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神王與葉子2
那是一張絕豔驚人的容顏,她曾以爲這世上不會再有一個人,能如燕祈然那般有令天地萬物都失色的姿容。
今日,她卻見到了。
燕祈然是如仙似魅的美,商容是華豔的美,而這個人是極致純淨的美,美得如同讓人不敢褻瀆的神祗媲。
不知爲何,竟在第一眼望去的瞬間,心臟都沒來由地一陣緊縮丫。
商容微微側頭瞥了她一眼,隨即目光又回到了那紅衣少女身上,隨着她眉眼間揚起的俏皮笑意而溫柔了目光。
兩人一鼠都盯着那裡的兩人看,楚蕎無心細看,商容卻只看着葉子,於是看着那白止神王的便只有了白二爺一個,那個人確實是師傅,可又有點不像師傅。
許久之後,白二爺出聲道,“那個人……不是師傅。”
神域中人額頭是有神印的,雖然一般人看不到,但神域中人卻是可以看到的,因爲那是表明身份的證明,而這個人額頭上什麼也沒有。
“他現在當然不是。”商容冷哼道。
楚蕎一直不曾插話,她只是等着什麼時候達成與商容的交換,然後追尋燕祈然的線索,這裡的神王也好,葉子也好,她並不關心。
沙灘上,紅衣的少女蹲在那裡,撐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從海里拴回來的東西,大約這是她第一次撿到這麼漂亮的東西。
東西,是的,這對於她來說,只是東西。
她自小生活在魔域,只是這些年魔域與神域頻頻交戰,她才被父尊放到了這個海島生活,她很喜歡海,所以經常會到海里玩耍,有時候和魚兒們一起嬉戲,也經常從海里撿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玩。
這一回,運氣很好,撿了這個這麼漂亮的。
她一直蹲在邊上盯着看,從正午到了黃昏,海風吹乾了那東西身上的天水青的衣裳,不再像剛帶回來那般狼狽,夕陽下如玉的面容上修長的眼睫如小小的金摺扇一般美麗。
於是,她好奇地伸手戳了戳,於是把那東西戳醒了。
那東西睜開眼對上少女明澈的眼睛愣了愣,很快便立即清醒過來,“妖物!受死!”
他撐着想要起身使出誅魔劍,剛一動便又無力地倒在地上,動也不能動了,這纔想起自己與海妖大戰已經元氣大傷,這時候莫說是一隻妖,便是一個小孩也能取他性命。
紅衣的少女還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瞧,笑嘻嘻說道,“你要殺我啊!”
說起來,輕鬆的就像在問你要吃飯嗎?
白止不能動,只能以帶着殺氣地目光望向蹲在自己身邊的少女,若是目光可以殺人奪命,眼前的紅衣少女定是已經在他的目光中死了千百次了。
顯然,他的目光並沒有這樣的殺傷力,紅衣少女還是笑嘻嘻地望着他,像是看着一個撿回來很滿意的玩具。
“我叫葉伽藍,也可以叫葉子,你叫小白好不好?”紅衣少女笑靨如花地給自己新玩具取了名字。
白止差點沒氣得嘔血,咬牙道,“我!不!叫!小!白!”
葉子顯然很喜歡這個新玩具,耐着性子問道,“那你叫什麼?”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白止沒好氣地哼道。
“不說算了,還是叫小白吧!”葉子笑眯眯地說道。
魔域之中可沒有長得這麼白淨如玉的,小白這個名字太合適了。
“我不叫小白,我叫白止,心如止水的止。”白止氣憤地說道。
“還是小白的白啊。”葉子笑着道。
白止不能動,被嘔得陣陣內傷。
白二爺蹲在楚蕎肩上靜靜地看着,漸漸也思量出來了,這大概是師傅還未成爲神王之前,更在她與葉子魔宮成婚之前的第一次相遇。
這些,它在神王殿多年,卻是並不知道這段往事。
沙難上,兩人還在爲一個名字爭得不可開交,最後葉子咬牙切齒地吼道,“不叫小白就把你再扔海里餵魚。”
白止是有骨氣的,但爲了一個名字就去海里餵魚,那就不叫骨氣。
於是,他默認了這個討厭的名字。
葉子看到他乖乖聽話了,直接把人抓起拖回了暫居的小木屋,魔族中人力量自是一搬,提起一個就跟拈起一片樹葉一般輕鬆。
白止被葉子扔到牀上,但顯然她是個不會照顧傷患的,想以自己的力量給他療傷,結果她是的魔功和他體內的神術兩相牴觸,差點直接把他送去見了閻王。
還有,魔族中人就算很久不進食,也不會有異樣,但白止一界凡人卻是沒有這個本事的,對方不給吃的,他也不好要,結果又險些把自己生生餓死。
葉子在發現他需要進食之後,很熱心地到海里去給他找食物,結果找回來的是綠油油地海草,白止硬着頭皮吃了幾日,吃得臉都綠了,直到自己漸漸恢復起來,可以勉強行動,便自己動手找吃的。
白止在沙灘上烤魚,葉子尋着香味蹲在邊上直勾勾地瞅着,他被她瞅得不自在,便將自己先烤好的魚遞了過去。
雖然不喜歡異類,但這個鮫人也算是救了他一條性命。
這大概是葉子第一次吃這樣的食物,全然不知道這東西,直接拿起就啃,結果被魚刺卡得滿臉通紅,白止看得不忍心,又當起了挑刺工,從那之後再吃魚,會把魚刺先挑了,才放到木盤裡遞給她。
葉子很喜歡到海里玩,經常跑到海里跟魚羣嬉戲玩耍,許是在這島上待得太過無趣,白止竟漸漸覺得那樣的畫面很美,美得讓他不由自主的心生喜悅。
葉子從海里出來,幻化爲人一身紅色的衣衫溼溼地粘在身上,勾勒出女子特有的柔美線條,每每到了這個時候白止會自己轉過頭去,非禮勿視。
她不知人間的男女之防,但他卻是知道,所以也很自覺。
白止的傷勢幾近用了大半年纔好轉起來,勉強可以再動武,之後他開始在沙灘上練劍,葉子便常常坐在海邊看着,看得久了也漸漸跟着學……
相處久了,他也瞭解她獨自生活在這裡覺得無聊纔會跟着他學這些,便也沒有多加阻止,反而有時還好心指點。
於是,碧海藍天,沙灘上常常會出現一雙男女舞劍的景象,男子風姿如神,女子美如精靈,這樣的畫面曾成爲海市蜃樓出現數百年前的西域大漠,更有畫師繪就了這樣的美景,如今這畫便珍藏於大宛的宮廷。
楚蕎曾有幸見過一次,卻並不知那畫中之人,竟會是這兩人。
白二爺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從未想過師傅曾經和葉子還有這樣的時刻,因爲在它的映象中,師傅總是很冷淡的性子,對葉子雖也有關心的時候,但卻從未有過這樣神情,這樣的溫柔。
既然一開始是這樣美好的相遇,爲何最後要走到了那樣的地步?
葉子在島上的娛樂活動,除了在海里玩耍,偶爾也會跑到較遠的海域,上到過往的船隻,偶爾會給白止帶回一些好吃的東西。
有一次,看到一艘商船上有人成親,船上很熱鬧,她混在裡面玩了整整一天才回去,回到島上的時候白止已經睡了,她悄悄爬上牀躺在外側,若是以往就規規矩矩睡着了,可是今天在船上看到了別人成親的事,這會莫名的有些睡不着了。
於是,她側頭瞅着睡在裡側的白止,然後一雙眼睛盯盯地盯着夜明珠照耀下優美薄削的脣,船上看到新娘子親了新郎官,新郎官很高興的樣子。
不知道,她親了小白,小白會不會也高興。
葉子是個天生的行動派,只要想了就一定會去做,於是迅速狼撲而上親到了白止的脣,行動之勇猛,動作已經迅速,讓對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白止倏地睜開眼,對上女子明澈的眸子,亦同時感覺到了脣上的溫軟,傻愣了片刻之後便一把推開了她,沉聲吼道,“你幹什麼?”
葉子皺着眉頭瞅着他,爲什麼她親了小白,小白一點都不高興,反而還生氣的樣子?
白止自己下牀,快步從木屋裡離開了,夜色掩去了他面上一絲可疑的紅暈。
葉子倒回牀上,失落地嘆了嘆氣,她只是想做一些能讓小白高興的事,全然不知道這樣的親暱是何意思。
一覺睡到天亮,小白還是沒有回來,葉子尋到了海邊,果然看到了又在那裡練劍的人,於是乖乖地坐在邊上,“你生什麼氣?”
白止氣得收劍瞪了他一眼,“你說呢?”
“我親了你,你不高興嗎?”葉子想了想,說道。
“你要我怎麼高興?”白止沒好氣地哼道。
“哦。”葉子鬱悶地點了點頭,思考了半晌,於是道,“那我們成親吧,成親以後我再親你,你就不會不高興了。”
白止只覺得再這樣下去,又會被她氣得內傷發作,“成親?誰要跟你成親?你知道成親是什麼嗎?”
“我知道啊,我問了人,他說成了親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我想和小白永遠在一起,我們也成親,不好嗎?”葉子一本正經地問道。
她不是在魔域,就是在這海島上生活,對人間的世瞭解得並不多,說話也一向只隨心意,從來不加掩飾。
白止狠狠瞪了她一眼,也深知自己根本沒法跟這個死腦筋解釋清楚成親是怎麼一回事,而他的一生註定只爲降魔除妖,不得爲情愛所牽絆,故而師尊爲其定名爲止,取心如止水之意。
可是,他不解釋的後果,便是這死腦筋,每天無數遍地來一句我們成親吧!
比如,她說,“我一會兒去海里玩。”
“嗯。”
“我給你抓魚回來,好不好?”
“嗯。”
“我們成親好不好?”
好在他思維敏銳,纔沒讓她給蒙了,卻也越發覺得不能再在這島上待下去,越待心緒越亂,他必須儘快養好傷離開這裡。
然而,一想起離開這個詞,心頭竟莫名生出一絲不捨。
幾個月過後,他的傷勢終於大好了,他向她提出準備離開,然而葉子回答他的,還是那句,“我們成親好不好?”
她總是以爲,只要他答應了,他們成親了,他們就不會分開了,會像人說的永遠在一起。
可是,她並不知成親,到底意味着什麼。
最終,葉子還是親自送他走了,神情卻一直悶悶地,“小白,你以後還會來這裡嗎?”
白止卻沉默了,他想這個地方,他是不會再來了。
“沒事好好待在島上,別到海里亂跑,遇到誅魔人或是捕捉鮫人的,誰救得了你。”
他是看在她救命之恩的份不殺她,可要是遇到別的人誅魔人,她可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葉子悶着不說話。
“好了,回去吧,我走了。”白止看着女子了無笑意的小臉,莫名有些煩悶。
葉子猶不放棄地問,“小白,我們成親好不好?”
白止回頭望了望,淡淡道,“要是海蕎花開的話,有可能。”
他只是這麼隨口一說,卻不知道她竟真去等着海蕎花開,那時候世人都知道海蕎是樹,是不會開花的。
白止的離開,帶走了這海島上的熱鬧,這裡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葉子開始在島上種海蕎,一年種一株,一年又一年,海蕎種了一大片,卻沒有一株開花,白止也再沒有來過這裡。
白二爺看着海蕎一株一株地增加,突然有些心酸的想哭,那海島之上一共有三百一十七株海蕎。
那麼,葉子就是在這島上等了整整三百一十七年。
楚蕎卻越看越心裡沒來由地悶得慌,而色都開始有些異樣,有些不耐煩地朝商容道,“你帶我來這裡,到底要看什麼?”
她不喜歡這種不安的感覺,不止不喜歡,甚至到了害怕的地步。
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畏懼害怕,又到底是什麼。
白二爺聞言也不由望了望商容,一時間也搞不懂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幹嘛要把楚蕎帶到這裡,看師傅和葉子以前的事。
商容靜靜地望着又種下一株海蕎的紅衣少女,面色平靜得有些冷冽,只是道,“這是你應該知道的。”
楚蕎知道這是交換的條件,便也不再跟他討價還價,按着難受的心口處深深吸了口氣,準備繼續默默觀看。
終於,在葉子種滿了第三十一七海蕎的第二年,有人來了這座海島,依稀還是那一抹天水之青的衣裳,只是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度,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人。
白二爺沒有說話,卻也一看到白止額上的神印,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位列神王之位了。
它看着歡喜地跑到白目面前的葉子,一時間有些心酸了,三百一十七年的白止還是凡人,如今他已爲神王,而凡人進到神域,是要被洗去凡塵記性,以免被紅塵也累。
葉子在這裡等了三百一十七年,等到了他的到來,卻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早已將她遺忘在記憶的鴻淵。
於是,之後便有了魔域之中,她婚禮之上那一場慘烈的神魔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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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說好的一萬沒寫出來,實在抱歉,晚上十二點前還有一章五千字,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