總是不能叫人放心,就怕萬一弄出個什麼事來。”
“沒關係的,小義不是帶走了五粒嗎!我這裡有五粒解藥,哪天給他哥哥羅義寄去,並附一封信說明一下情況,他們兄弟倆對藥丸的作用都不是很清楚,在信裡我得詳詳細細將藥丸的作用講給羅義,同時再叮囑羅義照看着點小義,也不會出什麼事的。”爺爺從書架頂上的一個盒裡掏出五顆黃色丸狀的圓粒放在桌子上。
“哦,那我明天就去辦。”
“不急的,羅義這些天不是去做調查不在學校嗎?遲些天再去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