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琰及時從屋內出來，阻攔了要進屋的秦歌。
“宛然是不是就在裡面？”秦歌何等聰明，怎麼會猜不出什麼？
明麗動人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蕭景琰，等着他回答。
“嗯。”蕭景琰點點頭，“不過，歌兒，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師父，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不問宛然。”
她是爲了她才變成這樣，她絕對不會棄她不顧。
或許，她心裡早就有了準備，蕭景琰就算再厲害，可他不是神，所謂蕭家人能起死回生，也不過是後人的誇大而已，宛然當初受那麼重的傷，對她來說，只要宛然還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回到以前。
看着眼前少女目光堅定地從身側朝着屋內走去，這一次，他沒有阻止，即使相識不久，可他所認識的少女雖然年紀不大，卻有一顆非比尋常堅韌的心，他信她無論發生什麼，她能都扛下來。
“宛心！”
屋內傳來女子的驚呼，蕭景琰的眸光閃了閃，他沒有進去，而是朝着遠處走去。
那一聲，不是秦歌喊的，而是宛心喊的，當宛心走進屋內，瞧見坐在牀畔怔愣猶豫癡傻的女子時，幾乎要瘋了，她無法相信，那個人是她的妹妹宛然，曾經那樣靈動活潑的少女。
秦歌站在一步外，怔怔看着牀畔的少女，耳邊是宛心痛心的哭聲，一顆心狠狠揪在了一起。
是的，她說過，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看見眼前呆若木雞的宛心時，她只覺得心裡難受的不行，像是吞下了一塊火炭，想吐出來，又正好卡在了嗓子眼。
依稀記得宛心剛來她身邊時的謹小慎微，依稀記得清秀女子甜甜一笑，可現在，這些表情似乎都已遠去，眼前看到的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表情的木偶。
身上的傷好了，甚至沒有一點疤痕，可那一顆心——
秦歌知道，已經碎了，是被那些蟲子咬碎的嗎？還是被秦明月折磨碎的？
她的目光閃爍着幽沉的光，牙關緊咬，垂在雙側的手緊握成拳，任由宛心低低地哭泣在耳邊飄蕩，她就那樣站着，直到很久很久，久到外面的天色都黑了，她才活動了一下已經麻木的腿腳，面帶微笑地走到了宛然的身邊，伸出了手，溫柔地道了一句：“宛然，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家。”
那樣溫柔似水的聲音飄來，宛心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忽然，她猛地站了起來，就朝着屋外衝去。
“你去哪裡？”少女輕柔的聲音，並沒有多麼有力，卻讓宛心停下了腳步。
宛心擡頭，看着漆黑的夜空，眼中的恨就像是漆黑的天空沉沉一片。
“我要去殺了那個人，爲宛然報仇！”
下一瞬——
啪！
秦歌快步走到宛心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只甩的手心都疼。
“爲宛然報仇？殺了那人？然後呢？然後你被官府追查，留下宛然一個孤苦伶仃？等到有一日，宛然恢復如常，問我，姑娘，姐姐呢？你要我怎麼回答？”
“我要告訴她，你姐姐爲了給你報仇，被官兵殺了，你去給她報仇嗎？還是要說你姐姐自不量力，殺人不成反而將自己的命給賠了進去？宛心，你告訴我，到時候我該怎麼回答？”最後一句，秦歌幾乎用吼出來的。
宛心的眼睫一顫，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突然，她嚎啕一聲，蹲了下去，痛哭起來，最終低喃着“宛然，姐姐沒用，姐姐沒用……”
看着眼前的宛心，秦歌彷彿覺得看到了那日的自己。
那天，當她瞧見宛然的慘狀時，何嘗不想衝到秦明月面前，殺了秦明月解恨，可那又如何？她殺得了嗎？就算僥倖殺了她，可那也不過是給了秦明月一個痛快！
而她，將揹負着殺妹的罪名，遭到秦家人唾棄，沈容衍欠她的債，這輩子都討不回來！
後來，她想明白了，對一個人最大的報復，是要讓對方在痛苦的痛失，看到她過的越來越好！
不管是秦明月，還是沈容衍，那些曾得罪過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她要慢慢奪取屬於他們的一切，讓他們活的像螻蟻一樣，生不如死！
“宛心，我知道你心中的恨，可現在還不是解恨的時候，總有一天，他們欠我的，我都會討回來！”秦歌蹲下去，輕撫着宛心的頭，安慰着她。
明明比宛心還要小，可看着卻要比宛心還要成熟。
坐在牀上的女子，雙眼無神，怔怔地看着前方，當瞧見門口的兩道身影時，晃了晃，下一刻，又平靜了下來，呆呆坐在那裡。
少女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樣，漸漸的，宛心平靜了下來，她擦乾了眼淚，站了起來：“姑娘，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秦歌一笑，轉頭，走到了牀邊，微笑着看着牀上坐着的少女，緩緩道了一句：“宛然，我們回家。”
伸手，拉過宛然的手，朝着門外走去。
當那隻小手握上的那一刻，宛然低下了頭，無神的雙眼落在交握的手上，怔怔地看着，從那裡傳來的感覺美妙而溫暖……
夜風清涼柔和，蕭景琰站在閣樓之上，雖然不想承認自己能力有限，可事實擺在眼前，醫者醫身不醫心，宛然他已經盡力了。
“公子。”
“怎麼樣了？”
“人已被秦姑娘帶走了。”
蕭景琰點點頭，轉頭的瞬間，瞧見了不遠處的燈光下，漸漸走遠的三道身影，兩人一左一右拉着一個癡怔少女，這樣的一幕竟讓人心跟着酸澀了起來。
“帶走了也好，或許回到她的身邊漸漸會好轉。這藥你送到秦姑娘手中，一日一丸，給宛然姑娘服用。”
那小童應下，轉身離開。
小童剛剛離開，就有一道身影在他身側落下：“公子，主子受傷了。”
“什麼？”蕭景琰一驚，匆匆下了閣樓。
房間裡，彌散着血腥氣息，那樣濃烈的血腥氣息，一進屋內就聞到了，蕭景琰皺着眉，直接進了內室，當瞧見躺在牀上閉着眼睛的人時，眉皺的更緊。
黑色的衣裳貼身裹在身上，看不出一絲血跡，只是腰間的被褥卻浸了一片妖豔的紅。
蕭景琰的眸光沉了沉，快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