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從府裡出來的時候,沒覺得這路這麼繞繞啊。
司徒顏輕咬着自己微曲的手指,明眸在兩旁的鋪子上轉動,大腦地飛快地轉着,剛剛她是走哪邊來的。
莽撞粗魯,驕縱蠻橫,眼高於頂,草包,愚蠢無知,花枝招展。
兩次接觸,祁睿在眼前的這位身上沒發現一處能和這些詞彙掛上勾的。
她沒多端莊優秀,倒也聰明伶俐。還很有意思。
看來京城中有關這個草包小姐的傳言,一丁點都不可信。
祁睿看着前面帶路的女人,漆黑的眸子閃爍着光芒,“司徒小姐,你帶着我們在這兒兜兜轉轉兩圈了!”
“這要是散步,也該可以了吧!”
誰有心情和你散步。司徒顏在心裡暗暗對身後的男人翻白眼。
爾後,她站定腳步,回頭,雙眸眨巴眨巴,十分無辜地看着祁睿,語氣真誠又可憐,“王爺有所不知,我失憶了。”
“失憶?”祁睿也頓住腳步,和她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淡薄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驚訝。
不過,很快,他雙眸就恢復了平靜,他不着痕跡地將司徒顏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低聲道,“所以,司徒小姐連回家的路也給忘掉了?”
“嗯嗯。”司徒顏撲扇着長睫毛,一邊點頭,一邊說,“我前幾日應該是在城東的湖上游玩,不小心掉了下去。醒來後,什麼也記不得了。大夫說是驚嚇過度,嚇得失憶。”
“這失憶了,真的好不方便!大腦空白的像張白紙,什麼東西都沒有。”說着,她轉過身子看向前方四通八達的路,幽幽地說,“連回家的路都記不得了。”
祁睿仔細地看着她如玉一般的小臉,不放過她臉上的任意一個細微的表情。
司徒顏回過頭來,正對上男人黑黢黢如深潭一般波瀾不驚的眸子,心臟莫名地跳快了。
他的眸子好黑好深,像個漩渦似的,能把人吸進去。
司徒顏看着他,有近一分鐘時間的恍惚,等她回過神來,連忙移開視線,臉上的表情有些狼狽和慌亂。
她垂着眸子,問道,“你不是認識我嗎?那你知不知道我家在哪裡?”
祁睿俯視着眼前垂頭玩手指的女孩,故意說的有歧義,“要是讓本王帶你回家,這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司徒顏擡起眼眸來,在他五官各處落了落,最後將視線定在他濃黑的眸子上,過了一會兒,說,“不管是錢還是物件,都不能超過一百兩!”
祁睿身後的清風‘撲哧’一聲忍不住笑了。
剛剛主子嘴裡說的可是‘帶你回家’,而不是常理說的‘送你回家’,這一聽就知道是那個意思了。
未來的睿王妃沒聽出來這個意思也就罷了,想到金銀方面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麼不瞭解行情,睿王的身份,在她心裡,居然值不上一百兩!
他能想象的到,他家主子心裡一定嘔死了。
司徒顏聽到笑聲後,轉眸瞥了一眼祁睿身後的清風。心裡一直在打鼓,連他跟班都笑她給的少,那他這個主子王爺更是看不上了。但是她實在是有困難,欠這男人五千兩銀子都沒着落呢,實在是拿不出多餘的錢來了。她知道一百兩不多,但是她也就能拿出這個錢來,其他的也就無能爲力。
司徒顏看向沒有喜怒哀樂的祁睿,試探性開口,“要是少的話,可以再商量,打欠條都成。你認識我,我也跑不了。等我以後有錢了,慢慢給你補上。”
“王爺先送我回家,等我到家後,就去想辦法!”司徒顏說,“王爺看這樣成嗎?”
一直沉默的祁睿終於開了口,他說,“本王可以先送你回去,不過這代價要本王來定。”
司徒顏有種掉坑裡的趕腳!
她眨巴着大眼睛,尋思了一會,覺得可以先答應,大不了以後反悔。反正她是一個小女子,天塌了,也輪不上她頂着。這一一想,她點頭應了,“小女子都聽王爺的,您愛定什麼定什麼。我也答應了,那您先移步,帶路?”
祁睿黑黢黢的眸子掃了司徒顏一眼,悠哉悠哉地邁開了步子,往一條岔路上走去。
他身後的清風在走近司徒顏時,用一種很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她。
司徒顏撇着嘴巴,在他們身後努了下,就蹦蹦跳跳地跟隨在了他們的身後…。
他們又拐了一條路時,看見了一羣提着燈籠的人在四處地找着什麼似的,不斷打聽着行人的樣子。
祁睿目不斜視着前方,開口,“前面的,好像是丞相府的人。”
他這話剛落,身後的女孩子,就跑到了他的側面前,雙眸炯炯地看着前方,問道,“真的嗎?”
祁睿俯視着她的側臉,緩緩道,“嗯,他們手裡拿着是丞相府的燈籠。”
就在這時,司徒顏看到了她天上掉下來的便宜爹。
當即喜笑顏開,撒開丫子就朝司徒正天跑去。
“爹,爹……。”
女孩銀鈴般清脆動人的聲音無處不在。
祁睿看着司徒顏亭亭玉立的背影,一向涼薄的脣輕輕攏出弧度來。
……
司徒正天聽到自家女兒說一個年輕的王爺送她回家時,都愣住了。
他們嘉元朝唯一的年輕的王爺,只有一個人,祁睿,睿王!
難道,睿王第一天回京,他們就碰上了。
司徒正天邁着大步,往遠處掩在朦朧夜色裡的男子走去。
“爹,你慢點。”司徒顏挽着司徒正天的胳膊,被他帶着,兩條小腿快速地倒騰着,覺得很辛苦。
司徒正天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腳下的步子沒慢下來也沒小下來。
自家老爹激動要見上司,她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認命地跟在他身邊。
果然是睿王。
男子五官輪廓在司徒正天視線裡漸漸清晰後,他心裡就十分的歡喜。
不枉費,他拼了老臉寫了一紙請賜婚的摺子。
皇上雖然沒批,這算是上天的暗示吧,他家顏兒和睿王是很有緣分的。這婚事,八九不離十。
“老臣,給睿王請安。王爺吉祥。”司徒正天單膝跪地時,也將司徒顏給拽下來了,強行讓她跪在了地上。
司徒顏長了十九年,頭一次給人跪下來。
這一跪,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司徒丞相免禮!”祁睿做了個虛扶的動作。
“謝王爺。”司徒正天抱拳,就站起了身子。身邊的司徒顏,還呆愣在地上沒有起身。
司徒正天雙眸看了一眼祁睿,見他沒什麼特別的情緒,就彎腰,將跪在地上的司徒顏給拉了起來,給祁睿介紹道,“這是老臣的幺女,司徒顏。她這兩天剛傷了腦袋,很多事情都迷迷瞪瞪的。失禮之處,還請王爺不要和她計較。”
司徒顏這才堪堪地反應過來。既然都穿越了,應該慢慢學習接受。古代規矩森嚴,這跪拜扣頭難以避免。適應就好了,適應就好了。
還真是失憶了!
祁睿濃黑的眼睛在司徒顏臉上滾了一圈,轉眸看向司徒正天,脣線輕輕地彎了下。
司徒正天說,“前方就是寒舍,王爺若不嫌棄,進屋喝杯茶!”
祁睿看向一旁看着他的司徒顏。
司徒顏看着他的臉,想起了欠他銀子的事情,連忙開口,“您就在我家坐坐,我給您想辦法去。”
司徒正天不明白兩人打的什麼啞謎。
“司徒丞相請。”祁睿順了她的意思,伸手對司徒正天客氣道。
“老臣不敢不敢。”司徒正天也顧不上他們打得什麼啞謎了,收了心,專心應付起祁睿來,“王爺先請。”
祁睿邁開步子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司徒正天連忙跟在他的後面。
他們走以後,就有婆子跑到了司徒顏的身邊,“小姐,請。”
司徒顏微微笑着,看了那婆子一眼,也移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