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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十五年,臘月初八上午,在武昌城外東北珞珈山下,用木欄圍的大院子曾是湘軍駐防時留下的軍營,這閒置了數年的軍營,經過半月的整修後,已經煥然一新,在木製的牌樓上,赫然掛着一個由張之洞親筆題寫的“湖北禁菸管理局”招牌,這招牌在牌樓上掛了起來,頓時此事引起武漢三鎮市民的格外注意。
這禁菸禁的是什麼煙?
禁的自然是**,怎麼着,這位張大人要禁菸了?在人們疑惑的功夫,武漢三鎮煙客們紛紛多買大煙,放在家中作爲備用,而相應着的,這禁菸風聲一傳出來,頓時便讓湖北本地士子清流們叫起好來,幾十年了,誰不知道這煙土的禍害,現在好了,新任總督張大人要禁菸了,不過這煙怎麼禁?難不成就是由這禁菸管理局禁?
年輕的士子們覺得很新奇,對着禁菸局的招牌指指點點,議論它的品銜和職權。許多人都認爲這個充滿洋味的“局”的品級一定很高,不過也有人覺得,這品級定不會高,要不然豈不呆在城內,反倒被趕出城去?
當然也有人說能在這裡謀個差事就好了。旁邊立即就有人譏笑:到這裡來謀差事,這禁菸的差事多肥啊!能輪得到你,你家中可有長輩在朝爲官,可有品級在身?那人頓時便不再吱聲,臉上現出幾分沮喪來。
而年紀大的人瞧着這禁菸局的樣子,都被這種怪現象所唬住。其中讀書識字與官場多少有些往來的人則搖頭嘆息:一個臨時辦事的“局”招牌,掛在這破地方,這不是擺名了這禁菸不就只是走過場嗎?當然也有激烈的甚至罵道:這個張香濤根本就是借禁菸之名行以斂財!好辦他的洋務,至於這禁菸局不過只是一個聾子的耳朵擺設。
罵歸罵,恨歸恨,但到底也沒有哪個敢冒制臺虎威,將禁菸局的牌子摘下來砸掉。湖北禁菸局的招牌,天天都堂堂正正地掛在那,不過那若大的院子裡,除去正在整治着舊軍營的工匠,卻瞧不着其它人來。
越是如此,越有是有人覺得這座衙門裡有機會。更何況,從一開始,便有人盯上了這塊肥肉,就連同作爲總督衙門總文案的趙鳳昌,也看出禁菸局將是一個奇貨可居之處,不過也正因爲他作爲總督衙門總文案,他才知道張之洞與唐浩然的約法三章,那約法三章的第一條,便是香帥不得插手禁菸局的人事,所以他便在第一時間阻住了這個念頭。
雖說有人能阻住這個念頭,但卻還有人打着禁菸的局的主意,比如有人打着什麼“煙局草創事物繁忙,想來子然也需要人在一旁幫襯、幫襯”請求張之洞派其去禁菸局。而張之洞則直接回答道。
“既然你有意去禁菸局,那便去找子然吧,本官已經把禁菸局一應事物都交給子然,你去找他便可!”
誰能拉下來臉去一個後輩爲自己謀差事?
聽了這事後,趙鳳昌便打消了去禁菸局的念頭。他尋思着今後以張之洞的私人代表身分更好,既不負實際責任,又可以坐得大利,不過,想法歸想當,有些事總是推不掉的。有趙鳳昌這種眼光的人,在湖北官場中不少,尤其在候補官這一羣體中更多。這會湖北有候補道、府、縣及佐雜近八百人,他們的頂子都是用錢買來的,之所以買這頂子,八九也是想以此賺取更多的錢。但這個生意也不好做,賺大錢的固然有,偷雞不着蝕把米的也常見。
現在武昌來了個張制臺,這個張制臺一上來,這邊吏治還沒開始整頓,制臺的威風還沒抖起來,下面的人還提着心吊着膽,那邊便一紙奏摺,要禁菸,旁的不說,這東西只要一禁,作爲主管的衙門,那銀子今後還不源源不斷自己送上來來,白花花的銀子將會像海水一樣的流入個人的口袋裡,當初買官花的銀子可不就回來了。
至於這禁菸局更是前所未有的衙門,讓這官場平添成百上千個自古未有的職位。這職位品級什麼的倒是其次,可這湖北66個州縣,隨便落個差事,便是一天到晚跟銀子打交道,和那些煙商打交道的時候,順便擡擡手對方還不幾百兩上千兩銀子朝自己口袋裡塞啊,就是一縣太令也不見得頂得上這位子!
據說這張制臺還不是全禁,說是什麼漸禁,至於這漸禁是怎麼個禁法,就像把煙變成鹽一般,像鹽一樣,到時候有禁菸局出面賣,換句話來說,只要有人吸菸,日後這禁菸局的黃金白銀會堆得山一樣的高,這管也是財、放也是財,管放之間油水大的全不是人敢想。
張制臺真個是財神菩薩呀!
這些個以發財爲惟一追求又無實際職守羈絆的候補官,除極少數腦子尚未開竅者外,個個都想削尖腦袋向新辦的湖北禁菸管理局裡鑽。
至於現任的道府知縣與候補官相反,因爲官運正好,既有銀子,又有前途,幾乎沒有人想進禁菸局。張制臺要禁菸,看似熱熱鬧鬧,但成敗尚不可預料,絕對犯不着爲了一個會辦、協辦、總辦等野礙頭官來換朝廷欽賜的烏紗帽,更何況,這煙是那麼容易禁的,原本就與本地的煙商沆瀣一氣的他們,這會考慮的自然是如何讓那些煙商覺得往日的孝敬沒白費,當然在官場滾爬那麼多年,他們可不會這時候頂上去,讓張制臺拿自己立威,先等等再說。
不過,這些大人老爺們有着衆多的七姑八姨內侄外甥。他們沒有官職,他們比一般百姓更想發財——因爲他們有一個可依賴的權勢。這中間的不少人也有這個慧眼,知道進了禁菸局所便是與官府沾上了邊,既可以發財,又可以攀上高枝。於是紛紛託自己做官的親人前去聯繫。
於是,候補官場與裙帶官場相匯合,一時間,湖廣總督衙門、湖北禁菸管理局籌辦處的門檻都幾乎踏破。親自來的,託人關照的,各個衙門的大人老爺打發人來遞條子的,絡繹不絕。這邊煙還沒開始禁,到這裡來求發煙財的、混飯吃的就如蒼蠅逐臭般地蜂擁而至。
有人走總督衙門的門路時,總督衙門那邊一句話就打發回去了“禁菸局一應事物俱在局辦自身,總督衙門概不過問”,好嘛!這消息一傳出來,頓時惹得衆人無不是一驚,紛紛打聽這禁菸局總辦唐浩然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出數日,只差沒把他祖宗三代給打聽出來,唐浩然就是那個著了《泰西策》的唐子然,不錯,是個有學問的人,就是憑着學問入的張制臺之幕,祖籍武昌,喲,是鄉老啊,這事便好辦了,託門道找關係,可接下來,聽說他爹那輩便被長毛掠了,後來又逃了西洋,一下子,根便從這裡頭斷了。
有的人斷了,可有的人卻沒斷,作爲補官,從十六年前典去祖田捐了一個七品候補知縣,宋玉新便拋妻棄子來到了武昌候補,可等了十六年,卻未得任何委差,補官沒有俸祿,迫於生計,他甚至連官袍都加以典質,幾次差點沒餓死,只能在市上以抄寫書信爲生。
“姓唐,37年前武昌淪匪時被掠……”
每日回到寄居的那處四處漏風破宅中,宋玉新便研究起湖北官場的各種關係來,以備將來所用,現在那如日中天以精通西學得張制臺舉薦,剛得從三品的頂戴便主持禁菸局的唐浩然,自然也成了他的研究對象。
“父曾讀書,家中頗有資產……唐家,唐家……”
唸叨着這兩字,宋玉新倒是想起十六年前,租下這間破房時,那房東說過的話。
“當年這唐家也是家業興旺,單在三鎮就有十二家當鋪,可到頭來只是一場空,長毛來了不單把銀子搶了,唐家的宅子也一把火給燒了,那根獨苗也不知下落,許是和宅子一同燒沒了……”
這陋室可不就建在唐家的舊宅上嗎?
“莫不成這唐浩然就是唐家的後人?”
宋玉新唸叨着,又提筆在紙上寫下“裕恆典”三字來,這裕恆典也是武昌的老號,和武昌富商大戶一樣,也是出自徽州,之所以寫下這“裕恆典”三字,倒不是因爲宋玉新是當上常客,卻是因爲“裕恆典”劉家與唐家的姻親,據老人說,劉家的大奶奶就出自唐家,若是真與唐浩然有親的話,按輩份,唐浩然應該稱她聲姑奶奶。
想到這,宋玉新的眼珠便是一轉。
“若是這劉家當真與唐家有舊的話……”
脣這唸叨着,宋玉新只感覺心跳都在加速,若是自己把這件事給辦好了,豈不了卻了唐浩然認祖歸宗之願?到時候,那禁菸局的差事還不任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