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墨玉軒。
還在睡夢中的司徒顏被刺撓的東西給扎醒了。
一睜眼,是檬旻惡作劇得逞的笑臉,她的手裡攥着自己的一撮秀髮。
“是你啊,檬旻!”司徒顏嚶嚀一聲,將被子拉高,遮住了自己的臉,繼續賴被窩。
天氣越來越冷,她真的好想賴在被窩裡不出來。
檬旻扯着她蓋在頭上的棉被,說道,“顏兒,快起牀了,我們逛街去。”
司徒顏緊抱着被子就是不撒手,嘴裡嘰咕道,“我還沒睡醒呢。”
“再睡下去,你都成豬了!”檬旻奪她手裡的被子,她是練家子,這麼一搶,司徒顏連人帶被子,都被檬旻拽了起來。
“我聽你身邊的人說,你每天都迷迷瞪瞪的,不是吃,就是睡。”檬旻搖晃着迷瞪的女人,說,“你真想要變成小懶豬啊!”
司徒顏轉着腦袋點着頭,下意識地說,“當小懶豬好,吃飽了就睡,睡飽了,繼續吃。”
說着,她沉着身子,又準備往牀上倒。
“喂,司徒顏,我馬上成親了。”檬旻喊道,“你就忍心看我新房裡幹禿禿的,連個擺件都沒有嗎?”
司徒顏被她大喊聲拉回了點神,她打了個哈欠,用懵懂的眼睛看向檬旻,“大姐,這種佈置新房的事情,不應該是你夫君來做的嘛!怎麼還要你親力親爲啊!”
“我自己挑的物件,擺在屋子裡更能合我心意。”檬旻雙眸閃爍着光芒,“程紀筠眼光不好,他買的東西不好看。反正我要自己買。”
司徒顏,“......”
“你快起牀,和我一起去店裡轉轉!”檬旻大力地搖晃着司徒顏的身子,磨她。
司徒顏被檬旻搖晃的一陣發暈,腦袋也清醒了,她連忙喊道,“我起來陪你逛街,還不成嘛。再這麼搖晃下去,我非得暈了不可。”
司徒顏真的很佩服檬旻的纏人功夫。
檬旻見她答應了,很是開心,爲了防止司徒顏臨時反悔,她朝碧兒綠兒婷玉勾手,“快給你家小姐穿衣裳。”
三個丫鬟連忙上前伺候司徒顏。
被丫頭架出暖和被窩的司徒顏,就忍不住縮了下脖子,還是被窩裡舒坦,外面都要凍死了。
“懶樣!”檬旻輕笑地坐在椅子上,接過自己丫頭遞過來的熱茶,一邊慢慢地喝着,一邊看司徒顏梳妝......
......
馬車停在商鋪林立的路口。
司徒顏和檬旻被丫頭分別攙出了馬車。
路上白雪皚皚,行人很少,更別提攤販了。兩邊店鋪掛着厚重的布簾,看不出是不是在營業。
“也就月餘沒來,這裡的光景竟然這樣蕭條。”司徒顏轉眸看着荒無人煙的街道,將身上的披風裹得更緊了。
檬旻沒那麼多的感慨。
她因爲可以心滿意足地嫁給自己如意的男子,從裡到外都火熱的很,即使外面冰天雪地,荒無人煙,她依然不會覺得蕭條。
她蹦蹦跳跳地扯着司徒顏的胳膊,將她往店鋪前拽,心急道,“顏兒,走了走了。”
倆人身邊的丫鬟連忙護在她們身邊,防止倆人滑倒。
緊閉的店鋪門,丫鬟輕拍了一下,大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小二打着簾子,候在門口笑盈盈地將她們迎進屋裡,問道,“小姐夫人,需要點什麼?”
檬旻收回往四周轉動的眸子,說道,“看看擺件什麼的!”
“那請您上二樓!”小二引着她們往二樓走去。
檬旻上了二樓後,就忙活起來了,摸摸這個,看看那個,時不時問問司徒顏的意見。
許久後,她定了一批古玩,讓夥計送進程府。
“你家程將軍這荷包受的住嗎?”司徒顏低笑着。
檬旻搖晃着腦袋,神情頗爲得意,她說,“我家程將軍說了,這些年皇上賞賜的金銀財寶不少,就是買下整條街,他都負擔的起。”
“哇塞,真的假的啊!”司徒顏撲哧笑了一聲。
“當然是真的了。”檬旻護短道,“比真金還真。我們家程將軍很節儉,皇上賞賜的東西,他一個都沒動過,一直放在軍營了。這一次要成婚了,一股腦的都拿了出來。”
說着她手擋在嘴角邊湊向司徒顏的耳朵,輕聲道,“京城裡好幾家錢莊的銀票我都看到了,不少呢。”
司徒顏笑道,“你這不僅撿到了寶,弄了半天還是個金元寶!”
檬旻英氣颯爽的俏臉上掛着幸福的笑容,她格格地就笑了起來,“我也沒想到那個二愣子存了那麼多私房錢!”
司徒顏看着她彎了脣角。
倆人跨着手下了樓梯,走出了剛剛定東西的這一家,又進入了另一家......
一連串了好幾家,她們倆走入了一家墨寶齋的古玩字畫店。
墨寶齋所有的古玩都是琉璃做的,十分的精緻奪目。
倆人走進店裡後,就被店裡流光溢彩的琉璃器具吸引住了眼球。
“這個琉璃盞好漂亮。”檬旻奔向櫥架,捧着光彩奪目的琉璃盞愛不釋手。
司徒顏的目光被一個琉璃做的大牛吸引,款款地走了過去,也拿了起來。
二樓,倚在欄杆旁,百無聊賴打發時間的程思琪,在司徒顏出現在櫥架旁的時候立刻就捕捉到了她,原本平靜的鳳眸,瞬間就猝上了恨意,隱隱不受控制,蔓延到了渾身上下。
她雙眸微眯着死死地盯着她,攀在木質欄杆上的手指,緊緊地扣着木質的欄杆,長長的指甲在欄杆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思琪妹妹,你看這副茶具好看嗎?”姚靈茜在櫥架處轉身,笑盈盈地問背對着她的程思琪。
程思琪只專注地恨着司徒顏,沒有聽到她的問話,自然也沒有回答她的話。
姚靈茜被涼了,心裡十分的不痛快,她美目微眯了下,漂亮的臉上隱忍着不爽。
不過一轉眼,她臉上的情緒就沒了,換上了溫柔可人的笑容。
她拿着茶具,蓮步輕移到程思琪旁邊,轉眸看向她。
視線裡,是程思琪猙獰到變形的臉。
果然,是看到了什麼刺激性的一幕。
姚靈茜的心裡不禁去猜,是誰能讓她這麼恨。她微微疑惑了一下,沒抓到頭緒後,就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當她看到樓下的司徒顏時,不禁彎起了脣角。
原來是司徒顏這個仇人,讓她程思琪見面分外眼紅。
不過,能讓她司徒顏不痛快,她心裡就會很痛快。姚靈茜目光微動,眼眸就落在了手裡的琉璃茶具上。微微轉眸,她心裡便有了主意。
她將手裡託着的茶具捧高過欄杆,走到程思琪咫尺的地方,勉強地露出一隻手來,輕拍了下她的肩膀,輕聲喊了她一聲,“思琪妹妹!”
程思琪回神,身子猛地轉了一下,就撞上了挨着她很近的姚靈茜。
“啊!”姚靈茜驚呼,手中的托盤帶一壺四杯的琉璃茶具以拋物線的軌跡向一樓墜去,而她本人,腳一歪,四仰八叉地坐在了地上。
程思琪見姚靈茜被自己撞倒在地上,十分的驚慌。
姚靈茜如今是她的衣食父母,管她吃管她住。若是將她撞倒,讓她惱了自己,把她得罪了,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裡,她真的無處可去了。
“顏兒,小心!”
“小姐,小心!”
就在程思琪攙姚靈茜起身的時候,幾聲喊聲接連響起。喊聲落下去沒多久,就聽到了霹靂乓啷有東西砸碎的聲音。
扶着姚靈茜準備起來的程思琪,這纔想起來樓下的司徒顏,她這又聽着樓下這動靜,心想應該是剛剛那個被她撞翻的東西落向了她。她手中的動作就頓住了,滿心虔誠的祈禱,砸死她,將司徒顏砸死了,這樣就一了百了了。
但是老天爺沒聽到她的禱告聲。
她只高興了那麼一小會會,就聽到了司徒顏的聲音——
“檬旻我沒事!”
司徒顏垂目看着離自己不遠處碎了的琉璃茶具和檬旻剛剛拿着的琉璃盞,還有兩個飛鏢。
“顏兒,這是......”檬旻看了眼兩個飛鏢,疑惑地看向司徒顏。
這是她身邊的暗衛用來打飛向自己的茶具扔的。
“回頭再說。”司徒顏推開丫鬟的攙扶,往碎片處走了一步,將兩個飛鏢撿起來放入了自己的袖口中。
司徒顏轉眸對聽到響聲後就出來的小二,說,“等一下,有人會爲這些打碎的東西買單的。”
小二便沒吭聲,默默地守在碎片旁。
司徒顏轉眸望了檬旻一眼,擡起頭望向二樓飛出茶具的地方,厲聲說,“郡主,我們上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將這琉璃茶具扔下來的!”
“是要去看看!”檬旻輕輕地點頭,應了一聲,便走向司徒顏,和她一前一後上了二樓。
“兩位這是?”司徒顏雙眸緊緊地盯着半蹲着的姚靈茜和程思琪,緩緩地走向她們。
兩個人臉上表情不一。一個表情痛苦,一個憤恨又夾雜着害怕。
檬旻是慢司徒顏一步上二樓的,當她轉身跟上她的腳步時,也看到半蹲在欄杆處的程思琪和姚靈茜,她俏麗的臉上燃上了怒火,提着裙子,越過司徒顏,大步地走向兩個罪魁禍首,開腔,“你們倆要想別人不知道,麻煩躲好點可以嗎!”
“你們這個躲法,簡直是蠢斃了!”若是她慢一步,或是剛剛飛鏢的主人慢一步,那茶具就落在顏兒頭上了。想起這些,檬旻的語氣就沒多好。
姚靈茜一手扶着欄杆,一手緊緊地抓着程思琪的胳膊,緩緩地站起了身子,輕輕莞爾,“郡主說的什麼躲啊,我們怎麼聽不懂!”
檬旻剛張嘴想說話,她出聲給截住了,“剛剛思琪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一個腳步不穩,就摔在了地上。現下腳好像還扭着了。”說着她含笑地眸子轉向程思琪,“思琪妹妹,往後小心一點,這傷着我倒沒什麼,就怕傷着別人,到時候人家不饒你!”
她這話,暗裡有指責她們沒有她大方的意味。
檬旻聽出來了,對於姚靈茜暗裡潑髒水的行爲很生氣,她又要開口,但是又被截話了。
程思琪被姚靈茜微微撞了下,方堪堪地反應過來,她連忙開口,說,“對不起靈茜姐姐,都怪我不小心,害你摔倒了!你腳扭到了,一定很痛吧,我們去看大夫吧!”
“你忘了,我懂醫術的,我自己可以處理!”姚靈茜脣角微彎看着程思琪,將身上的重量也放在扶着她的程思琪身上,一隻腳擡着,瞧着樣子,好像真的扭到了。
檬旻十分不爽地瞪着她們。
司徒顏走到她們面前,站定,脣線微彎地看着她們倆人,一副瞭然的口吻,“原來是程表姐撞了姚小姐,所以,那琉璃茶具才從樓上飛了下來,向本妃砸來。”
她一直沒有拿王妃的身份說過事。但是今天她要破一次例。
她們倆的鬼話,司徒顏的心裡一點也不信。
茶具從樓上墜下來這本身就蹊蹺,還不偏不倚地往她頭上落。最重要的是,致使茶具落下來的人,是和她有過過節的倆人。
這麼多碰巧未免也太巧了。
她不相信這所有的巧合,讓她碰了個全部。
“檬旻,還好你眼疾手快,否則,本妃就要命喪於程表姐和姚小姐不小心扔出去的茶具手裡了。”司徒顏說着,就滿含感激地握住了檬旻的手,“等王爺回京後,我們夫妻一定登門致謝你的救命之恩!”
檬旻微怔了一下後,輕笑,“你們夫妻倆來的時候可不能空着手來,我可不接受空口謝意。和你家王爺說,我要貴重的東西。”
“這話我一定帶到。”司徒顏莞爾,將含笑的目光放在程思琪和姚靈茜身上。
她們倆一如她所意料的模樣,臉色慘白,雙眸飄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程思琪和姚靈茜都明白,若是不將這茶具險些落在她頭上的事情說清楚,她倆就有麻煩了。
“王妃,是我不小心,沒有將茶具託穩,這才讓它們飛了出去,險些傷害了王妃。”姚靈茜示弱道。
她的心裡十分後悔做這件事情了。她剛剛沒有多想,單純的以爲這樣可以教訓了司徒顏,即使不把她砸死,也會讓她破了相。可她忘了,她身邊有個檬旻在身邊,她根本傷不了她,還忘了現在的司徒顏不是以前那個蠢笨無知的人,若是傷不了她,會惹得她們一身腥。
就像現在,她說要帶祁睿向檬旻登門致謝。這件事情就會被祁睿知道。若是他知道的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她們倆吃不了兜着走。
程思琪原本是不想朝司徒顏低頭的,但是,現在她的衣食父母姚靈茜都低了頭,她不能再躲着了,否則事後,姚靈茜會怪責自己。
想到此,她就對司徒顏開了口,“顏表妹,是我莽撞,把靈茜姐姐撞倒的,害她手裡的東西差點砸到你,釀成大禍。我和你賠禮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司徒顏盈盈一笑,語氣溫柔如水,“說什麼道歉不道歉的,思琪表姐,我們是一家人,幹嘛這麼見外呢。”
程思琪看她惺惺作態的樣子,真恨不得將她僞善的面具給撕了。
她努力地忍着心裡的怒火,催眠地自己不能衝動。
她看着司徒顏臉上的笑容,心裡記起自己送往安城的那封信,不禁氣順了一些。就讓你現在得意一時,看你以後還怎麼能笑的出來。
司徒顏端着端莊大方,說,“本妃也沒什麼損傷。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吧。以後思琪表姐做事要多留意一些,切勿再莽撞,傷人傷己。”
她收回放在程思琪賠笑的臉上,垂下眸子捋了下自己披風,微頓了一會兒,說,“不過,剛剛小二讓本妃爲下面的琉璃茶具和檬旻救我時砸的琉璃盞買單,本妃就有點爲難了。王府不是本妃掌家,這麼一大筆銀子,沒有王爺的手諭,管家不會給我。而我也已經出嫁,這再讓孃家掏銀子,這也太不好意思了。”
“反正這兩件東西都是因爲兩位的原因碎了的,讓兩位結賬,我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司徒顏說着,從新擡眸看向她們笑道,“兩位覺得,這些東西是本妃賠,還是兩位賠合適。”
“東西是我們弄壞的,自然是要我們賠。”程思琪看了眼姚靈茜,忙不迭地應道。
姚靈茜靜靜地站在一邊,她的心裡在滴血。這幾件琉璃器皿不便宜,看來她要大出血了。
“那本妃和小二說一聲,將賬單給兩位送入府裡?”司徒顏看着倆人,疑問道。
程思琪和姚靈茜陪着笑,點着頭,姚靈茜說,“哪裡敢勞煩睿王妃大駕,還是小女子去說!”
“不麻煩。”司徒顏說着,招呼來綠兒,去讓小二上二樓來!”
“是!”綠兒應下就快速地跑下去了。
司徒顏趁機就往二樓裡面走去,着手把玩着櫥架上的琉璃玩件。
不一會兒,綠兒領着小二到司徒顏面前了。
司徒顏輕輕地和小二說着話。
姚靈茜和程思琪巴巴地看着她,見小二不斷朝她們看着,心裡很是疑惑,但因爲她們離得遠,她們倆什麼都沒聽到。
稍後一會兒,小二出來了,對姚靈茜和程思琪說,“那小的就攏攏帳,送兩位府裡!”
程思琪和姚靈茜僵笑着點着頭。
小二走了以後。
司徒顏從裡面走出,盈盈地朝她們笑着,“既然沒什麼事情了,那本妃和郡主要好好地逛逛這墨寶齋了,就不陪兩位了!”
“王妃請!”姚靈茜落落大方地朝司徒顏和檬旻笑着。
司徒顏朝她們深深看了一眼,走到檬旻面前,用下巴指着一處說,“我們去那裡看看。”
檬旻回眸看了姚靈茜和程思琪一眼,應了一聲跟司徒顏走了。
姚靈茜和程思琪看着被衆人簇擁的倆人,心裡熊熊火焰燃燒的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