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隨口彷彿不經意地對着一邊的靖國公道:“聽說陛下已經下旨讓西涼本家十日後送上和親人選,夫君是不是也該早點帶着茉姐兒過去準備了。”
靖國公原本袖手看着自己第一個女兒出嫁,心情還是很不錯的,但是韓氏的話讓他不由眉頭微擰,隨後道:“茉兒身份特殊,未必是合適人選。”
韓氏心中氣怒,但復又微笑:“夫君所言甚是,但茉姐兒正是由於身份高貴,所以是最合適的人選,畢竟赫赫王妃不是誰都能當的,不若夫君與本家叔父們商量一二。”
她頓了頓,又幽幽黯然道:“都是妾身無能,如今仙兒受傷,丹兒又已經許人,如今茉姐兒對妾身有所誤會,若是茉姐兒不願意也是理所當然的……。”
此話說得極爲巧妙,若將來西涼茉不肯和親赫赫,就是對父母心有怨憤而不孝。
靖國公沉默,看着韓氏美豔的臉孔因着大病一場而隱去了往日的盛氣凌人,倒是多了幾分溫柔可憐,心中一動,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茉兒是明事理的孩子,放心。”
韓氏擡頭看着靖國公,柔聲道:“夫君,妾身新做了金絲雲片糕。”
靖國公頓了一下:“嗯,今晚批完了公事便到你閣樓裡用宵夜吧。”說罷,便轉身去招呼同僚了。
韓氏心中一喜,臉上飛出三分得意之色,這些日子國公爺都宿在新收的姨娘董氏那裡,如今她病癒,決計要好好收拾那些狐媚子。
西涼丹走到她身邊,目光恨恨地盯着相談甚歡的司流風和西涼茉,咬牙道:“母親,難道就這麼便宜那個賤人去做赫赫的王妃麼?”
經歷了這些事情,西涼丹已經不若以往那麼衝動,如今按捺下來沒有當場找西涼茉的麻煩,就是因爲韓氏安慰她,西涼茉在府邸裡呆不長久。
韓氏冷笑冷睨着遠遠那一對極爲般配的儷人陰笑了幾聲:“你以爲那是個好位子,齷齪骯髒與妓女無異,怎麼死的都未必知道。”
……
西涼霜過門第二日,西涼茉這裡就得到了消息,本家擺下金菊宴,靖國公後日要領着家裡姐妹們回一趟本家赴宴,讓西涼茉準備一些胭脂作爲禮物。
西涼茉未曾多想,這日早起用了點碧梗米的粥和銀絲玫瑰卷,正準備簡單收拾一番去院子裡採集些鮮花回來讓丫頭們研磨,何嬤嬤便已經讓白玉拎着那‘補身子’的藥膳進來了。
西涼茉看見那碗散發着熱氣的藥膳湯,不由自主地皺了眉:“嬤嬤,這……今日我吃不下了。”
那方子她讓白嬤嬤去查過,確實沒什麼問題,而且是滋陰補腎的絕妙方子,連藥房郎中都想出錢來向白嬤嬤買。
但日日喝,這都喝了一個多月了,她真的喝得想吐,雖然氣色好了不少,但胸口最近漲漲的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滋補的緣故。
何嬤嬤笑笑:“這可由不得郡主糟蹋身子。”
白蕊也立刻把藥膳端了出來,一臉沒得說的樣子,白玉等直接當作沒看見自己求救的眼神。
西涼茉哀嘆自己的不得人心,認命地拿起碗喝起來。
喝完後,白嬤嬤也進來了,何嬤嬤立刻識趣地退出外頭,指揮丫頭婆子們忙着把早前採買來的新米淘乾淨磨成胭脂底漿。
白嬤嬤給西涼茉把了一下脈,隨即笑道:“最近小姐丹田內氣很有進益,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
“那也是嬤嬤給的丹藥的效果吧。”西涼茉笑笑,她最近真的感覺好了不少,至少夜裡不再失眠,而且不會一下雨刮風就感冒,頭暈,連坐都做不起來。
西涼茉跟着白嬤嬤學習調理內息,從練習內功開始,本來她體質虧得太厲害,白嬤嬤一直擔心她恐怕不適應,又後悔沒有早點教給她調理內息之功。
所以找了一味當初縹緲真人的遺留下來的丹藥過來給她服用。
白嬤嬤雖然覺得那些丹藥是強身健體的,但是說能進益到小姐的丹田裡面已經有內息開始凝聚,就有點奇怪了,但她也沒多想,便又和西涼茉各自坐好,自己運功,引導着西涼茉的氣息慢慢在體內運轉。
直到一個時辰後,西涼茉神清氣爽地收了功,又讓白嬤嬤在屋子裡簡單地指點了一些小擒拿之類適合女子的功法,又過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姍姍提着籃子出門,領着丫頭們去花園。
她以自己在屋裡研磨香粉配方爲由,在練功的時候從來不讓人靠近,就是不想在人前顯露自己的意圖,畢竟有大家閨秀的身份在這裡,而且也是爲了讓想對她下手的那些人,沒有想過到要防着她這一點。
西涼茉處理零零總總的雜事和準備明日的禮物,忙忙碌碌地過了一天,又聽了何嬤嬤過來彙報西涼仙那裡每日治腿痛得死去活來。
她才淡淡一笑:“二妹妹總要這樣,纔沒心思去算計人。”
韓氏請來專門爲貴妃診治的御醫就是怕她在西涼仙的治療上動手腳,可惜她卻不知道何嬤嬤是九千歲的人,九千歲把持着宮禁內闈,要抓這麼個御醫的把柄並不難。
何況她也沒有要西涼仙的命,只是讓御醫下藥治療的時候好好地讓西涼仙感受一下切膚之痛。
簡單交代了何嬤嬤幾件事後,她纔有些疲倦地洗漱去睡。
夜色悄然又降臨了,月上中天。
秋日早晨清爽,夜裡寒涼,所以到了半夜就陰風陣陣。
有縹緲的影子隨着風悄然飄蕩而過,嚇得起夜的一個婆子正要尖叫,卻忽然喉嚨緊抽,隨即口吐白沫地倒地抽搐不起。
陰風陡然吹起西涼茉牀邊的幔帳,有陰影悄然飄了進去。
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悄然摸向西涼茉的衣襟,卻在觸及她衣襟的那一刻,忽然被人一把抓住,隨後被狠狠地一扭,但是骨骼脆響之聲卻沒有如西涼茉的預料一樣響起,隨後她手上頓時現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悄無聲息地向對方下腹扎去,只是那匕首卻忽然絲毫不能動彈地僵在半空中。
“小丫頭,你倒是夠狠心的。”男子動聽如焦尾琴絃撥動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對於無恥之徒,又何必客氣,您說是吧,九千歲大人。”西涼茉對着那個毫無廉恥地騎在自己身上的妖魔冷哼一聲。
百里青妖豔精緻得扎眼的容貌上依舊染着重紫色的胭脂,愈發顯得他容貌詭豔,一席華麗的黑色錦緞內裳,外罩一件華麗的紫色滿繡金線大麗菊的曳地長袍,身上一股子淡淡的香氣。
大半夜出來幹壞事,也就這位爺敢穿得那麼騷包,一個超級大騷包!
“非也,偷香竊玉乃是風雅,如何無恥,何況本座所爲,可是堪稱情操高尚呢。”百里青似笑非笑地撥撥發鬢,眸光幽邃,彷彿極黑的潛伏着無邊危險的深淵,卻吸引着人忍不住去自投羅網。