灩樓小爺腦袋一縮,扁了扁嘴乖乖地躲在了自家孃親身後,老爹和孃親鬧翻了,自家孃親心情不好,他要是再不安分點,出生的日子恐怕要無限期延遲……
“王爺……傾王殿下,求……”一隻血跡斑斑的手向無傾的靴子伸來,斷斷續續的話語尚未說完,一道黑芒便掠過了那人的脖頸。
驚亂的言語戛然而止,幾乎要觸到那潔白衣襬的手也猝然無力地落回了地上。
收攏了墨扇,無傾低頭掃了從小白白爪子下爬出來向她求救的賓客一眼,如圭如璧的眸瞳不起半分波瀾。
看着躺在那雙祥雲黑靴旁斷了氣的人,四處躲閃着攻擊的賓客們心中膽寒,往無傾撲去的步伐也頓了下來,只能遠遠地站在一旁求助:“傾王殿下,你就饒了我們吧!我們絕對不會幫着神音門爲虎作倀!”
“孃親,不要理那羣壞蛋,牆頭草,風一吹就倒!”小灩樓哼哼,若不是無傾現身,這羣王八蛋早就聽着易錦如的命令對自家的小舅舅和小舅母下手了!
“囉嗦!”心情時好時壞的某人舉起扇子就往自家兒子的腦殼上敲去,眼尾的餘光掃過驚慌失措的賓客們,幽深的眼瞳若長門燈暗。
不用小灩樓提醒,這羣人她也不會留下。所謂牆頭草,自然是哪邊有利益就往哪邊倒,這個利益麼,不僅僅是金錢,名望和權利,還有……性命!能夠威脅到他們性命的人可不僅僅只有她,誰知道這些人什麼時候會捅自己一刀?
但這些都是其次,從最初的時候,從媚言兮也小蘿莉暴露了上古一族的事情的時候,這個禮堂裡除了宮家的所有人,必死!
絳紫巔峰,在人界能生殺予奪,這的確不錯,卻遠遠承受不起神宮的追殺。在她能在神界立足之前,她不能夠泄露分毫!
看見眼前冠絕天下的少年執着墨扇屹立不動,似乎永遠含笑的眸瞳不起半分痕跡,賓客們的心涼了一半。
“媚無傾,你就不怕得罪了我們全……”一個衝動的少年紅着眼朝無傾大吼,但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身旁的母親給捂住了嘴。那婦人手臂微微顫動,小心翼翼地看着無傾的眼裡閃爍着怖懼。
墨焰閣閣主怕過什麼?她得罪的人還不少麼?她的仇家布遍五湖四海,就算把這裡全部賓客給殺了,仇家的數目上也不過多了一個零頭罷了。
更何況,這些賓客背後勢力的首領大多都已經進入了上古之墓,能不能活着出來還是個問題。首領一旦身亡,勢力之內必定會內亂,爭奪權威,哪裡還有時間找仇人麻煩?
求饒沒有用,恐嚇更是用不得,賓客們心中一橫,爭先恐後地往門口涌去。不論如何,先逃!
無傾負手而立,沒有任何舉動,全聽她命令的媚言兮和小蘿莉就更不會阻止了,兩個人加上宮天闕和沐亦絕,和禮堂內百餘神音門門人和天緣宮之人拼得暢快。
一方白袍飄飄,一方紅裙火豔,無傾和易錦如各執一方,並未開始動手。
“媚無傾,爲了一個媚言兮你大動干戈,與我神音門和天緣宮爲敵,你不覺得浪費麼?”易錦如率先開口,墨焰閣和神音門一直維持着某種微妙的狀態,無傾卻突然將它打破,九成是因爲她擄走了媚言兮!
正扭斷了一人脖子的狐狸美人動作略微一滯,雖然和無傾相處了幾個月,但畢竟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姐弟,他根本無法估計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到底是能輕易將宮老家主的寶貝孫女拐到手的狐狸,媚言兮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死人丟到一邊,若無其事地收拾着礙眼的神音門之人,耳朵卻是豎得老高。
“他是本座的弟弟。”眼皮都沒擡一下,無傾脫口而出。雖然媚言兮這小子賊了點,卻的確很討喜,嘴巴上總是跟她作對,但暗地裡的動作卻處處爲她好。這樣的弟弟,即使沒有血緣關係,又如何?
爲了自己的親人,談何浪費?
“婦孺之心!”易錦如不屑地輕嗤,她從小受的教育就告訴她利益要最大化,什麼人都可以拿出去犧牲,包括朋友,親人,愛人。
“是啊,婦孺之心,”沒有反駁,無傾只是搖了搖頭,輕輕拂着扇子,薄脣紅豔,“本座身邊圍着太多會因爲本座生出婦孺之心,所以本座不得不對他們生出婦孺之心,易少主身邊沒有這種人,自然沒有這種體會。”
語畢,無傾眼尾凝出一抹嘲諷之色。一個爲了成就霸業而捨棄所有的人,身邊又怎麼會有爲了她而捨棄一切的親人,友人?
“本座的父皇會在朝臣面前偏袒本座,本座的母后會對本座噓寒問暖,你的父親母親呢?”
“本座的哥哥會帶着本座去青樓喝酒賞美人,本座的弟弟會跟本座小吵小鬧小拌嘴,你的兄弟姐妹呢?”
“本座的朋友會爲了本座而罔顧世俗,本座的下屬會爲了本座傾盡所有,你的朋友和下屬呢?”
一句句包含笑意和譏諷的話語刺入易錦如的心臟,方纔還綴着不屑的面容逐漸龜裂,腦海中閃過或是威嚴或是諂媚的嘴臉。無傾所說的,她都沒有!
爲什麼會沒有!相差無幾的年齡,同樣是能夠稱霸一方的人,爲什麼她會沒有!
“啊哈哈哈哈!這些本少主都不需要!”陡然間,易錦如狂聲大笑,“等本少主帶領着神音門稱霸人界,本少主要什麼會沒有?你的父皇母后,哥哥弟弟,你身邊的所有人都會匍匐在本少主腳下!”
“媚言兮,等本少主成王的那一天,本少主會親手殺了宮鸞煙,告訴你你應該屬於誰!”
望着已經魔症的易錦如,無傾搖了搖頭,輕言而笑:“易少主,本座這顆卡在你喉嚨的石頭還在呢,本座在一天,你的稱霸大業就延遲一天。”
“憑什麼?你憑什麼能擋住本少主!”易錦如厲眸一掃,死死地盯着無傾。
“就憑本座是閣主,而你只是一個少主。”無傾搖了搖扇子,笑得雲淡風輕。她是正牌的主子,頭上永遠沒有人能夠對她指手畫腳,而易錦如不過是個繼承人,一個隨時可以換掉的繼承人!
而且,自己打下來的江山和繼承下來的江山,永遠不是一個檔次!
似乎戳中了易錦如的死穴,她美目通紅:“哼!只要殺了你!殺了你,你就什麼都不是!”只要殺了無傾,她就是最優秀的,沒有人能夠超過她的高度!
抿了抿脣,無傾懶得跟這種已經扭曲的人講話。殺了比自己優秀的人,自己就是最好的,這是什麼破道理?
爲君,爲王,絕不意味着把比自己優秀的人殺掉,把超越了自己的人殺掉,藉此讓自己成爲最優秀。但這樣即使對方死了,你還是在原來的高度上,仰望對方,即使那人已亡。
若要成事,那就將對方超越!提升自己的能力,將對方超越!即使對方還活着,你也能俯視他,受萬人敬仰!
等到賓客們魚貫而出,空出來的大門內,一抹黛色終於展露於門前。如畫的眉眼,子夜爲眸,女子手執長劍,身上還有真氣浮動。
邁過門檻,黛焰身姿嫋娜地走到無傾身邊,溫淡動人的言語如清泉激盪:“傾少,閣裡的人和宮家已經按計劃行動。”
計劃,什麼計劃?
兩方聯手,血洗神音門!
毀滅神音門的事情早就提上了日程,這次易錦如對媚言兮和小蘿莉動手,更是破了無傾的底線,還不長腦地得罪了宮家,不趁着這個機會滅神音門滿門,她就不叫媚無傾!
當然,滅門的事情由墨焰閣承擔,反正無傾的名聲再臭也就那樣,而且墨焰閣和神音門是死敵,以墨焰閣的風格,把神音門滅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又何必把宮家拖下水?
所以,宮家要在神音門搗蛋,可以,然後就歡歡喜喜地帶回他們的寶貝二小姐,還有姑爺,剩下的爛攤子她來折騰吧,反正墨焰閣對這些很熟手。==
“傾少,神音門外面好像被下了一層……結界。”黛焰皺了皺眉頭,最終才找到一個恰當的詞彙。那結界將神音門困在了獨立空間裡,外面的人不能進,裡面的不能出,擋住了援兵和逃兵,但那並不是墨焰閣和宮家所爲,
結界算是戰技的一種,能靠術力或者符咒,御音術實現,雖然人人都知道那是什麼,會的人卻是鳳毛翎角,來者必定修爲不凡,而是敵是友,也無法確定。
無傾眸光一閃,眼底籠罩起一抹陰鬱:“非敵,非友。”能在這個時候折騰出這些東西的,除了凰隱還能有誰?
在放下暖玉的那一刻,無傾知道他還是會追來,當初從神宮下來換了個身份她就沒能把他甩掉,更何況現在?
揉了揉太陽穴,丟掉這些雜念,無傾的眸光一清,當務之急,是解決神音門!
“你以爲就憑你們墨焰閣,宮家和一隻神獸就能滅了我神音門?”易錦如嗤笑,即便無傾是上古一族,那麼也只有她一個,宮家和墨焰閣都是普通修煉者,哪裡敵得過天緣宮?
“當然不是,”狹長眼尾綴着的笑容頹靡絕豔,下一秒,從無傾雙脣中溢出的話語若冰落玉盤,“本座一人,足矣!”
就憑本座一人,足矣!
八個字的狂妄,輕狂世縱!
易錦如想要大笑出聲,就連正在火拼的門徒也忍不住動了嘴角,但是下一秒,他們的笑容凝固成冰。
從那風流韻骨的梨花白腳下,飛揚如詩的白煙騰昇而起,氤氳空濛,若山間奔騰的野馬一般朝四方擴散,所過之處,地板,桌椅,散落的菜餚和背叛,寸寸凝固成冰。
不是被冰霜覆蓋,而是化成了冰!木,石,人,不論是什麼,統統化成了晶瑩剔透的冰霜!
“這就是……是冰系?”有人結結巴巴地開了聲,即便早就從神獸出世的時候傳出了閣主大人創立了冰系,但耳聞是一回事,目見是另一回事。
冰系!那樣絢爛剔透的顏色,那樣驚世的新一系!
想起這個,易錦如就咬碎了一口銀牙,當初神音門還千方百計地想將這個冰系術師拉攏到神音門,誰料到此人竟然是媚無傾!
“化雪成兵!”無傾一聲輕喝,旋轉在半空中的煙霧頓時洶涌滕簿,原本零散寥落的霧華逐漸各自聚成一團。
頃刻間,禮堂裡流轉着九團濃郁得化不開的霧氣,空氣中的冰元素在疾速地暴動,櫛汩澎湃,有什麼東西在霧團裡凝聚成形。
“出!”無傾擡手一拂,旋轉的煙霧猝然消弭,那包裹於其間的東西頓時展露於衆人眼前。
“這是……冰人?”抓着金板磚的小蘿莉伸出手指頭戳了戳身邊的霧團裡包裹的東西。腦袋,身體,四肢,雖然都是冰雪構造,結構簡單,但各個部位卻是清晰分明。
似乎是察覺到了小蘿莉的觸碰,那冰人低下腦袋,朝着她僵硬地咧了咧嘴,以友好的出發點笑出了難看的弧度,嚇得小蘿莉連忙往媚言兮的方向蹦去……
“給本座殺!”一聲令下,殺機四射,九個僵直在原地的冰人動了,手中自動凝聚出劍刃,朝神音門和天緣宮之人攻了過去。
九把閃爍着寒芒的冰刃在空中劃過霜白的弧度,所過之處,寒氣狂赴爭流,四散的冰系力量餘波劃破對方的血肉,從血管中決堤的鮮血尚未流出,便已然凝固成冰。
心中一噔被嚇了一跳的神音門人和天緣宮之人剎那鬆了口氣,若是僅僅如此,這些冰人不足爲慮。
但下一秒,驚恐的尖叫聲刺痛耳際:“啊——!手!我的手!”
只見那被冰人砍傷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冰霜化,不出片刻,那人的整條手臂已經失去了血肉之體,晶瑩通透得可以覷見其中的血管和冰化的骨頭。
然而,肉體冰化似乎並未停止,從手臂到肩膀,從肩膀的全身,僅僅是眨眼之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已然凝固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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