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背上一僵,半晌纔回頭。邵雲和已到了她的近前。他看了一眼身邊低頭不安的內侍,從懷中掏出一錠碎銀丟給他:“給公公喝茶的。”
內侍心領神會,連忙唯唯諾諾地退下。頓時寂靜的宮道上就只有兩人。周惜若美眸幽冷地看着他,一語不發。
邵雲和看着眼前充滿戒備的她,忽地一笑:“蓮貴人當真要這樣嗎?如今我已是御前行走,時不時也許會碰見蓮貴人,難道就要這樣你憎我厭的一輩子?”
他甚少笑,如今這一笑如霽月初開,光華萬千。連周惜若這般恨他都看得一怔。
周惜若見他神色輕鬆,自己心中卻越發警覺。邵雲和此人向來心思不定,示好都參雜了別有用心,這一次又是什麼?
邵雲和見她不說話,挑了眉等着她的回答。周惜若冷冷道:“我與郡駙馬沒有什麼好說的。”她說完繞開他就走。
“今日我才明白蓮貴人深受皇上盛*從何而來。”他忽地在背後道。
周惜若頓住腳步,冷冷回頭看他:“這與郡駙馬又有何關係?”
邵雲和輕撫下巴,似笑非笑道:“那一碗甜湯果然十分好吃。”
周惜若一怔,臉頓時通紅,她已是氣急,上前怒視着他:“邵雲和你好意思吃?!你無恥!”一想到自己親手做的心意就餵給了這卑鄙無恥的人,簡直是出離憤怒了。
邵雲和居高臨下,看着她漲紅的臉,忽地慢慢道:“周惜若,當真要這樣嗎?你我不能化敵爲友?你在宮中面上看着風風光光,其實步步艱難。若有我,你也許不用這麼辛苦。”
他的聲音中帶着些許的蕭索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彷彿是在憐惜她?周惜若一時分辨不清他到底要說什麼。她正要說話,遠遠的有一隊宮女笑着走了過來。邵雲和眸色一閃,拽起她的胳膊飛快閃入了樹叢之後。周惜若被他拽得胳膊劇痛無比,等回過神來已被他壓在了懷中。四面都繁茂的樹枝,刮在身上辣aa辣地痛,而他就近在咫尺,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鑽入鼻間,令她渾身不自在。
她想要掙扎,邵雲和在她耳邊飛快道:“你想要讓所有人都看見你我拉拉扯扯不成?”
周惜若無奈只能按耐不動。邵雲和等宮女都走過了以後這才放開她。
周惜若狠狠一掙,退在一旁,美眸中皆是憎恨之色:“邵雲和你到底想要幹嘛?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話嗎?你別忘了你的身份!化敵爲友根本不可能!”
邵雲和聽得那一句“你的身份”眸色一黯,但是很快他掩下眼中的神色,冷聲嗤笑:“怎麼不可能?兩敗俱傷難道是你的所願?人要學着聰明點,把所有的路都斷絕你還能走多遠?恐怕在你還沒有能力報仇前,就已死在了我的手裡!”
周惜若聽得最後一句,再看看他陰沉沉的眼,心中不禁一寒。她沉吟半天,忽然道:“好吧。只要你不害我,凡事都有商量的可能。只要有一點,你不可利用我去害了皇上!”
邵雲和見她態度和緩,長舒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這纔是聰明的人。”
周惜若見已沒什麼好說的,硬起聲音道:“郡駙馬沒事了吧?沒事我要回宮了。”她說着要繞開他。
“等等。”邵雲和忽地道。
周惜若腳步一僵,不由定在原地。邵雲和走到她面前,只看着她。他身材挺拔,周惜若算是女子中較欣長的也纔到了他胸前。他靠得這麼近,四面皆是枝葉,無處可躲,周惜若只覺得心砰砰地跳,不知道他下一步到底要幹什麼?
反悔了?不讓她活着回宮了?還是又想出什麼陰謀詭計要她入了套?……她腦中念頭亂糟糟的,平日引以爲傲的冷靜都紛紛不見。對於像邵雲和這樣的男人她終究是心中恐懼多一點。
邵雲和看着她不安的面色,忽地伸手拿下她頭上一枝枯葉,淡淡道:“你頭上有葉子。”
周惜若緊繃的心這才大大地鬆了下來。她一擡頭對上他深沉的眼眸,不禁一顫。他眼底竟然有笑意?!難不成他在戲弄她?
周惜若臉猛的漲紅,狠狠一把推開他,轉身飛快地走了。邵雲和看着她逃一般的身影,薄脣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修長的手指輕拈枯葉,放在鼻間輕嗅,似乎還能聞見她頭上淡淡的荷香。
“周惜若,你當真以爲就能這樣輕易躲開我麼?”他輕笑,冷冷丟了枯葉,一振衣衫下襬,大步出了宮中。
周惜若回到了菡香殿,只覺得一顆心怦怦彷彿要跳了出來。林嬤嬤見她面色不好,以爲她是去送甜湯遭了冷遇,連忙問道:“蓮貴人怎麼了?”
周惜若搖了搖頭:“沒事,我歇歇就好。”
她說完梳洗下就躺在了涼榻上,可一閉上眼就能看見邵雲和那張放大的俊臉,涼薄的脣一開一合,冷冷地說道,化敵爲友如何?……
如何?如何?她怎麼能和一頭野心的狼爲友?在莫名喪了性命的真正邵雲和、病痛飢寒中死去的邵家二老還有無辜的阿寶!……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因爲他!
可是他又道,恐怕在她還沒有能力報仇前,就已死在了我的手裡!如果不和他合作的話。
周惜若在榻上翻來覆去,輾轉中終於迷迷糊糊地睡去。夢中也不安穩,許多稀奇古怪的夢境在腦中飛奔而過,想要掙扎醒來卻始終醒不來。
“娘娘,虞婕妤來了。”林嬤嬤輕輕推了她,將她喚醒。
周惜若這才醒來,她抹了額上的冷汗,這才道:“請虞婕妤進來吧。”
不一會,虞婕妤進得內殿來,見周惜若面色不好,嘆了一口氣上前道:“蓮貴人這是怎麼了?不會是因爲錦容華那件事心中不舒服吧?”
周惜若看着她的笑臉,勉強道:“哪會呢。是我自己沒福氣。錦容華這事太醫院可知道?”
虞婕妤眼中一閃,壓低聲音道:“錦容華哪能這麼魯莽就去報了太醫院呢。許是要等胎坐穩了選個時機再報給太后與皇后知道吧。此事就你知我知罷了。別人都不知道呢。”
周惜若瞧着虞婕妤的神色,心中越發狐疑。初聞錦容華有孕的震驚已過,這事她越想越不對頭。所有的事都是虞婕妤告知,她根本沒有親見如何能知真假?但是看着虞婕妤這熱心的勢頭,恐怕她暗地做了什麼想拉個同盟而已。所以這次錦容華的有孕恐怕……
她心中計議已定,笑了笑:“那就靜觀其變吧。就不知這個時機什麼纔是好的時機?”
虞婕妤眼中一亮,若有所思地笑道:“是呢,蓮美人猜猜什麼樣的場合最容易出風頭的?”
周惜若心中越發篤定此事其中定有別情,她嫣然一笑,漫不經心地道:“這怎麼會難猜呢?想必虞婕妤心中所想也是婢妾所想。”
虞婕妤杏眼一眯,慢慢道:“也許吧。”
……
過了幾日,周惜若終於在御花園看見了散心的錦容華。彼時她穿一件桃紅色繡華宮裝,頭梳了靈蛇髻,心情甚好的樣子。原本俏麗的面容多了幾分紅潤之色。她由宮女扶着,正在賞花。
周惜若看了一眼一旁的虞婕妤,虞婕妤眼中示意了她一眼,慢慢走上前。笑道:“原來錦容華也在呢。”
錦容華聽到聲音,回頭冷冷看了一眼周惜若與虞婕妤,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婕妤娘娘還有蓮貴人。”
周惜若上前見禮。錦容華下巴微擡,眼中皆是傲慢:“不必多禮了。又不是在皇上皇后跟前,這禮做給誰看呢?”
周惜若不卑不亢地道:“自然是做給錦容華看的。”
虞婕妤見錦容華這般傲慢,笑了笑:“蓮貴人就是太實心眼了,這禮是做給懂禮的人看的。不懂的也就不必做了。”
錦容華一聽,氣得俏臉發白。可轉念她想到了什麼,腰桿一挺,冷笑道:“你們就得意吧。總有一ri你們都會後悔的!”
她說完怒氣衝衝地走了。
虞婕妤臉上的笑意漸冷:“真是個愚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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