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聲響。
可惜不是戒指盒打開的聲音，而是辦公室門被從外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正是會診完回來的華苓。
她一眼看到半跪在地上的兒子，低訝一聲，“小崢，你怎麼來了？你什麼時候來的？之前你不是說回部隊了？”
屠崢怔了一下，迅速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戒指又揣回了兜裡。
他輕咳一聲，澀然道，“媽，我的確馬上就要走了。不過還想看看蓮盈的診斷情況，才能安心。”
所以，又擠出時間跑醫院來守珠待兔兒？！
華苓看向一邊站着表情還有些懵懂的姑娘，不過看那模樣就知道剛纔這裡必然發生了一些非禮忽視的好事兒，心下惻然。
面上她卻立即板起了臉，將手上的文件扔過去，道，“這是目前彙集的所有相關主科大夫的看法和治療意見，你看完了，就趕緊走吧！”
哎，這做媽的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心疼兒子啊！
屠崢看了母親一眼，說了句“謝謝媽”，就坐到一邊沙發上翻看起來。
任蓮盈就完全被晾在那裡了，覺得像是坐了一趟過山車似的，腦子還一片空白，直覺得剛纔男人的動作分明少了一步什麼東西，眼下華苓一來，這男人就裝一本正經了，把自己擱這兒。
可惡！
“盈盈，你臉色怎麼不太好。”華苓問了一句，但並沒等其回答，就衝身後的人斥，“小崢，你瞧瞧你一來就讓妹妹不舒服了。你還是出去看資料，別在這兒煞到盈盈了。”
“媽？！”這下，屠崢可真叫委屈了。
華苓的鏡片冷光一閃，不容置喙，“叫媽也沒用。人命關天！也不看看，之前好好的除夕夜，你一參和，人家姑娘就墜樓還流產。要是再害盈盈出個什麼事兒，你看你爺爺奶奶你爸不抽你丫的。”
屠崢還想貧幾句的，可一聽後面這一串威脅，臉色一變，垂頭離開。
門一關上，任蓮盈就忍不住噗嗤一笑。
突然門又打開，屠崢的目光炯炯地衝進來，一把托住任蓮盈的腦袋，重重地烙下一吻，氣息沙啞帶着幾分宣誓意味地說，“你是我的！先補上這兩日，以後欠的記帳上，回頭大、補！”
說完，瀟灑離去。
這大招兒放得，任蓮盈渾身都着火了，完全不敢看華苓是什麼表情了。
華苓心下一嘆，面上依然端着母親和長者的威嚴，“哎呀，好個臭小子，回頭我讓你爸你大伯好好收拾你，竟敢這麼欺負自己妹妹！盈盈啊，你可千萬別被你哥唬弄了。”
“是，苓姨。我纔不會被他騙，兩面三刀的。”居然搞求婚突襲，都什麼跟什麼啊？是哪個沒腦子的想出來，藉着畫花臉來表忠心，趁機求婚的？！
簡直莫名其妙啊！
“呀，這是怎麼的？哪來的血？你哪裡受傷了？快讓我看看！”這時候，華苓一眼看到蓮盈身上濺了幾滴血漬，憑醫生的直覺就不對了，連忙察看。
任蓮盈不免真有些替屠崢委屈了，唉，當兒子的身上那麼大片血漬，剛纔做媽的都沒看到呢！她身上其實只有幾小滴而矣。
華苓鄭重其事地說，“盈盈乖，不管屠崢給你許什麼諾，你都千萬別當真了。他不適合你！不是阿姨迷信啊，其實從你哥小時候開始就有那些徵兆了。只要他接觸過多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莫名其妙地遭災受難。尤其體現在異性身上……”
任蓮盈一臉乖巧地問，“苓姨，這是真的嗎？那我八歲那年，跟崢哥西行，好像沒發生什麼災難啊？”
華苓愣了下，好像沒料到姑娘會問出這麼有水平的疑問。
到底是醫學院的高材生，應變能力超一流，立即想到，“那時候你還小啊，還沒有體現出女性的明顯特徵，可是芝蓉就不一樣了，後來盧家姑娘好好的就在相親的中處，被車撞了。凡事不過三！我們可再承擔不起毀人家女兒性命的後果了。尤其是青芙的孩子，你……”
說着，華苓的眼眶又微微泛了紅。
任蓮盈心叫不好，連忙想拿話岔開。似乎一提到母親的事情，家裡的阿姨嬸嬸們，屠家的女性們，都是這副愧疚哀傷十分通過的模樣。
“你可是青芙唯一的孩子，我們就算拿別人冒險，也萬不可能拿你來冒險啊！”
呃！任蓮盈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幸好咱們屠家男丁多，也不需要他一人傳遞香火。這輩子，我和他爸已經打算好了，就當沒生過他這個兒子。未來，實在不行就替他再收養個孩子，陪他養老送終！”
“苓姨，這個……應該沒有那麼嚴重吧？”任蓮盈有點兒掉下巴了，真沒想到長輩們會如此不看好他們交往，“這樣子，是不是對崢哥有些不公平呢？”
華苓一下握住了女孩的手，“盈盈，你就是太善良，和你媽媽一樣老愛爲別人着想。你崢哥是男孩子，天生就耐磨抗打，這是他的命。天煞孤星命！以前我們是不信命的，只是現在……不管如何，盈盈你可千萬要聽阿姨的話，阿姨絕不允許你再出點事兒，不然……不然阿姨可怎麼跟你泉下有知的媽媽交待啊……”
眼看着華苓又要掉淚的樣子，任蓮盈連忙轉移了話題。
……
“苓姨，你查出我這三合一皮膚病，有治癒的希望嗎？”
華苓自知有些失態，迅速收斂了情緒，道，“嗯，關於你這個問題，我想你和我來看看這個東西。”
兩人到了化驗室。
華協醫院是帝國內擁有最高醫療水平的醫療組織，這裡的實驗室儀器也是全國甚至整個亞洲的頂尖兒，尤其是那臺全亞洲唯一一臺最先進的超高倍電子顯微鏡。
用這臺顯微鏡看任蓮盈的血液樣本，在普通電子顯微鏡的倍數下，看起來和其他人沒什麼差異，但隨着進一步的超倍放大，就呈現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世界。
任蓮盈早就用過這臺高精尖的儀器，觀察過很多東西。
當自己的血液被放大後，她立即發現了與衆不同的異常之處。
“呀，這個……好像不是血紅蛋白裡的分子？看起來好像……”結構明顯比旁邊的正常的蛋白分子多出一些細胞突觸，運動速度也完全不同，內裡似乎還有核心。核心那就是一個獨立的細胞了？！
“是的，這是一種和蛋白分子差不多大小的真菌飽子。”
“真菌？！”
任蓮盈驚詫極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人類自在地球出現之後，一直在與地球做鬥爭的其實不是那些野生動植物，而真正最恐怖的大殺器，是這些肉眼都很難看到的真菌、病毒！
曾經讓人類世界驚懼多年的，如黑死病，鼠疫，等等，其中如鼠疫至今其實都沒有特別有效的治療措施。這些高致病高致死的傳染病，全是由這種小小的真菌、病毒引起的。
任蓮盈沒想到，在自己的血液裡，竟然出現了這種罕見的東西。能與血液融合在一起，而且長得還跟血紅蛋白差不多的樣子，看樣子血小板都沒有發現這種異類，還把它當成了自己家的血紅蛋白？！
細思極恐啊！
華苓看出姑娘的驚懼，忙柔聲道，“其實，這種症狀，我聽婆婆（袁奶奶）提過，所以就試了試用這臺顯微鏡看看。沒想到，真找到了你病因的所在，這算是目前人類在地球上發現的一種新的飽子。但是一旦脫離人體，溫度環境不適就會立即死掉。”
任蓮盈想，難怪自己化驗過自己的血液無數次，都沒發現啊！原來，不僅是顯微鏡倍數不夠，還跟環境有關。
“病菌科你張叔叔已經在進一步研究了，據他所知，這種真菌病毒一般只能通過人體接觸傳播，如性行爲，唾液，血液等等，才能讓他在短時間接觸外界時不會那麼快死亡……”
聽到此，任蓮盈迅速想到在病發前的時期，託蓮露的福，她之前因爲病毒侵害而失去的記憶似乎也被修復了，現在記憶力已經沒有太大問題。
她想起了學校裡，吃東西的環境，寢室、食堂，其實都容易被人下手。不過要保證那種迅速地傳播而不會破壞真菌體的話，只有……
——寶荷，這麼大一就開始選修醫科基礎知識，會不會壓力太大了點兒？
——蓮盈，我是基礎太差了，才需要笨鳥先飛啊！哪像你早就在醫院藥店打過工，都會了。
——那好吧，我陪你。
“……而一旦進入溫暖舒適的動物體內，它的生命令就會無限放大，而由於其菌體小，飽子呈現狀態還會根據環境不同進行改變，造成的動物顯性病症都不太一樣，很難聯繫起來確疹！你張叔在實驗室裡拿小白鼠做的實驗，也是這樣，有的是皮膚病變，但只有一兩種，還沒有三種皮膚病的；有的是臟器衰歇；還有的是嚴重脫毛脫髮……”
而醫學院的初級護理常識裡，就有給病人打針、輸液的練習。不巧，那時候她就和顧寶荷一起組隊練習，不知道互相紮了多少針，還輸了幾次生理鹽水？！
“蓮盈，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華苓看姑娘突然站起身，臉色還很難看，像是遭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忙握住姑娘的手，柔聲詢問。
任蓮盈覺得心臟跳得太快太快了，快要跳出嘴巴，想要吼出來了！
難道就是那個時候……
“苓姨，那個……這種真菌是哪裡來的啊？”
對她下毒的機會其實非常多，但這種罕見的真菌不一定那個女人就有！
華苓愣了一下，想了想，“目前，我們也只在你的血液裡發現。以華協目前收集的病例裡，都沒有你這樣的情況。當然也不排除以前有過，可惜當時沒有這臺顯微鏡，無法分析出來。但也可以看出，這種真菌的傳播環境嚴苛，不是那麼容易就造成大規模傳染的，不然早就被人發現了……”
但華苓沒有說的是，被真菌感染的病人，要麼很快就死了，要麼是發病後治療方向並不正確，久而久之也被拖死了。一旦病人死亡之後，真菌生存環境被破壞也就隨之迅速消亡，更不易被發現。
任蓮盈默了一默，神色更冷道，“我知道了！就因爲這些特徵，這種真菌更容易成爲殺人不見血的病毒，以前環境根本查不出任何他殺的可能性。真是完美的殺人利器啊！”
“盈盈？你……”
任蓮盈突然一笑，道，“苓姨，你別緊張。你看它那麼厲害，可是我現在不還好好地站在你們面前嗎？！我還活得好好的。”
雖然其實是早就死過一回了！不過這個秘密還是適合永遠石沉大海的好。
華苓嘆息，難免有些慶幸，“幸好你從小體質就好，被你外公外婆調理得好，平常都不生什麼病。自己也有能力照顧自己，之前你對自己的用藥，大家也滿認同，只除那個激素治療上，用量方面你沒有給出詳細的數據，這……”
任蓮盈藉着提問，跳開了這一環，表示會積極配合這邊的治療，一起研究這種新型真菌。
之後，她換了話題，“苓姨，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新發現。回頭，你代我跟我二舅媽說說，以前是我不懂事，現在我一點兒不怪她了，希望下次回帝都時，能再見到她。”
說到鄭丹瑤，華苓之前還勸她過來見見任蓮盈，還是被鄭丹瑤藉口要好好研究侄女兒的病，要幫忙，給迴避了。
任蓮盈看看實驗室，又趁機討要了來做實驗的機會。
“苓姨，我種出的彩菁草在我媽媽的筆記裡，對皮膚病有特別療效。我想在這裡做提煉淬取和臨牀實驗。拜託，給我一張通行證吧！順便，我再跟張叔叔討教一下真菌的知識。”
華苓其實是把任蓮盈當自己親閨女兒一樣疼愛的，見她之前對病情的反應，哪捨得駁了姑娘的請求，立即一口應下了。這可是連華協醫學院的研究生都不一定能申請到的頂尖兒的實驗資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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