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歷來帝王早朝之殿,無比寬闊的廣場上,我們已打扮得體,玉靈姑姑只將我們帶到太和殿,便交由管事的公公,踏上雕龍玉鳳階,柔風吹起各懷心思的人。
殿上方一道尖細之音由然而來:“跪拜”,悉悉索索衣裙落地跪拜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平身”!渾厚之音響徹在整個太和殿,“起”!
聽着高喊聲,伴着零零碎碎朱釵翠落聲,我們緩緩起身低頭站立在旁。
領事公公高聲道:“林州知府餘萬年之女餘華年十三”,“成洲千戶陸振華之女陸雙雙年十四”,“成州知府杜邵羣之女杜芝年十四”,“榆林大學士董冶之女董雪年十五”領事公公話落,秀女上前行禮跪拜。
我站在偌大的殿堂裡,四周華麗的氣息讓人窒息,亮晃晃的黑斑石上,影映出金漆蟠龍柱,穹隆圓頂金龍戲珠,大藻井倒垂,圓球斬鑲寶鏡,天花板上遍繪玉金彩畫,大殿之上六根瀝粉貼金盤龍柱,圍繞御座,仙鶴而立,爐鼎香菸,真如瓊宮仙闕一般。
“京都中尉杜之孝之女杜燕玲年十五”,杜燕玲如錦緞脆落之聲響徹殿堂:“杜燕玲見過皇上萬安,皇后娘娘千安”,“擡起頭來”,無比清沉之音透過玉簾戛然而來。
我微擡頭,說話之人,正是坐與皇帝右側的莊嚴美人兒,萱昭國皇后納蘭芷若——
隔着玉簾她清雅的嗓音翩然而來:“是個嬌媚的人兒皇上覺得如何”?“嗯”,沒有過多的言語,領事公公趕忙記下留牌。
“守禦千總雲蕭楠之女雲想容年十七”,想容輕盈的身姿,隨着殿堂清風款款行禮道:“雲想容叩見皇上聖安,皇后娘娘千安”想容輕柔之音迴盪在太和殿之上。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閨字可在裡頭”,軒轅曄青瓷之音飄散在太和殿,玉簾裡一動未動的萱昭國天子,軒轅曄待聽見想容如清水之音,雙眼灼灼的看着想容。
想容略微低頭輕回道:“妾身閨字正是出自清平調之一,因爹爹甚喜清平調,雲想容故由然而來”!想容慢如流水之聲,一字一句輕輕柔柔。
“嗯!可曾讀過書”?
想容謙和道:“妾身只讀過一些書,認得幾個字”。
“都讀什麼書”?“女誡、女訓”玉簾裡的軒轅曄似乎很是感知道:“書是不錯”!
一旁
的納蘭皇后聞言也是輕笑道:“女子多讀書甚好!這雲蕭楠教女卻有一方,安德還不快快記下”!安德這才趕緊記下,想容,容貌秀雅,柔弱似水,進選那是自然不過的。
想容悄然退下,視線相交之時,撇見她眼裡的一絲欣喜,自是展露無疑,我也回眼一笑。
“內閣侍讀學士姚志宋之女姚清平年十六”,清平蓮步輕緩殿中跪拜道:“姚清平叩見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清平之音迴盪在太和殿,比之以往略顯低沉,不想讓自己太出衆,處處掩飾自己,這就是她逃避後宮甄選的法子,心裡對清平淡若止水的性子有了些敬佩。
軒轅曄並沒有太注意她,只草草了了,敷衍了句留用,便讓清平退下,不知軒轅曄真正看清,清平的姿容會不會懊悔之,清平不緊不慢的退到一旁,微低着頭看不清她臉上之色。
隨着領事公公一聲高喊,“太醫綰正平之女綰馥郁年十五”,我纔回神緩緩走進殿前跪拜道:“綰馥郁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平身”,“起”。
“閨字可是芬芳馥郁”軒轅曄渾厚之聲,穿透玉簾而來,我趕緊回道:“妾身閨字正是芬芳馥郁中的馥郁”!“殿堂何來藥香味兒”?青瓷之音如融化之水響亮開來。
我不禁微擡頭,正對上軒轅曄一張俊彥,頭戴淨白簪纓銀皇帽,面若白玉,目若星瞿,原來他早已撩開簾子,忽覺不妥,我趕緊低下頭恭聲道:“這藥香正是出自妾身之體”。
皇后納蘭氏淡聲道:“瞧這體態輕盈,宛若拂柳,可是有不足之處”?
皇后的細微讓我感到震驚,我也不敢怠慢恭聲道:“皇后娘娘說的極是!妾身這不足,打從養胎便有,這是體寒多虛,爹爹爲此煞費苦心,每日備有各種藥草爲妾身藥浴”!
“嗯!芬芳馥郁!只是這馥郁之香出於藥浴,綰正平這法子想得極妙,馥郁果真人如其名‘留’”。
此刻我將頭埋得更低,我本想如清平一般,要多平凡就多平凡,最是不被人注意,如今這一番說辭已是鋒芒在外,實在該死。
我已不記得我是如何走出太和殿的了,即使已離開,我的心也如山巒高峰仍就跌宕起伏,手死死絞着衣角。
想容美眼欣喜的看着我柔聲道:“恭喜綰妹妹”!我任然絞着衣角心不在焉回道:“雲姐姐留牌!也該賀之”。
見我低頭絞着衣角,想容輕聲道:“綰妹妹可是病了”?
我看着想容,輕咬着嘴脣道:“留牌不是我的夙願,我的心思雲姐姐該明白”?她趕緊捂住我絞着衣角的雙手,一雙美眼看着我輕聲說:“傻妹妹!原是註定,總歸逃不了的,不若想想日後,倒也可舒心一二”?
我看着想容嬌美的臉龐說:“雲姐姐何其心思的人,竟看不透我的心思”。
她拉着我的手,更加輕柔的說:“綰妹妹的心思,姐姐何曾不明白,只是你我如今這身份,若想回到原前怕是不成了,何況咱們出生在官宦人家,身不由己,即使咱們不留牌,也會被指給不相識之人,咱們的婚事都不是自個兒所能定奪的,難不成你想嫁與那些個花紅柳綠之徒”?
不等我開口,想容已拉着我往前走來,無比寬闊的廣場上,清平淡雅的身姿,靜靜的站立在其中,似乎整個世間只有她與天,清平淡淡的笑顏看着我們,我知道她已有了自己的定奪,至少那是十之八九。
“恭喜雲姐姐!綰妹妹”!清泉之音隨着清風而來,只是隱隱中夾雜着稍縱即逝的悲涼之音。
想容輕柔道:“清平妹妹”,清平笑點着頭,我們誰都不曾在提殿選之事,只把各自的心思,藏得徹徹底底,我與想容清平話別之後,各自乘坐彩錦馬車回儲秀宮。
當我踏進院落之時,冬兒與夕顏早已在門口守候,兩人來回踱步顯然已等候多時了,眼瞧見門欄外的我滿臉高興道:“小主!可算把您盼回來了”?
我看着她們,有些無力的淡笑道:“勞你們掛心了”!冬兒,夕顏跟在我身後一言不發,許是我臉上帶着化不開的愁容之色,冬兒那傻丫頭原以爲我撂牌了,忍不住先開口道:“小主”。
她還未開口,我轉身看着她們淡淡道:“你們不必爲此焦心,我已留牌,還等一月便會宣旨冊封”,冬兒,夕顏一聽我如此之說,臉上更是一陣狂喜,相互緊握着手歡喜道:“謝天謝地謝觀世音菩薩…”將那天上各路神仙佛祖謝了個遍。
她們爲我高興,而我卻心思沉沉,吃了玉香丸我便睡下,我看着帳頂碾轉反側無半點睡意,本以爲自己一身藥味兒定入不了皇室之眼,誰知當朝天子軒轅曄,不但不介意還說出一大堆馥郁之說,沒曾想我這病怏怏的身子竟會是留牌的原理。
我雙眼緊緊的盯着星若銀盤的夜空這一夜我失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