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搖搖頭,“我要是什麼都知道,還當什麼大夫,天橋下襬個攤子去算命不就得了?”
桑榆翻個白眼,“等於廢話!”
血珠子被慕守業拿走了,那就說明,慕守業十有八九知道了沐桑榆的身份,知道了這是自己的女兒,可……
“記着,千萬別提血珠子的事情。”鬼醫叮囑,“我都不敢輕易開說,怕他一怒之下把你送出去,你可別自己撞上去。他恨桑榆小丫頭的母親,所以……”
夕陽捂着嘴,“很危險。”
“你就更得注意,這條命還是仗着桑榆小丫頭保下來的,要是惹急了第一死的就是你。”鬼醫說。
嚇得夕陽臉都青了。
梭贏道,“你別嚇唬人家小姑娘,那慕守業終究是同門,他還能翻了天去?若是把我惹急了,管他什麼鬼狼大軍什麼寶藏的,我一併給他了賬。”
鬼醫撇撇嘴,“就你行!”
“我有毒血還怕他嗎?惹我,誰都沒有好下場。”梭贏冷笑兩聲,“一個救人,一個殺人,剩下我這個毒人,真是滿門不幸。”
“當着孩子的面不能說點好聽的?”鬼醫道,“無情的人,管你什麼狗屁同門。這慕守業如今野心勃勃,早就什麼都不在乎了。就你還沒靠近,人把你的血放幹了,你自己先了賬還差不多!”
梭贏沒吭聲,這倒是實情。
“都別吵了。”桑榆覺得心煩,“接下來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你們都別鬧。”
鬼醫湊上來,“你可有什麼十全的把握?”
“凡事都沒有十全的把握,便是慕守業,不也是沒有把握嗎?他把鬼狼大軍安置在大漠裡,不也是因爲沒有把握能推翻大齊?之所以虛晃一槍在大齊的邊境上擾民,無外乎是想借此來打出點名號,拉點同盟軍罷了!”
桑榆揉着眉心,“鬼狼大軍的實力,在大燕覆滅之後,定是不如從前了。之前有大燕撐着,慕守業可以爲所欲爲,大肆的挑選可用之人充入鬼狼大軍。”
“而現在,恐怕連鬼狼大軍的藥……都未必能配得齊。”
“那是自然。”梭贏冷笑,“那藥雖然沒有解藥,但藥方卻不是慕守業所能知曉齊全的。”說到底,她纔是始作俑者。
論用毒,恐怕誰都比不上她。
“所以慕守業去中土,也不全然是爲了結盟,可能也在找你。”桑榆道。
梭贏和鬼醫面面相覷,倒是沒想這麼多。
“拿不到藥方,這鬼狼大軍這一輩覆滅,就沒有後人了。”桑榆笑得涼薄,“只能維持一代人,卻找不到後續的接替,這鬼狼大軍還有什麼用處?如今的銳不可當,也只是匹夫之勇,難以支撐長遠。”
慕守業是誰,自然得從長遠入手。
梭贏覺得有道理,“那就是說,若是我被他找到,他就可以……”
“你被找到,只要把配方交出去,就會有無數的鬼狼大軍出現。到那時,慕守業纔是天下無敵。一人無敵難敵天下,只有大軍在手,才能天下無敵。”桑榆冷笑,“慕守業千算萬算,沒算到你在大漠裡。”
更沒算到,就在沐桑榆的身邊。
人算果然不如天算,誰能算到沐桑榆便是傅雲華,傅雲華是文昌帝愛女,沐桑榆卻是慕守業的女兒。這一身兩命,真是天意難料。
“這方子,我死也不會交出去。”梭贏定定的望着沐桑榆。
“我不希望有戰亂。”桑榆回望着她,“等這裡的事情完畢,我帶你走。”
梭贏一怔,當即熱淚盈眶,“真的?”
“我父皇一言九鼎,我自然也是快馬一鞭。”桑榆深吸一口氣,“等到解決了鬼狼大軍的事兒,李朔會全身而退,到時候我們退隱山林,從此不問世事。”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什麼榮華富貴,比什麼天家榮寵都重要。
該有的,不該有的,她都嘗過了,再無任何棧戀。
梭贏連連點頭,鬼醫笑道,“終是教你等到了,而後要好好的。”
自然是要好好的,有女有女婿,有自己的外孫子外孫女,她什麼都不想了,已然知足。
老天待她不薄,終在人生的最後一站,有了天倫之樂。
死而無怨!
桑榆負手而立,那模樣讓梭贏想起了昔年的文昌帝。他沉思的時候,亦是如此模樣,沉穩而冷冽,不苟言笑。這父女兩個,果真是一樣的性子,終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好閨女。
梭贏把藥方交給了桑榆,桑榆默記在心中,擡頭看着梭贏,“能不能寫個差不多的,但是藥性定要減弱。”
“這是爲何?”梭贏不解。
“可能會跟慕守業有所交易,而這……興許便是把柄。”桑榆眉心微蹙,“藥性要減弱,但是……不可被慕守業看出端倪,瞧着是一樣的方子,但是吃到肚子裡卻不再有如此功效。”
她不想助紂爲虐,不想讓更多人加入傀儡大軍。
“這得好好想一想,有些困難。”梭贏盯着手中的方子,“你可想過,若是慕守業強取豪奪……”
“那也是他蠢,拿着無用的方子,做着春秋大夢。”桑榆眯了眯眼眸,“鬼狼大軍已經身中奇毒,若不能爲我所用,那隻好一併除去。饒是一條條鮮活的性命又如何?到了天下人跟前,只能棄車保帥。”
“我若想平息刀戈,就必須有所取捨。鬼狼大軍危害太大,是父皇所創,若當要毀也該由我親自動手。想要太平日子,就得讓鬼狼大軍消失。”
鬼醫心驚,“那可是你父皇的心血,也是他留給你的最後防身利器。你捨得嗎?”
“父皇都沒了,我還有什麼捨不得?父皇疼愛我,慣來順着我的意思,若由我毀之,父皇定然欣喜。女兒長大了,知道何爲取捨。”桑榆深吸一口氣,“若昔年懂得取捨,也不至於讓父皇慘死在他人手中。”
“你父皇是……”梭贏瞪大眸子,“你把話再說一遍。”
“父皇是慕容德連同我的乳母林慧害死的。”桑榆眸色利利,袖中雙拳緊握,“而我當初則是慕容玉兒一杯毒酒,親手送上黃泉路的。”
音落,梭贏一掌劈碎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