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些擔心的時候,就又聽到邢玉郎嘆口氣說道:“親家可別怪着我做事莽撞我們做武官的想不那麼周到,當年啊內人走得早,走的時候就是掛着這唯一的女兒。天下做父母的都是一般心腸,都盼着孩子開開心心的,平平安安的,小日子過的順心如意。定國公的女兒也出嫁了,想來能理解老夫的愛女之心了,我這愛屋及烏的定國公也別怪着。”
董大老爺聽着這話連忙說道:“不敢,不敢,侯爺爲父之心,小侄也是深有體會,是徽瑜丫頭有福氣,有福氣。”
董大老爺雖然是定國公不錯,但是在北安侯面前卻是小輩,兩家又是姻親,再加上北安侯剛打了勝仗獻俘歸來自然是不敢擺派頭。要真說起來在定國公府現在如日中天的時候,北安侯這麼大手筆的添加妝,其實是有點給人打臉的意思,也就難怪定國公心裡惱火,生怕他剋扣侄女的嫁妝是吧?他有那麼小氣嘛!
邢玉郎聽着定國公的話就難過的紅了眼眶,“大侄子這話說得,我這一顆心啊,只能是揪的難受。我這一輩子年少就在軍中爲國出力,當年小女兒隨着老妻跟我出征,結果病歿在外。爲此老妻幾乎恨了我一輩子,我這一顆心啊只要想起這件事情就後悔的不得了。如今我只剩下這麼一個女兒,我這麼一個女兒就只有一個女兒,我是個粗人也不太會說話,只想着對女兒好,將來等我九泉之下也能有臉見老妻了。年輕的時候一腔熱血,只顧着往前衝,等到年老了卻纔發現自己爲國付出了太多。所以我就想着好好地彌補,讓你們笑話啦,我們做武官的沒有文官口才非凡,文筆奇佳,這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就帶着那麼一股子糙味,見諒見諒,理解我這顆心就感激不盡了。”
侯爺,你還有倆兒子數個孫子的吧?定國公很想把這句話糊到北安侯臉上,但是強行忍住了沒發作。
邢玉郎送嫁妝的事情鬧得是沸沸揚揚,不過一兩日的功夫整個京都幾乎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該知道了。大家都咋舌不已,這北安侯給定國公府這一巴掌夠響亮的,這哪裡是親家,是仇家吧?
出嫁女也不是沒有補嫁妝的慣例,但是人家補嫁妝是補到閨女身上,可沒聽說過補到外孫女的身上。而且這補的嫁妝手筆也太大了點,只一個來了不走就足以令人震驚,更何況還有一個相當遼闊的馬場。北安侯哪裡是補嫁妝,分明就是藉着補嫁妝這回事告訴別人,外孫女的親爹沒本事,但是他還有外祖家可依靠呢,哪個不長眼的想要算計人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再說。
用這麼大筆的銀子開路,也算是北安侯開了個先河了。
因爲這事兒,都驚動皇帝了,於是北安侯被宣進宮了。
北安侯見到皇上那就是一通哭啊,從當初跟老妻一見鍾情,到後來爲國出征小女病死,再到後來大女兒養成現在這幅德行那都是他這個當爹的沒盡到當爹的職責啊。一把鼻涕一把淚,聲聲啼血,句句悔恨,從當年的對不住妻子,多年來讓她一個人獨守空閨(皇帝雲:你那麼多兒女哪來的?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還有頭上多了頂帽子?)到一衆兒女皆沒有受到他手把手的指教,都是放牛吃草般到了今天,若是有他的精心管教,想必成就更加斐然。(皇帝默,虧得你沒管教,要是你管了還有別人的活路嗎?天下的官可不能都被你老邢家佔了)我這輩子對皇上忠心耿耿,爲國家盡心盡力,唯獨在家庭上對不起孩子跟妻子,如今妻子早已經過世,他不想讓她留有遺憾,所以纔想着對女兒好,對女兒的女兒也要好,才能略略彌補啊。最後一句,唯一有點抱怨的是,皇上啊您給我外孫女指的這門婚事老臣實在是鬱悶啊,靖王殿下的品行是不錯,可這性子有點不太好啊,我實在是放心不下,至少我外孫女得有足夠的嫁妝傍身,將來我死了也能瞑目了云云。
要說起來指的這門婚事,皇帝陛下是有些對不太對北安侯的,當時不也是沒有辦法嗎?如今北安侯又提起這事兒,皇帝本來想訓誡一下北安侯,別人家的家事,你嫁出去的女兒,這都到外孫輩了,少插點手吧,定國公的老臉還要不要了?
不過看這北安侯一把年紀了還坐在地上哭得跟個孩子似的,從當年爲他盡忠拼搏沙場,幾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到如今虧待子孫盡力彌補的拳拳之情,最後又拉出徽瑜的婚事表達他默、默的抗議。皇帝想着北安侯這輩子也不容易,當真是爲了朕保家護國,邊關多年能穩如山少了刑玉郎可不行。說起來,他真的是挺對不住人家的,皇上細細咂摸也能明白北安侯的意思。皇上我都這麼委屈了,你可不能再讓微臣委屈了。所以皇上瞧着北安侯一把年紀也不容易,還在自己跟前哭鼻子,那還是讓定國公委屈委屈吧,年輕人多歷練,定國公這事兒撐得起。
北安侯被宣進宮,衆人等着看笑話,結果天擦黑的時候北安侯在宮裡被皇上賜了宴,吃飽喝足才大搖大擺的出了宮。
於是衆人也默了,有點同情定國公,遇上這樣的親家,還是備受皇上喜愛的對手,您老這口老血還是咽回去吧。
定國公知道後氣的在家拍桌子,看着兒子說道:“氣死我了,太不要臉了,一把年紀了還用哭博同情。”
董允誠瞧着自己親爹頭頂上都要被氣得冒煙了,這才悠悠的說道:“爹,北安侯此人乍看魯莽,實則腹有謀略,這一招棋走的真是好。”
“哼,那也不能拿着你爹填炮灰。”定國公明白兒子的意思,定國公府先後跟寧王、靖王都成了姻親,自然會成爲衆矢之的。本來定國公府就是四大世家之首,這次聯姻過後,瞧着是風光無限實則危險重重。而這個時候北安侯上來就給了定國公一巴掌,泥煤的,好了,兩家結仇了,肯定是面和心不合了。最大的一個隱患北安侯跟定國公鬧得不愉快,皇上肯定也能安心幾分,畢竟如果定國公跟北安侯親親熱熱的,這才讓皇帝睡不着覺呢。
只是北安侯這法子特麼的太粗暴了,就不能不打臉,在屁股上踢一腳也成啊。泥煤的,爲什麼不是老紙給你一巴掌?
鬱悶定國公一個,幸福了其他人。雖然董允誠覺得這個法子有點不厚道,但是也覺得北安侯這樣做才恰恰不令人懷疑啊。
董允誠看着還在暴怒中的老爹,又悠悠的加了一句,“爹,北安侯如何會恰巧的認識闞志義?又怎麼能在靖王提出馬中鹽之前弄了馬場?”
定國公府轉過身看着兒子,“你懷疑這背後有靖王的影子?”
董允誠輕輕一笑,“兒子只是覺得好巧,就算是沒有靖王的影子,那麼靖王跟北安侯的關係也是非同尋常。”
“鹽務這兩年來一直在靖王手中,任何有關於鹽務上的事情,都繞不開靖王。”定國公緊蹙着眉頭,然後看着兒子說道:“聽聞羅宏盛這個老狐狸如今見着靖王那臉都能笑成桔花。”
“兒子聽到些內部消息,說是羅尚書之前就是從靖王手中摳出來的鹽稅銀子。這事兒真假不知道,如果是真的,那麼這兩年來靖王在鹽務上下的功夫肯定不是外面瞧着的那麼風平浪靜。”
“如果靖王真的暗中動了手腳,可外面的人卻渾然不知……”大老爺的神色可不好看了,就這瞞天過海的功夫足以令人心驚了。
“所以,兒子想着北安侯這個時候這麼一鬧,未必就沒有給四皇子爭臉面的意思。”
靖王是皇帝幾個兒子中最不受待見的,倒不是說皇上對這個兒子有多憤恨,聽聞跟當年早逝的芳婕妤有些關係。這裡面的事情外人不曉得,但是靖王這麼多年在宮裡是個小透明,在皇帝跟前不得*,若不是皇后娘娘寬仁大度照拂一二,只怕日子更難熬。所已靖王養成今天的性子肯定跟這個有關係的,只是他什麼時候入了北安侯這老狐狸的眼睛?
好像靖王就只有那年去慰軍……
還是皇上讓他去的,當時這個苦差事人人躲避不及,唯有四皇子不受待見領了這趟差。
沒想到倒是陰錯陽差之下有了這番機緣。
北安侯鬧了鬧,被打臉的是自己,掙了顏面的是徽瑜,不僅有皇后娘娘賞賜,更有皇上給徽瑜的賞賜。皇帝賞的東西做徽瑜出嫁的第一臺嫁妝,皇上縱然是不待見靖王,可是靖王妃卻是所有王妃中的頭一份。若將來真的有幾位王爺爭位那一天,王爺的本身的口碑差不多的話,那麼正妃的名聲就是被人攻擊的第二道把柄。可徽瑜是扛着皇上親賞的嫁妝進的皇家門裡,皇上覺得行的人誰敢說不行?
北安侯這老狐狸,這是打了自己的臉不僅給徽瑜掙了臉面,還特麼的巴結了靖王給他鍍了層金,一箭雙鵰!
真特麼的是個千年老狐狸啊!
“北安侯能在邊關穩穩的呆了幾十年,果然不同反響。”大老爺鬱悶啊。
“所以,這個時候爹爹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麼?”董允誠擡頭看着老爹,神色平緩,眸色清淨,只是那渾身緊繃的氣勢卻令人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鋒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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